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疏朗,晚風輕柔,當是情話適宜之際。
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早已無聲勝有聲。
杏花村後山頂峰,梔言望眼欲穿,滿目柔情,目光仍舊依依不捨,對於那個男人,是她一生遙不可及的追求,是她可望不可及的憧憬,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和柳沂河的距離,雖生不出任何妄想,卻心甘情願多看一眼便覺知足。
天上星,山中雪,天地絕色,此刻卻無人多看一眼。
梔言魂不守舍,江星純目光暗淡,柳沂河早已不見蹤影。
喜歡一個人總是小心翼翼,即便是明目張胆的偏心,某時某刻,也有驚慌失措的彷徨茫然。
當年柳沂河用那株雪蓮救醒梔言後,江星純寸步不離守護在梔言身邊多日,只因村中長輩一次喚自己外出幫忙,而柳沂河恰好入屋發現醒來的梔言,前者倒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只是當梔言看見來人的樣貌神態後,本就是豆蔻芳華的她終是體會到何謂情竇初開,小鹿亂撞。
露雨村中遇柳郎,一遇誤終身,再誤痴心人。
半晌,站在梔言身後的江星純默然苦笑,搖了搖頭,輕輕說道「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呢,谷主這一會說不定都已經到了大山深處了。」
梔言嘆了一口氣,轉身而過的臉上仍是掛有擔憂之色,道「也怪我倆天資有限,這麼多年都停滯在化氣境沒有突破,要是道行在高一點,說不定谷主就能帶我一塊入山,這樣也好有個幫助,不至於成為谷主的累贅。」
江星純嘴角抽了抽,本欲是向她譏諷兩句,可今夜此刻,他忽而有些興致闌珊,隨即淡淡說道「那一會谷主用天山雪蓮將你復甦,本是打算直接離開露雨村,誰曾想到你當時死皮賴臉一直纏着谷主不放,若不是谷主大發慈悲,你還能踏進修行門檻呢?說不定這一會已經人老珠黃,成了老婆娘囉。」
梔言聞言,立刻氣得火冒三丈,她雖滿頭銀絲,可面容在這些年的刻意保持下,看上去仍是精緻美艷,如那二八芳齡的姑娘無甚兩樣,被江星純這樣一說,怎能教她咽下這口氣。
「哼,我人老珠黃成了老婆娘,你又好得了哪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別說你頭髮都快白的掉光了,你說話時候臉上的疙瘩皮子一舉一動都能夾死蒼蠅。再說了,當年沒有我的死皮賴臉,你覺得你能稱心如願拜入天虹谷嗎?知道谷主大發慈悲還不念我的好,真是沒良心的東西。」梔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江星純大言不慚怒道。
江星純臉色微微一紅,梔言雖話語難聽,可說的卻是事實,當年的自己一直想拜在天虹谷門下,可天虹谷作為後世以來崛起的仙界六大派之一,自然對收徒一事要求甚嚴,尤其是在柳沂河成為天虹穀穀主以來,更加是對此苛刻嚴格,這也是江星純一直不能得償所願的原因。
對於山上人來說,選擇弟子,第一是天資根骨,第二是背景實力,至於第三點,則是看一個人的心性。
非心性不重要,有時候一個人的心性強弱,甚至可以直接超越或是取代前面兩點,可是在大千世界裏的爾虞我詐,弱肉強食中,一個人的心性哪怕再強再堅韌不拔,沒有運氣和福緣,也終究成為歲月里的一抹塵埃罷了。
對於一個有千年乃至萬年底蘊的山派宗門來說,他們自然不會花時間和精力去浪費在一個未知數上。
不是耗不起時間,而是覺得沒必要。
江星純欲言又止,臉色漲紅,最後終是憋出了一句「說的也是,好歹最後也成為了天虹谷的外山弟子,要不是你那會的胡攪蠻纏,我倆哪有今日的造化,更別說你現在是珞珈山的掌門,而我是駝子山的扛把子了。」
梔言冷哼了一聲,道「知道就行,還不跪下感謝我的大恩大德,要是沒有
我,你還能修煉至化氣境呢,估計還是那個只會煽風點火的毛頭小子吧,做事三心二意,毛毛躁躁,每次都要我給你擦屁股。」
江星純自知理虧,可被這婆娘如此直白豪放的言語說到臉上也有幾分火氣,何況兩人自幼一塊長大,小時候哪裏沒見過,即便是自己有一次如廁忘記帶紙,可也沒讓她幫自己擦屁股啊,無非就是通過剛學到手的一些小伎倆道法讓她幫自己送紙,可到了梔言口中,卻成了她幫自己擦屁股,此等荒謬絕倫的行徑被她說的口口是道,簡直是欺人太甚。
「梔言,我勸你好好說話,免得天降神雷,劈了你這張口無遮攔的大嘴。」江星純氣勢陡然,怒道。
「江星純!你膽敢放肆,你想找虐嗎?」
「呵,憑你也敢在我面前叫囂,你以為我駝子山扛把子豈是浪得虛名?」江星純毫不妥協,這些年兩人奔波忙碌山中瑣事,雖偶有聯繫問候,卻很快草草分別,而大多數時候也是江星純打着幌子找着某些蹩腳的藉口厚顏無恥去往珞珈山,不然梔言哪裏會見他。
對於兩派的山上弟子而言,只要長了眼睛的人幾乎都能看出這個跑上跑下跑了幾百年的老頭早就對梔言掌門圖謀不軌,是以人人心照不宣,愛看熱鬧。
可梔言好像從來沒有覺察到任何不妥,畢竟兩人的關係實在太熟,跟打小就在娘胎里混熟的那種差不多。
見江星純氣定神閒,有意和自己比劃兩招,梔言嘴角一翹,道「從成為一派之主後你我倒是很少較量了啊。」
江星純躍躍欲試,笑道「可不,記得從前那會剛拜入天虹谷,你習得術法以後可是新鮮的不行,每每都要拉上我比劃比劃,要不現在再來試試?」
梔言臉色無畏,看向江星純的目光開始變的興高采烈起來,兩人早已心有靈犀,她沒有說話,依她火爆潑辣的性子已經是舉起手朝身前人大打出手而去。
江星純眼皮狂顫,腹誹這婆娘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講武德,在自己這裏一言不合就要先佔到上風穩壓自己一頭。
「好傢夥,本事沒啥長進,這渾水摸魚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啊。」江星純挖苦說道。
梔言挑眉不悅說道「胡說八道,我這哪叫渾水摸魚,我這叫猴子偷桃,看招!」
語畢,梔言五指如勾,一抹紅煙在她掌心乍現,紅光未至,已經有一縷香氣繚繞撲鼻而來。
江星純欲哭無淚,這婆娘還真是不容小覷,一上來就下死手,還專往自己的致命點殺來,真是夠狠。
紅雲席捲漫天,為了避免打攪到杏花村的寧靜,兩人邊戰邊飛,方向正是朝往珞珈山的位置,期間,江星純在看見梔言十指上的火苗後,眼中微微一愣,想不到這些年裏的深居簡出,梔言竟然也將玄火修煉至二十七重境界,倒是難得。
紅煙匯聚成線,隨即越來越多的紅雲相互交融,幾個呼吸間的功夫,數道深紅色的火焰滾滾而來,由上至下,四面八方向着江星純包夾籠罩。
「現在求饒還來得及,別到時候被玄火燒成黑炭,這夜色朦朧,我可找不到你人了。」梔言暢快笑道。
江星純望着眼前炙熱紅光,眸底一絲快意浮現,他毫不在意說道「有點看頭,不過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你看看你身邊是什麼。」
梔言以為江星純在故弄玄虛,正想呵斥兩句時,竟是發現自己身邊傳來一股高溫氣浪,眨眼間就有兩道玄火前後夾擊朝自己衝來。
「可惡,這傢伙什麼時候使的手段,為何我一開始沒有察覺?」梔言心中詫異,惱恨不已。
「還說我不講武德,明明是你背地裏偷偷耍賴。」梔言冷哼說道。
受制這兩道玄火包抄而來,梔言只得分出一部分心神用來躲避
玄火的攻擊,與此同時在操控自己施展的其它幾道玄火向着江星純施壓而去。
江星純眼見周邊玄火朝自己圍攏落下,他神色沒有任何慌張,只是朝梔言眨了眨眼,下一刻,其腳下竟是無端亮起一道黑白兩色的太極圖,載着他的身影徑直朝着高空衝去。
梔言回過頭,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自己佈下的那幾道玄火,喃喃說道「你居然將黃庭經也修煉了起來,我說你怎麼有恃無恐。」
「關鍵時刻還敢分心,你想被燒成豬嗎?」江星純居高臨下,大喝說道。
梔言回過神來,見他揮袖使來的兩道玄火已經是近在咫尺,當***表再次生出一股紅煙形成防禦隔絕,又見江星純目光促狹,有意看自己出洋相,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勞紫蜀道山!」
此句言簡意賅,聲勢驚人,大有氣吞山河,君臨天下的霸氣威武氣息。
如雷貫耳之下,江星純面如土色,嚇的差點直接一股腦栽進山頭裏,好不容易穩住心態,連忙揮手撤去那兩道玄火,苦苦哀求說道「莫數莫數,你是要做啥子嘛。」
梔言滿意的拍了拍手,嬉笑說道「啥子也不做,就是好玩的很,你要不及時阻止我,我可是要擺起龍門陣囉,到時候山里山外曉得你的那些破事,看你還有臉見人沒得。」
江星純氣的咬牙切齒,這個把柄一直被這婆娘握在手裏,偏偏自己奈何她不得,每每那一句箴言一出,自己跟喪家之犬沒什麼區別。
關於「勞紫蜀道山」這句話的典故,這就涉及到二人當年前往蜀地歷練的一切有關,那會他倆的事跡精彩絕倫,是青春無限里的荒唐,是兩人之間深深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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