「無鋒兄弟!還好你來得足夠及時。」
胡言差點當場喊出義父。
額頭冒起虛汗,他忙不迭爬起來,說道:
「這畜生狀態不對勁,強得有點離譜。」
蕭無鋒站定,側目調侃道:「你是指哪方面?」
嘴角輕微抽搐,胡言抬手擦掉虛汗,「蕭兄弟,你這笑容頗為古怪。」
「沒有,都是你的錯覺。」蕭無鋒回應一句,眼神里的戲謔毫不遮掩。
差點被馬鞭甩在臉上,這他媽實在是太丟人了胡言遲疑半晌,說道:「能不能別告訴別人?」
唇角微微上翹,蕭無鋒豎起食指,指腹貼着嘴唇,從左到右輕輕抹過。
「放心,我的嘴巴很牢靠。」
胡言心裏鬆了一口氣,輕輕拍擊蕭無鋒的肩膀,正要說話。
拇指,食指,中指聚攏來回搓動,蕭無鋒突然笑道:「封口費打算給多少?」
「啊?!還要封口費!」胡言猝不及防,抬手輕撓後腦勺。
「不要也行,那就回答我一個問題。」蕭無鋒道。
胡言略作遲疑,點頭道:「行。」
蕭無鋒笑容里多出一抹淡淡的玩味,「你剛才側過臉來神色為何那麼慌張?」
「呃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
惡寒在身上胡亂哆嗦,胡言快速搖晃腦袋,像是拼命想要把腦子裏的髒東西甩出來。
他唇齒翕動,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呢喃道:
「千萬別讓我想起那條玩意!」
不遠處,公蛟馬站直身軀,抖落身上的木屑塵泥,打出一個憤怒的響鼻。
蕭無鋒微微皺眉,「怎麼?不認識我了?」
經過面對面的仔細辨認,他百分百確定自己不會認錯,眼前的蛟馬就是他用來代步前往倒懸湖的那一匹。
古怪的是,蛟馬的樣貌並無改變,但氣息異常雄渾,實力也暴漲了許多。
它結結實實承受了蕭無鋒三成力道的一腿,卻是並無半點不適。
雄健的四肢肌肉飽滿,雙目泛起異樣的血紅,似被憤怒淹沒了理智。
踏踏踏踏~~~~
馬蹄急促踩踏山地,公蛟馬來回縱越,沖了回來。
它口鼻間噴吐灼熱氣息,周身流火獵獵裹身,獨角如長槍,身上鱗片好似將軍的甲冑,在高速奔馳中來回摩擦。
呲啦呲啦呲啦~~~~
火星子爆起,從少到多,最終匯聚如流。
緊接着,蛟馬發出一聲似蛟似馬的嘶鳴,全身鱗片輕微翹起,它奔跑的速度猛然暴漲三倍。
胡言抬眸一看,整個人頓時清醒。
一步,兩步,三步
他邊跳步閃躲,邊提醒道:「小心,這頭蛟馬發狠拼命了!它這一擊力道已然逼近七品巔峰,不要硬擋。」
話語方才落地,公蛟馬渾身裹挾流火,臨近蕭無鋒身前三尺。
蕭無鋒出手如閃電,瞬間抓住蛟馬的獨角。
啪!!!
大逼兜子甩在蛟馬的臉上。
一下,兩下,三下
蛟馬眼底的紅光漸漸散去,半跪半躺在地,回想起了它曾經被支配的恐懼。
「現在認出來了?」蕭無鋒輕笑。
公蛟馬點頭如搗蒜,馬臉上泛起人性化的諂媚笑意。
胡言:(@_@;)
這他媽還是剛才那頭畜生?
哪裏還有半點發起狂來,六親不認的架勢?
這時,蕭無鋒轉過頭來,「怎麼了?」
胡言輕微咳嗽一聲,上下嘴唇緊貼,沉吟道:
「無鋒兄弟你不是劍修嗎?什麼時候體魄也如此誇張了?」
微不可查地點動腦袋,蕭無鋒輕拍公蛟馬的腦袋。
「可能是因為我跟它比較熟。」
「熟?怎麼個熟法?」胡言皺眉,眼神不由自主瞥向溫順異常的公蛟馬。
只在傳聞傳記中出現的蛟馬,一身力道蠻橫霸道,就算是苦修體魄的武獄傳人,多半也不能輕易拿下。
蕭無鋒解釋道:「之前,我用它來代步,前往倒懸湖。」
「代步?!」胡言嘴巴微張,好似不會合攏。
他只是騎到了蛟馬的背上,就差點被蛟馬報復性地騎在身下。
其性子何其霸裂?真的能夠用來騎乘嗎?
蕭無鋒也不多做解釋,面上神色微正,然後詢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那還不是先前遇到了壯觀景象,本想着趕過來湊一湊,說不定能找到蛟龍之種。」
胡言聳動肩膀,把自己的見聞大略說了一道,剛好補足蕭無鋒進入冰封狀態中的空白時間感。
大約兩天前,胡言看見倒懸湖傾倒而下的場景,可那時他人還在很遠處,便着急忙慌趕了過來。
等到追到附近,卻又看見更加奇詭的一幕,蔓延開來的水澤雖然留下,但是倒懸湖傾倒在地面上的大部分水流重新匯聚起來,倒掛回天穹之上。
「回去了?!」蕭無鋒微微皺眉。
坎水真人乃是合道境的大能,以燭龍至尊的一縷氣息與那操控他的意志做抗爭。
怎麼鬧出的動靜雷聲大雨點小,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回去了?
除非,坎水真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可他的目的
仔細思慮片刻,蕭無鋒頓時意識到眉心深處的坎水本源是何等重要。
「廢了那麼大勁,只為把這一點本源留給我?」
胡言歪着腦袋,「啥?」
「沒事。」蕭無鋒輕微搖頭,眉心愈發凝鎖。
坎水宗與乾坤宗並立,都是神庭時代的超級大宗門,只不過雙方面臨滅世劫難的態度有所不同。
前者,也就是坎水真人,更加自信,所以留在了天界。
後者,乾坤居士很可能知曉更深的內幕,或者就是測算到了幾分天機,居然在天界徹底淪陷以前,就把大部分弟子門人化整為零,送往下界。
抬手觸摸眉心,蕭無鋒感知向內向里,想要更進一步接觸坎水本源。
然而,坎水本源只是存在於此,並不對他的試探做出反饋。
「是我的境界不夠?還是天罡自在功沒有練到家?」
心底閃過念頭,蕭無鋒眉心深處的水滴散發清亮意蘊。
下一秒,他腦海里多出些許信息——
天罡自在功總共分成五部。
第一部,天罡三十六食氣法。
第二部,天罡反斗拳。
第三部,兵道殺法三絕勢。
第四部,自在流水身。
第五部,歸墟吞海萬川滅世根本圖。
想要執掌坎水本源,必須練成自在流水身,且參悟歸墟吞海萬川滅世根本圖小有所得。
在此之前,坎水本源只會沉寂在他的體內,唯一的作用清心明神。
緊閉雙眼,凝神感應,蕭無鋒能夠感覺到坎水本源與極陰之炁和純陽之炁同屬一個位階。
其中蘊含先天奧妙,蘊藏着不為外人道的至理。
嚴格說來,蕭無鋒現在身負乾坤宗的根本法門「衍心訣」和坎水宗的真傳妙法「天罡自在功」,既是乾坤宗真傳,又是坎水宗真傳。
劍宗貴為天下六脈,傳承肯定也是源遠流長,未必就比遠古時代的道統要差,只是礙於天地限制,宗門裏的高人境界無法向上突破。
三個真傳身份,分量不可謂不重。
等到出去後,最好先去仙人洞府打一轉,找找是否有關於坎水本源,或者類似先天奇物的消息。
啪啪啪啪~~~
胡言輕拍手掌,說道:「發什麼呆?」
輕微搖晃腦袋,蕭無鋒歉意輕笑,說道:
「想點事情,略微入神了些。」
胡言輕嗯一聲,說道:「無鋒兄弟,這頭蛟馬雖然被你壓服,但還有其他生靈也沾染了邪氣,我還得去看護一二。」
「天選秘境危險重重,你一個人不要緊嗎?」蕭無鋒道。
「我這種泥腿子能夠混進來搏前程,就沒把命放在心上。」
胡言擺了擺手,滿臉瀟灑笑意。
蕭無鋒說道:「不久之後,古神遺藏開啟,才是最大的機緣,現在最好以自身安全為優。」
「一個人在秘境中行走,多少還是有些不便,不如同行?」
胡言輕拍胸脯,嘴角浮現自信微笑。
「無鋒兄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瞞你了,在仙人洞府中,我拿到乾坤萬獸心經,此法修行講究的就是突破自身極限,改易萬獸之形,化萬形歸於一。」
「我追着這些蛟馬,就是為了觀察它們,畢竟蛟龍難尋,而蛟馬身為上古奇種,身具蛟龍靈形,烈馬凡形,實乃不可多得。」
「這座山脈連綿不絕,裏面的靈獸繁多,更是不乏外界已經絕種的上古奇獸。」
「待在山中,不出數日,我的乾坤萬獸心經便可小成。」
聞言,蕭無鋒不再勸說胡言一道同行,抬手朗聲說道:
「既是如此,那就提前恭喜胡言兄弟,習練有成,凝聚真形。」
「哈哈哈哈哈哈哪有這般容易,到底是仙家法門,若非在這天選秘境之中,我偷襲殺掉不少天人殘魂,有了大量精元鞏固形體,怕是很難再短時間內凝練屬於我的本源之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蕭無鋒眼底閃過精光,心下似有悟,思維發散開來。
萬獸心經可修本源之形
這世間有坎水本源,豈能沒有離火本源?
那巽風本源,震雷本源,乾天、坤地等等呢?
八卦對應天地間八種自然現象,也是古人理解天地的八種象徵符號。
那麼,這方天地是否也有類似的說法?
呼出一口濁氣,蕭無鋒回過神來,「胡言兄弟長在老虎洞,想必是以虎形為核心吧。」
「知我者,無鋒兄弟也!」胡言頷首,「名字咱都已經想好了,就叫萬獸之王虎威山君。」
有夠尷尬的蕭無鋒輕微頷首,掏出兩枚九轉回陽丹,「此物具有保命奇效。」
輕微抽動鼻頭,胡言瞪大眼睛,「好濃郁的藥香!」
緊接着,他連忙搖動腦袋,「不行,無功不受祿,這兩枚丹藥絕不是凡品,肯定異常名貴,還是無鋒兄弟你留着自己用吧。」
小瓷瓶左右搖晃,裝在裏面的丹藥發出聲聲悶響,蕭無鋒笑道:「無妨,我這還有許多。」
遲疑片刻,胡言說道:「我聞得出來,這枚丹藥是用來保命的,拿到了也沒必要,一枚足矣。」
隨後,蕭無鋒暫別胡言,拉着不情不願的公蛟馬上路。
目送蕭無鋒騎乘蛟馬而去,胡言握緊拳頭。
胡言在山林之中長大,識別草藥已經融入本能,嗅到九轉回陽丹的藥香時,他心裏已經明白丹藥之中蘊含着不下五種天材地寶。
「這種等級的保命丹藥沒有人會嫌多,往往都是收起來,秘不示人。」
「無鋒兄弟遞出丹藥的神情卻那般自然,就好像手裏拿的是街邊買來的糖豆,全然沒有半點炫耀之心,端的是好氣魄。」
眼底深藏感激,胡言揣好九轉回陽丹,轉身走向那幾頭母蛟馬。
「他的實力又更進一步了,我也得加把勁才行,可別等到古神遺藏開啟,自個兒還是三腳貓功夫,派不上用場不說,還拖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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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樑高聳,眼窩深陷的年輕人快速飛奔,身上披掛的黑色鴉羽大氅迎風簌簌。
他的身後不遠,一襲無常白服的妙齡女子緊追不捨。
兩人全都沉默不言,仿佛天生就不會說話,只是在奔跑中時不時朝對方投射的雷火與暗器。
嚶嚶嚶~~~~
年輕男人的肩頭坐着幾隻鬼嬰,它們交頭接耳,訴說着什麼。
微微皺起眉頭,他忽然停下腳步,旋即朝着不遠處瞥了一眼。
緊追不捨的妙齡女子沒有趁機攻殺,反而停在年輕男子身後兩丈之外,看向同一處位置。
那裏有兩具屍體。
其一,背靠樹幹,腦袋低垂,渾身淌滿鮮血。
其二,趴在水窪旁邊,腦袋埋在泥巴里。
年輕男人瞥了身後的妙齡女子一眼,用烏鴉般嘶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林幽幽,你是無常司的鬼差,命案當前,不查查嗎?」
白衣無常服的女子並未搭茬,因為對方是酆都傳人,一身酆都秘術比她會得更多更廣。
酆都最為難防的兩門秘法,一是叫魂,二是買命,由不得她不小心。
雙唇緊閉,兩眼出神,林幽幽瞥了年輕男人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已經表明了意思。
年輕男子聳動肩膀,「別妄想了,燭龍令不可能交給你,此令唯有酆都傳人才可持有。」
林幽幽默不作聲,黛眉微皺,雙手自然下垂。
十根鎖鏈好似靈蛇,順着她的十指向外蔓延,隱隱指向年輕男子。
「別急着打,不妨先看看死的兩位是什麼身份。」
年輕男子側閃半步,只見他肩背微微抖動,鴉羽大氅之下湧出如水似霧的陰影,鋪就通往兩具屍體的道路。
緊接着,兩個坐在他肩膀上的鬼嬰跳下去,一路小跑,分別來到屍體的面前,脆生生問道:
「魂兮歸去,上橋歸鄉,汝等可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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