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烏尼昂侯爵向赫魯納城派出最後一批援軍時,防禦巴塞羅那的西班牙守軍已經降到不足3千人。讀書都 www.dushudu.com
即便是這位加泰羅尼亞總督以每天兩里亞爾為報酬,徵召了8千名城市自衛軍,但他並不放心這些人,不過是當下形勢所迫罷了。
所以在巴塞羅那城的三處關鍵性要塞:南邊的半島防禦炮壘、西南方向的蒙特利古炮台,以及作為總督府的東面菲利普城堡,駐防上述地域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效忠於馬德里王室的王國-軍隊。
至於環繞整個城市的數十里長的城牆,那就只能交給身穿藍制服的城衛軍去防守。沒錯,路易十六與卡洛斯四世同屬于波旁家族,所以法國與西班牙的軍隊制服樣式也是大同小異,正規軍很多為白色,而國民自衛軍大多為藍色。
為此,烏尼昂侯爵每天清早就要給城衛軍士兵發放一次軍餉,並派遣自己的親信,去擔當自衛軍的旅、團、營一級的中高級指揮官,此外,效忠總督的城防憲兵也加強了日夜巡防,監管那些他信不過的加泰羅尼亞士兵。
只是烏尼昂侯爵並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也管不了太多),他下發的那兩里亞爾日薪,最終落到加泰羅尼亞士兵手中的錢,還不足一里亞爾。毫無疑問,這是旅、團、營一級的指揮官層層剋扣,明里暗地喝着兵血。
作為世界上第一個日不落帝國,近百年來的西班牙王國卻處於一種國貧民窮的尷尬狀態,國庫年年空虛,入不敷出。
在國王卡洛斯四世即位的第一年,就是1788年,王國每年的財政赤字不過1.5億里亞爾,現如今每年赤字已經突破了8億里亞爾,至此國家已滑到了經濟崩潰的邊緣。
可即便如此,為了「消滅比利牛斯山對面的可惡暴民」,王國每年花費巨資,組建了一支8到10萬人的常規軍隊,大批昏庸無能的高級軍官充斥軍中,單單在陸軍方面就有57名元帥、26名陸軍中將
而事實上,西班牙軍隊在歐洲屬於毫無戰鬥力的魚腩部隊。從1794年開始,對法戰爭幾乎可以說是每戰必敗,但卻一直不曾耽誤這個王國的元帥與將軍們,從每年10到12億里亞爾的龐大軍費開銷中,為自己,為自己的家族撈取大量的好處。
基於上述糟糕狀況,促使曾是「主戰派」的戈多伊首相開始不斷反思,並數次向國王和王后建言,希望主動與法國舉行和談,還提出了便削減軍費,控制軍隊數量,促進國民經濟發展等的一攬子改革方案。
毫無疑問,年輕首相的建議,深深得罪了西班牙軍方的元帥將軍們,很快便有了數千馬德里暴-民,衝擊西班牙首相官邸的嚴重事件。
拂曉之前,在城市自衛軍的幫助下,聖西爾與絮歇指揮的法軍,順利拿下了防禦海上入侵的半島炮台,並且接管了城牆通往港口的防務。
隨後,9千法軍就兵分兩路:一路4千由絮歇上校率領,在「熱心市民」的協助下,沿着城牆的邊緣,向城市西南方向的蒙特利要塞進發;另一路,歸於聖西爾將軍親自指揮,他麾下的5千人負責包圍並攻佔烏尼昂侯爵的總督府,也就是城市東面的菲利普國王城堡。
蒙特利要塞,坐落在巴塞羅那西南方向的一座小山上。從一開始,這座古老要塞及上面的炮台,就不受巴塞羅那市民的歡迎,應該說是厭惡。因為要塞的存在對於巴塞羅那人來說,是一個恥辱的標誌。
那是剝奪了加泰羅尼亞自治權的馬德里的波旁王朝,為了防止城市貴族與居民的叛亂,繼而設立了這座沃邦式的防禦要塞,一方面是封鎖港口,更重要卻是震懾山谷下的巴塞羅那城的15萬居民。
所以,當城衛軍得知要協助法軍攻佔蒙特利要塞時,很多人自告奮勇的充當內應。自衛軍的連長們紛紛上述來自馬德里的高級長官,表示願意在「諸聖節」前後三日,協助要塞守軍協防周邊的外圍防禦。
等到黎明時分,絮歇的突擊隊來到蒙特利要塞山下時,駐防那裏的城衛軍視而不見,繼而將陣地拱手相讓給法國人。
不僅如此,還有被「加泰羅尼亞臨時議會」策動的城衛隊軍官,他們不僅調轉了槍口,還幫助法軍騙開了通向要塞內部的城門。
很快的,等到端着刺刀的數千法國士兵衝進要塞廣場時,這才被起床洗漱的西班牙軍官發現了,繼而鳴槍示警,但為時太晚。
4千法軍與配合作戰的數百名城衛軍,牢牢控制了蒙特利要塞的里里外外,炮台上的八百多名西班牙守軍還來不及跳下床鋪,穿上褲子,就被架在脖子上的刺刀嚇怕了,只能乖乖的舉手投降。
整個戰鬥下來,僅有一名示警的西班牙軍官被刺刀刺傷,其他人幾乎毫髮無損。上午八點一刻,蒙特利要塞上空的西班牙王國旗幟,已正式被法蘭西三色旗所取代。
等到五分鐘之後,負責半島炮台的羅薩梅爾也命令陸戰隊士兵,在炮壘的旗杆上升起了紅白藍三色旗幟。
相比於輕鬆拿下的半島炮台與蒙特利炮台,圍攻烏尼昂侯爵的總督府,也就是菲利普國王城堡,就顯得費勁多了。
當聖西爾指揮的法軍,剛剛接管了城衛軍負責的要塞外圍防禦陣地,駐防總督府的值班軍官就立刻發現山下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很快,他在鳴槍示警的同時,還下令關閉了所有通向城堡內部的大門,成功的將從山下衝上來的一個法國步兵營擋在外面。
十分鐘後,西班牙守軍拖來三門大炮,從城牆處發射了無數密集的霰彈,將藉助雲梯攀爬城堡的法軍士兵,紛紛打倒在地,現場一片哀嚎聲。
見到奇襲失敗,聖西爾將軍隨即下令放棄了進攻,轉而全面封鎖普利普國王要塞,在等候己方重炮到來之後,再考慮實施強攻。
此外,聖西爾還讓自己的副官打出白旗,告知總督府的守軍,希望允許己方非武裝人員,前往救治躺在城堡大門前的法軍傷兵。
數分鐘後,法軍副官的人道主義請求獲得了允許
迪亞納伯爵府,在聽到隆隆槍炮聲的維多利亞匆匆走下樓,發現父親已換上了一套白色的上校軍服,正在與管家交代什麼。
見到女兒下樓後,迪亞納伯爵隨即結束了與管家的交談,他轉身問道:「我親愛的維多利亞,你還可以多睡一會兒。」
「可是外面有槍炮聲,還有您?」女兒手指父親身上的校官制服,疑惑不解的問道。
迪亞納伯爵解釋說:「沒事,正如前日我說過的那樣,法國-軍隊已經成功進了城。現在,他們在城衛軍的幫助下,差不多佔領了整個城市。此刻,效忠馬德里的軍隊在巴塞羅那的唯一據點,就只剩下位於菲利普國王城堡的總督府了。你也別擔心,我已讓管家派人在府邸周邊佈置了槍手崗哨,沒有暴民會對我們不利。」
「那您還準備出門?」維多利亞再問。
「嗯,我只是想去勸勸老朋友,讓烏尼昂侯爵放下武器。即便法國人會保持理智,但急於復仇的加泰羅尼亞人,只需要一句謠言或是受人煽動,會把他們撕成碎片。這個都給你,記得要小心使用,它們都已經上過膛了。」
說着,伯爵將擺在桌上的兩把短槍交給女兒之後,便轉身朝停在院子裏的一輛四輪輕便馬車走去。
此刻在巴塞羅那的大街小巷,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快樂喧鬧的海洋,無數市民走上街頭歡迎解放者法國人的入城,而在他們頭頂飄蕩着無數大大小小的「阿拉貢橫紋旗」,也就是當年阿拉貢王國的旗幟,代表着巴塞羅那與加泰羅尼亞行將擺脫馬德里人的統治。
在一家貴族家庭的陽台上,掛着華麗的錦緞幔,上面有巨大的貴族標誌,還有光彩奪目的穗子。迪亞納伯爵知道這些東西在數十年前,加泰羅尼亞獨立戰爭期間就使用過的。不過,華麗的錦旗和主人們祖傳的財富一樣,現在已經黯然失色了。
其他的房子,則是由熱情的住客隨手抓到什麼便用什麼來裝飾。至於在那難忘的一天中,狂熱的百姓在陽台之間拋來拋去的薄洋紗,那就不計其數了。
成千上萬的貴婦人探首陽台外,她們用來遮太陽的扇子數不勝數,呈現出一片迷人的奇觀。在大冬天裏,扇子不停地起伏搖動,給予袒胸的女主人們更多的涼意,看上去則令人頭昏目眩。
街上擁擠着各式各樣的人,什麼社會階層的都有,但最多的是這座城市裏的下層百姓和小市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殘廢的和患痛風的老人也下了床,讓孫兒們攙扶着向前擠。
篤信宗教的老太太,多年以來,除了從家裏走到附近的教堂外,別的路已忘得一千二淨,如今也懷着對新生的加泰羅尼亞的虔誠之心來了。她們互相祝賀,掉光了牙齒的嘴巴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使其他人大為驚訝。
這一天的上午,小孩不去上學,短工不上工了,修士不唱詩了,職員也不去上班,乞丐不到教堂門口,捲煙女工不上工廠,在馬德里受過訓的教師不敢去上課了,豪華的酒店裏沒有任何的聚會,貴族們沒有準備沙龍的興趣,各個菜市場裏面也沒有亂鬨鬨的場面,被擠得水泄不通的大街上也聽不到馬車夫之間的激烈吵架。
迪亞納伯爵的馬車在距離普利普國王城堡,僅有一個街區的時候,便徹底走不動了,那是聚集於街面上的人實在太多了,擠得無法動彈。到處是歡呼聲,興高采烈的談話聲,隨後就是大家效仿法國人的方式,進行一場兄弟姐妹之間的熱情擁抱。
不得已,迪亞納伯爵只能下車步行,他在侍從的保護下,於密集人群中擠來擠去,最終來到法軍的陣地前。
此刻,聖西爾將軍的重炮陣地已經建立完畢,超過20門的12磅,18磅,以及24磅的攻城重炮正抬起仰角,填裝好了炮彈,齊齊瞄準了山頂上的總督府。
就在聖西爾準備下令炮兵攻城時,布魯斯上校帶着一名巴塞羅那伯爵來到了聖西爾將軍的臨時指揮部。
軍情局上校解釋說:「將軍公民,迪亞納伯爵希望能前往國王城堡,說服烏尼昂侯爵和他的西班牙軍隊放下武器。」
聖西爾頗為豪氣的擺了擺手,說道:「沒有這個必要了,伯爵先生!我的重炮部隊已部署完畢,而聚集在陣地外圍的勇敢市民也紛紛拿起了刺刀、寶劍、鐮刀和梭鏢,他們的頭領告訴我想要親眼見證,在伊比利斯半島之上,一座腐朽的令人唾棄的巴士底獄正在陷落。」
見狀,布魯斯上前兩步,在聖西爾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隨後,這位攻城指揮官無奈的點了點頭,說:「伯爵先生,您將有30分鐘,好吧,給您1個小時去說服那位西班牙總督。等到11點一刻之後,我的炮兵將堅決執行我之前下達的命令。」
目送了軍情局上校和迪亞納伯爵離開之後,聖西爾憤憤不平的罵道:「該死的伯爵,該死的枕頭風!」
然而在走出指揮所之後,聖西爾立刻招來了自己的副官,讓他親自帶領一個連隊的法國士兵,並利用一小隊城衛軍做嚮導,前往迪亞納伯爵府邸,擔當警衛。
「你們就守在外面,維持附近的治安。記住了,任何人都不准進去騷擾伯爵府的人,尤其是裏面的女眷!」
此刻在菲利普國王城堡的總督府里,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就是加泰羅尼亞本土貴族的精神領袖,迪亞納伯爵。
來到城堡內,一路之上,迪亞納伯爵看到防禦總督府的近兩千名西班牙官兵,一個個都雙手發抖,說話發顫,顯然,他們都被山下的情況搞怕了。
這些西班牙人相信,相對於文明的5千法國士兵倒不會為難自己,只是那些拿着鐮刀和梭鏢的巴塞羅那市民就很難說了。
畢竟,這些駐防總督府的每一個西班牙士兵,或多或少都欺辱過本地居民。當聚集了數十年的仇恨,碰到一個可以報復的時機後,便是無數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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