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亮了,窗外雞鳴犬吠,樓下的沈教授又在唱京劇:
天上神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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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真富貴,
除非帝王家…
…
沈教授雖然現在被氣功熱腐蝕了,被一群老頭子迷暈了。但這京劇唱功還是非常不錯的,想來年輕時也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熬了一夜,張宣把筆擱置一邊,打個哈欠,有點困。
雖說困極了,但這個晚上的收穫也是極好的。
心一狠,寫了將近5700字,還附帶精雕細磨了一番。
再次伸個懶腰,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賈,據說「廢都」30萬字只花了一個月就寫完初稿,一天手寫一萬多字。
而前後改稿也用時不到小半年。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真他媽是個神人!
在這一點上,張宣還是佩服人家的。
「你又一晚上沒睡呢。」
就在張宣望着窗外的一群小鳥發呆時,杜雙伶推門進來了,走過來一把抱住他,一臉心疼。
張宣反手緊了緊懷裏人,低頭附耳問:「昨晚在床上是不是等久了?」
「德性~」
杜雙伶片了片他,隨即問:「早餐想吃點什麼?」
張宣利索地說:「好久沒吃燒賣了,我想吃燒賣,要三個。還要一杯豆腐花,多加點白沙糖,再來根油條。」
「好,我現在就去買,你先洗漱。」
「嗯。」
杜雙伶鬆開他,走了。跟樓上的文慧、鄒青竹一起去了南門。
今天是4月1號,「風聲」實體書上市的日子。
前些日子心思開闊的張宣,今天竟然莫名的有一絲緊張。
「白鹿原」去年賣了60多萬冊。
「廢都」一年正版賣了200萬冊,據說盜版起碼賣了400萬冊以上。
想着這兩本書的龐大銷售數據,淋浴下的張宣有些恍惚。
他娘的牛皮已經吹出去了啊,要是最後被打臉了,「風聲」要是沒能賣過人家。甚至差的太遠…
那自己以後還怎麼見人?
那天才作家、百萬稿酬不就成了笑話嗎?
呸!這都怪陶歌。
老男人不要臉地開始推卸責任。
他在想:要是真的沒賣過人家,到時候非得逼陶歌把採訪記錄放出來給自己正名不可。
至於她的臉面重要不重要,那肯定沒自己的重要。想要老夫叫聲「姐」,沒付出怎麼行?
沒到看歐陽勇現在都還沒等到一聲「姐夫」麼?
洗澡快,洗頭髮也快,早餐回來的也不慢。
張宣一邊吃燒賣,一邊聽杜雙伶和鄒青竹議論報紙上的評論。
末了,忍不住問身邊看「風聲」的文慧:「文慧同志,我這寫作水平怎麼樣?」
聞言,文慧放下書本看看他,爽利一笑,小嘴嘟了嘟,又把腦袋縮到書後面去了。沒做聲。
沒聽到誇讚之詞,張宣嘀咕:「嗨!我也是瞎問。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看懂什麼?」
書本後面的文慧露出了些許梨渦,假裝沒聽到似的,繼續看書。
得,這是個啞巴。
心中忐忑的張宣隨即換個目標,側頭問鄒青竹:「青竹同志,你覺得我現在是個什麼級別的作家?」
鄒青竹半轉身,無視他的擠眉弄眼,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只有一本樣刊嗎,現在文慧在看,我還沒看呢。」
「我!…」
張宣氣結,「你書都沒看,那你跟着雙伶在那批判人家幹什麼?」
鄒青竹一板一眼說:「我這叫政治正確,俗稱抱大腿。」
「」
張宣不想跟她說話了,三口兩口把燒賣吃完,把豆腐花吸溜完,洗個手回臥室。
我睡着之後,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書賣的好賴,等醒來再說吧。
昨晚一夜未眠,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要不是中途被杜雙伶搖醒,張宣還能睡。
掙扎着睜開眼睛,張宣迷迷糊糊問:「幾點了?」
杜雙伶對答如流:「還差10多分鐘1點。」
接着不等張宣翻白眼,她就歉意地說:「之前陶姐來電話,得知你在睡覺就掛了。剛才又打過來了,說15分鐘後再打過來。」
張宣驚訝:「陶姐,陶姐,你就叫上姐了?」
杜雙伶笑盈盈地回答:「她在電話里讓我今後喊她姐,我就喊了。」
張宣不滿道:「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麼不學學我?沒點好處怎麼能輕易叫出口呢?」
杜雙伶笑眯眯說:「陶姐走的夫人路線,我這也是為你好。」
張宣愣神,上下打量她一陣:「夫人路線?你知道夫人是幹什麼的嗎?」
杜雙伶臉一下就熱了,抓起床頭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就歡快地出了房門。
洗漱一番,中間吃了碗雙伶同志從樓上端下來的牛肉麵墊墊肚子,陶歌的電話還沒等來,卻把袁瀾的電話等來了。
袁瀾問:「今天你的書上市?」
張宣回答:「是的,你在報紙上看到了?」
袁瀾說:「不是報紙上。我剛才路過新華書店時,偶然看到有人排長隊買你的新書,我就下車買了一本。
你猜我排隊花了多長時間?」
張宣想了想,猜測:「10分鐘?」
袁瀾笑道:「看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啊,這麼重要的日子,都不來現場探探情況。」
張宣跟着笑了,「得了吧,你想說我是條鹹魚就直說,咱們倆什麼關係啊,不用給我留情面。」
他好奇:「你到底花了多長時間?」
袁瀾道:「我特意計看時間,23分鐘。而且我要是來遲5分鐘,就買不到了。」
張宣大驚,「這麼暢銷?」
「對,新華書店斷貨了。」
到這,袁瀾恭喜說:「恭喜你,大作家。一朝成名天下知,從今往後你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張宣樂呵呵道:「是嘛,那我能憑這名字到你那蹭吃蹭喝不?」
袁瀾認真開口:「能,自然能,終身免費。」
張宣玩笑說:「喲,有點受寵若驚吶,憑藉名氣就能終身免費,跟古代逛那啥是的。」
袁瀾接話道:「青樓對吧?不過我開的都是清吧,沒有小姐。
你要是喜歡這調調的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我有個妹妹,身材、長相、學歷都算得上千里挑一,她如今在美國留學,改天坐一起聊聊?」
張宣順嘴問:「親妹妹?」
袁瀾說:「親的,和我同父同母。」
張宣眼睛大睜,不敢置信但:「有你這樣做姐姐的?」
袁瀾不反駁:「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對你這樣的青年才俊當然得是親妹妹。」
張宣瞄一眼周邊,「袁瀾,我服氣了!你太媽捨得了。」
袁瀾得意地說:「這叫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般的庸脂俗粉你也看不上。」
張宣,「」
見他語噎,袁瀾適時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有空,年前你答應跟我聚一聚的,一晃都過去兩月了。」
張宣拍拍額頭,「得,我的錯,你看我這記性,都把這事忘到姥姥家了。
要不過幾天怎麼樣?過幾天我忙完了,親自上門賠罪。」
袁瀾目的達成,就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應該很忙的吧。那我先不耽誤你時間,掛了,改天見面再說,跟你談點事。」
「行,掛吧。」
把聽筒放回原位,張宣心情大好,沒想到新書這麼給力,竟然賣斷貨了。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人民文學的宣傳給力啊!
這個電話打的有點長,口都幹了,張宣起身給自己倒杯熱茶。
喝一口,順便在屋子裏轉轉,沒發現雙伶人,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今天是星期三,這妮子估計已經到了教室。
一杯茶喝完,張宣盯着茶几上的電話時,茶几上的電話就響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接起,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睡醒了?」
「嗯。」
陶歌問:「吃中飯了沒?」
張宣謊話張嘴就來:「沒心情哎,在等你消息。」
陶歌笑說:「那你可以好好吃了。」
張宣明知故問:「賣的很好?」
陶歌說:「市場反響不錯,比你想像的好。
今天上午10點之前,京城和滬市的所有新華書店均告售馨。
就在一個小時前,你們羊城的新華書店也打來電話催貨。
到目前為止,全國已經全面斷貨。
而京城的各大新華書店,現在已經開着車、攜帶大量現金堵在出版社大門口。」
全國全面斷貨?
開車帶現金堵門?
張宣人都聽懵了!
仿佛在夢裏聽故事,夢裏聽別人的故事。
什麼時候夢入己身了?
通過袁瀾的電話,他就知道書賣的好,但也沒想過賣的這麼好!
這盛況去年「廢都」做到了。
今天才開張,自己就做到了?
7萬冊書開門就賣完…
牛!太他媽的牛了!
見他久久沒說話,陶歌問:「還在聽?」
張宣慌忙說:「在聽。」
陶歌打趣說:「我還以為你傻了呢。」
張宣實誠道:「這樣下去,也快傻了。」
隨後他緊着問:「二次加印沒?」
陶歌說:「你放心,準備充分,工人和機器都在連軸轉。」
張宣問:「這次加印多少?」
心情不錯的陶歌打啞迷:「你猜猜看?」
張宣說:「我現在是大牌作家,我不想猜。」
陶歌威脅說:「那姐掛了。」
「別,我猜。」
張宣瞬間投降:「50萬冊有沒有?」
陶歌,「」
張宣蹙眉,「這麼大的出版社,這麼沒魄力?」
陶歌,「」
張宣加大聲音,追問:「到底多少?」
陶歌這次終於開口說話:「30萬冊。根據全國各地的新華書店新一輪預訂數量,目前計劃加印30萬冊。
就在半小時前,已經有加印的23000冊圖書發往了京城各大新華書店。」
「才30萬冊?」
沒達到預期,張宣怨念道:「「廢都」去年賣了200萬冊,還不算盜版的大頭。你們要是不做足準備,盜版可就走你們前面了啊…」
陶歌解釋說:「你說的我們都有考慮,但我們得根據市場情況走。
不過你不要太擔心。目前出版社已經暫停其它實體書印刷,集全力優先保障「風聲」的供應。
同時宣傳攻勢也開始在全國各大省、市級城市鋪開,預計未來一個月,銷售數據會迎來爆炸式增長。」
哎,還是沒魄力啊!張宣在心裏默默嘆口氣。
但隨後他又能理解這種情形,國內改革開放才多久?市場經濟開放才多久?
人民文學這種大型單位的權利都掌握在老一輩手裏,思想難免有些保守。
而這年頭不比後世,出版社的圖書發行渠道很單一,就是新華書店,這在很大程度上束縛住了各大出版社的手腳。任何決策都要根據新華書店的需求而定。
不過話說回來,初出茅廬,要是加印的30萬冊能在一個月內賣完,他也很知足了。
他的短期目標是超越「白鹿原」的60萬冊。
至於長期目標,那當然是超越「廢都」。
不過長期目標屬實有點難。2年能賣出1200萬冊盜版書的「廢都」,不是那麼容易超越的。
不過生而為人,誰又沒點夢想呢?
這個電話聊了很久,但聊的張宣渾身舒暢。
結束通話,情難自禁的老男人直直地跑到一樓,還沒進門就大喊:
「老鄧!老鄧!兩個月沒跟你喝酒了,今天有酒喝沒?今天我想醉。」
鄧達清此時正在寫學術論文,見他不請自來,手指扶扶眼鏡問:「這麼高興,你今天是遇到喜事了?」
張宣一屁股坐下,面帶笑容地猛烈點頭。
老鄧偏頭瞅他半晌,面色有些驚疑不定:「你小子不會已經有4000萬身家了吧?」
張宣眨巴眼,戲謔道:「怎麼,怕了?」
老鄧搖頭,「怕?遲早都要走出那一步的,我老鄧有啥子可怕的。只是我現在還沒準備好。」
張宣問:「你還要準備多久?」
老鄧想了想說:「至少也要過完這個學期吧。做人得有始有終,我要把這一屆學生帶到畢業才行。」
張宣點頭,隨即復問:「今天有酒喝沒?」
老鄧看着他,「想開了?」
張宣回答:「想開了。」
「能醉?」
「能醉!」
「行。」說着,老鄧把桌上的東西歸置一番,就起身道:「你今天如此有心,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張宣跟着起身出門,好奇問:「去哪?」
老鄧把門一鎖,說:「錢世立你還記得吧?」
「記得,去他那?」
「想吃好喝好還不付錢,咱就得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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