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代爾原以為他說的話會很好使。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周圍警戒的國軍居然紋絲不動。
意識到不對勁,蘭代爾又用生硬的中國話大聲喝道:「我讓你們撤掉東樓的平射炮,立刻馬上,不然就打死他!快去,去啊!」
然而周圍的國軍仍舊沒有什麼反應。
這下蘭代爾是真不會了,怎麼會這樣?
面對死亡的威脅,嚴峻不該慌忙下令撤掉平射炮麼?
在這個世界上絕不可能真有人願意為了所謂的國家而犧牲自己的生命,在彌國沒有,中國也不可能有,沒有!
這時候,嚴峻終於站起身。
頂着蘭代爾的柯爾特左輪手槍站起身。
嚴峻壓根就不信,蘭代爾有膽子開槍。
盎撒野種習慣仗勢欺人,玉石俱焚不是他們的性格。
「你們這些盎撒野種永遠都不會明白,什麼是民族?什麼是國家?」
「坐下,你給我坐下!」蘭代爾急眼了,瞪着眼睛聲嘶力竭的怒吼,但是又不敢真的開槍,因為這只是極限施壓,他只是想迫使嚴峻屈服而已。
「你們也永遠不會懂什麼是文化,你們只會搶文化。」
「你們更不會懂什麼是文明,伱們永遠只會偽造文明。」
「你們這些體毛都還沒有褪盡的盎撒野蠻人永遠都不會懂家國情懷,你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中國人願意為了國家、民族犧牲自己!」
「坐下,快坐下,不然我可真開槍了!」蘭代爾無能狂怒。
但是也只能無能狂怒,因為他根本不敢開槍,他可不想死在這。
蘭代爾壓根就沒想過跟嚴峻同歸於盡,他還有大好的人生沒有享受,他根本就不想死在這,因為這對他毫無意義。
「蘭代爾,你住手,住手!」
「你這樣會害死所有人的!」
「快把槍放下,把槍放下!」
索菲婭終於也到了,不算太晚。
「索菲婭,你讓他撤掉東樓的平射炮!」
「要不然我真開槍了,我可真開槍了!」
蘭代爾已經亂了方寸,把索菲婭都當成救命稻草。
「開槍?你倒是開啊。」嚴峻冷笑一聲,又伸出右手再張開五指,只見他的手掌心靜靜的躺着六粒0.45英寸的手槍彈。
「喔特?」蘭代爾一下愣住。
子彈怎麼到了這個中國人手裏?
所以他手裏的柯爾特手槍已經沒子彈?
就在蘭代爾愣神的剎那間,右手忽然一陣劇疼。
等到他再次回過神時,發現柯爾特左輪手槍已經到了嚴峻的手裏。
蘭代爾瞬間意識到了危險,轉身就想跑,但是腳下才剛邁了半步,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從他的右胳膊上傳過來,然後整個人都飛起來。
蘭代爾自己看不見,索菲婭和其他人卻看見了。
只見嚴峻一記擒拿手就擒住蘭代爾,再把他整個拎起來摜在桌上。
蘭代爾奮力的掙扎,卻根本就掙扎不脫,這個中國人的力量很大,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你猜,槍巢裏邊到底有沒有子彈?唵?」
嚴峻一手控制着蘭代爾,一手將柯爾特手槍頂在蘭代爾的腦門上。
「狗屎,你會為你的魯莽行為付出代價的,我保證。」蘭代爾人雖然動彈不得,嘴巴卻仍不肯服軟,依然還在叫囂。
當然了,主要是他知道槍巢裏邊沒有子彈。
下一秒,嚴峻直接對着蘭代爾的腦袋扣下了扳機,槍聲立刻響起,蘭代爾的慘叫聲和索菲婭的驚叫聲也是同時響起。
蘭代爾更是直接被嚇尿。
我就是裝個嗶,你咋還來真的呢?
連續六聲槍聲響過之後,大廳又恢復沉寂。
索菲婭驚魂未定的叫道:「嚴,你闖禍了,他父親老蘭代爾是彌國德州參議員,你殺了他的兒子,他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嚴峻報以冷笑。
這時候,蘭代爾的身體卻忽然動了兩下。
敢情剛才嚴峻並沒有真朝着蘭代爾開槍,而只是將他頭上的牛仔帽打成了篩子,槍槍都是擦着他的皮頭掠過,又毫髮未損。
嚴峻再伸手一扯,便將蘭代爾拉了起來。
「沒死?那沒事。」索菲婭不禁鬆了口氣,隨即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周圍警戒的十幾個國軍老兵也是大笑出聲,因為他們看見在蘭代爾的褲襠上有着一灘很明顯的水漬,好傢夥,居然嚇尿了。
蘭代爾的一張馬臉此刻已經臊成了猴屁股。
這傢伙就是個仗着家勢胡作非為的二世祖,看着是個西部牛仔,其實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也不過是在德州酒吧跟人玩過俄羅斯輪盤賭,而且偷換成空包彈,參加海軍陸戰隊之後也從沒打過仗,像今天這樣的場面他從未經歷過。
「剛才只是警告。」嚴峻翻開柯爾特的槍巢,將六粒子彈裝進去。
好傢夥,敢情剛才只是在使詐,嚴峻的六粒子彈是從倉庫里找的。
畢竟柯爾特m1917左輪手槍跟勃朗寧m1911手槍的子彈是通用的。
再次將槍口對準蘭代爾,嚴峻又道:「回去轉告鮑代真,如果沒有談判的誠意,就不用再派人來了,為了國家主權,民族自立,我們什麼樣的代價都肯付出,區區一個租界或者區區半個上海,根本不算什麼。」
蘭代爾灰溜溜的離開了四行倉庫。
北xz路上的英軍還有蘇州河上的彌軍也悄無聲息的撤回了軍營,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沒人知道整個公共租界差點就毀於一旦,也沒人知道租界的一百多萬居民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警告?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是誰!」
聽完蘭代爾報告,鮑代真瞬間怒火中燒。
真的是太狂妄了,一個排也敢這般囂張?
索菲婭趕緊勸解:「舅舅,請冷靜,憤怒只會蒙蔽你的理智,無助於解決爭端,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解決爭端。」
「總董閣下,我建議您立刻放空煤氣廠。」蘭代爾咬着牙道,「這麼做的確會對公共租界的供暖、取火以及公共照明造成很大的影響,甚至於有可能使得公共租界陷入混亂,但是為了懲罰中國人,我認為這麼做是完全值得的。」
「上帝啊,你知道那意味着多大的損失嗎?」索菲婭說道。
「公董局的其他董事不會同意,沙遜先生更加不可能同意,畢竟,公共租界煤氣廠是沙遜家族的產業,損失也是沙遜家的。」
「這個不是問題,只要公董局能給予補償,沙遜先生沒理由反對。」蘭代爾怒道,「公董局也不用出這筆錢,禍是中國人闖的,理應由國民政府來承擔損失,公董局奈何不了四行倉庫里的那伙亡命徒,難道還奈何不了常凱申?」
「喔」鮑代真的神情微微一動。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卻有點道理。
眾所周知,常凱申的身段向來柔軟。
這個時候,索菲婭卻又嘆了口氣說:「舅舅,早兩天我們其實還有機會放空煤氣,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什麼意思?」鮑代真還有蘭代爾同時問道。
索菲婭說道:「嚴峻這個傢伙是真的已經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決心,如果讓他發現自來火廠正在放空煤氣,你覺得他會視而不見?」
鮑代真怒道:「難不成他敢直接開炮?」
「是的,他真的敢。」索菲婭很鄭重的點頭。
蘭代爾下意識的想反駁,話到嘴邊卻又咽回去。
回憶起在四行倉庫的遭遇,蘭代爾覺得嚴峻或許可能真敢。
索菲婭又道:「舅舅,還是派個董事去跟嚴峻好好談談吧。」
「真是該死。」鮑代真恨恨的道,「現在居然變成了公共租界跟國軍之間的糾紛,那些可惡的日本矮子卻反而置身事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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