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做?」周澈沉聲問道。樂筆趣 m.lebiqu.com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大概了。
李徽低聲道:「下邊山坡上的松樹林極易起火,樹林裏是厚厚的松針,眼下炎熱乾燥,起火後會迅速蔓延。一旦我們放火,對方要麼被燒死,要麼便被迫只能撤離。」
周澈吁了口氣,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他也想過這個辦法,但是他沒敢提半句。
這確實是個破局的極佳辦法,一旦山坡上的松樹林起火,那將是一場滔天大火。對方只能被迫撤離,否則便要被化為灰燼。只是,帶來的後果會很嚴重。
李徽的聲音輕輕響起,帶着些許無奈:「可是,一旦我們放火燒山,我們自己也將處在極為危險的境地。他們可以逃走,我們卻無法逃離山頂。因為留給我們的只有一條西坡的逃生通道。我們從西坡逃下去,他們定在下邊等着我們。火勢蔓延之後,我們更是沒有離開的機會了。故而,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這麼做。」
周澈明白李徽的意思。一旦燃起山林大火,山頂上雖無樹木,但高溫灼熱和煙霧會將所有人包裹在裏邊,恐怕難以活命。要活命,便要第一時間逃離山頂。
可要撤離山頂的話,只能往西邊無火之處逃走。其實不管是往哪個方向撤離,最終都要被大火逼着往西邊合肥縣方向撤走。而那也必是敵軍的撤離路線,會和對方直接遭遇,那也是個糟糕的結果。
「我的意思是,留在山頂上躲避大火。山頂的面積不小,火勢起來的時候,也燒不到這山頂上,因為這裏沒有樹木。所慮者無非是高溫和煙霧。若我們可以想想辦法的話,未必不能躲過大火。」李徽沉聲道。
周澈皺眉思索道:「可以將山頂石頭壘砌起來,組成幾道石頭牆,以阻擋高溫。最好是能挖出個坑窪之處,人全部躲在裏邊,既可免受高溫灼烤,又可防煙霧侵襲。因為煙霧高飄,不會沉積於坑底。風一吹,必滌盪飄散。」
李徽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能挖出大坑來,哪怕只有幾尺深,加上幾道石牆阻擋灼熱,我們定能熬過去。只需一夜時間,東邊山林全部過火之後,側面的山林起火反倒威脅不大了。」
周澈點頭道:「我看可以。山頂的石頭都是可以搬動的,說明表面這一層石頭都是鬆動的。集眾人之力,應該可以做到。」
李徽呵呵笑道:「既然兄長也覺得可為,那還等什麼?說干就干。是死是活,總是要賭一賭的。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不久後,山頂上的兩百多人盡數被叫醒集合在一處。李徽命趙大春和郭大壯蔣勝等人將所有的水囊都拿了過來,讓他們拿出吃飯用的小木碗,給每人斟了滿滿一碗水。幾十個水囊在倒完水之後空空如也。
眾人甚為驚訝,李縣令難道弄到水了?居然將所有的水都分了。可是不可能啊,這山頂那裏有水?
「喝吧,我知道諸位都很渴。喝了吧。」李徽道。
眾人一個個口乾舌燥,身體極度缺水。當下也不多想,紛紛將碗裏的水喝的乾乾淨淨。這種時候,便是這小小一木碗的水,卻簡直如瓊漿玉露一般。許多人喝的時候發出了嘆息滿足之聲,仿佛喝的是世上最美味的湯水一般。
小小一碗水下肚,饑渴的身體得到了水分的補充,很多人立刻便精神了起來。
李徽開口道:「諸位,你們喝下的是我們最後的一點水了。本官很抱歉,讓諸位陷於如此境地。現在山下有敵,我們被困於此。明日太陽升起來,又是個炎熱的天氣。我們沒有一滴水,除了等死,便只能衝下山去和敵人拼命了。」
眾人驚愕慌張,不知所措。原來適才喝下去的是最後的水,李縣令將這些水分了,是讓大伙兒死前不當渴死鬼麼?一想到白天的天氣,眾人便絕望了。但衝下去拼命,豈不也是送死。總而言之是死定了。
「諸位,熬是熬不過去的,衝下去也是送命。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們必須冒險行事。請諸位再相信我李徽一次,我定能帶諸位脫困。或許明日我們便能脫困,這取決於諸位願不願意相信本官,願不願意最後再辛苦一些。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本官,那麼便聽本官的吩咐行事。諸位,你們願意和本官一起搏一搏生路麼?」李徽沉聲道。
到了這時候,什麼指望都沒有了,眾人哪裏還有異議。不管心中怎麼想,這時候也只能聽李徽的吩咐了。
當下李徽將自己想要縱火燒山的想法和盤托出,眾人聽了一個個目瞪口呆。放火燒山,固然可以退敵,但自己這些人不也要全部死在這裏了麼?
李徽給出了辦法。建造兩道防火牆,在山頂靠近西側的位置,搬開大石頭,撬起地上的石塊,挖掘出一個大坑來,供眾人躲避。大火起時,希望可以保命。
眾人對這個辦法存疑,但此時此刻,卻也沒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絕。因為沒有任何的生路,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了。李徽讓他們喝光了水,一則是斷了堅守的可能,二則是讓他們更有氣力幹活而已。這個人做事總是那麼不留後路,孤注一擲。
既無異議,李徽立刻下令開始行動。劃定兩道放火擋溫牆的位置,劃定了挖坑的位置之後,除了警戒敵人的人手之外,剩下的兩百餘人分為兩隊開始行動。
堆砌石牆倒還簡單,畢竟石頭多的是。堆起來碼上半人高的牆壁便可。主要便是利用石牆的反射將熱氣阻擋,以免高溫將山頂上的人全部火火烤死。
但挖坑便沒有那麼簡單了,沒有工具,只能用人力將巨大的岩石從地下一塊塊的摳出來挪開。好在山頂還有些砍下來的樹幹,也好在山頂上的石頭不是完全連成整體的,有些是一塊塊的堆疊架空的狀態。用兵刃掏空周圍之後,用十幾根木槓撬動起來,用繩索拉出來還是可行的。但還是有大量的石頭連成整體,根本無法挖開。百餘人累的精疲力竭,花了一個時辰,但進展不大。
李徽當即改變策略,讓眾人只挖出單獨的巨石,這樣可以形成一個個石頭坑和一小段連接的坑道。未必需要大坑,只要有人能待在裏邊便成。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終於在兩圈半人高的石牆圍起來的方圓五六十步的區域裏,挖出了數十個大小不一,深淺不一的坑洞和坑道。淺的有半人深,深的有一人多深。長的坑道可藏數十人,小的坑洞甚至只能一人容身。
至此,所有人精疲力竭,再也挖不動了。而李徽也知道時間不多了。已經是四更天了,趁着夜風放火,火燒的越猛過火越快,越是能早些結束這一切。火燒的快些,眾人的痛苦便短些。哪怕便是都要死在這裏,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李徽命眾人停了手,拱手道:「諸位,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各位準備好進坑,記住,趴在坑底不要動。煙不走底處,貼着地面便不會被煙熏道。可用衣物遮擋口鼻,以免吸入黑灰。總之,一定要忍耐住。我相信我們能活。」
眾人默默點頭,暗暗祈禱。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想法。倘若死了,起碼還有個坑埋屍。就當給自己挖了墳了。
四更天,繁星閃爍,夜風清爽。正是夏日裏最舒適的時候。山頂的喧囂安靜下來之後,整個碾子山一片安靜肅穆。
李徽周澈帶着大春大壯等人站在東側陡坡上方,遠處黯淡的大地上一片漆黑。但李徽能聞到成熟的麥子的香味。這幾天太陽火辣,麥粒正在加速的成熟飽滿,散發出獨特的香味。那是生存下去的味道,是令人愉悅的食物特有的氣味。
「若是我們能過了這一關的話,我定要用欄杆集的麥子做上幾千個油餅,煮上幾十鍋香噴噴的麵湯,大伙兒吃個夠。」李徽輕聲道。
「說的我的流口水了。」周澈笑道。
大春大壯咂嘴道:「那可得吃上十幾塊餅,喝上幾大碗麵湯。」
李徽哈哈大笑,笑聲停歇後,沉聲喝道:「大春大壯,開始吧。」
趙大春和郭大壯兩人齊聲應諾。他們不但喝了水,還吃了乾糧,身上也有了氣力。二人此刻的任務便是要將燃燒罐投擲到山坡下松林之中,燃起大火。
蔣勝和一名手下替兩人點燃了燃燒罐,趙大春和郭大壯攥着點燃的燃燒罐從後方往前助跑十餘步,嘿然發聲,將燃燒罐遠遠的投了出去。
夜色之中,兩枚燃燒罐划過一道長長的軌跡,從陡峭的東坡上方飛出,遠遠的落在山坡下方。這一投,兩人用了全力,居高臨下,投擲距離居然遠達百步之外。
燃燒罐落地後轟然炸裂,地面瞬間燃起大火。李徽等人瞠目觀瞧,一時看不清石頭投入山坡下的松林之中。只見地面的火先是明亮,然後黯淡。眾人一陣惋惜,看來是沒有落在樹林裏的松針地面上,沒有起到效果。
李徽正待命兩人再投擲一次,但見得下邊黯淡的火光乍然而起,一瞬間便躥升了起來。枯敗的松針富含油脂,很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火焰迅速蔓延擴大,漸成熊熊之勢。
「着了,着了。」眾人連聲叫道。
李徽微微點頭,看向周澈。
周澈微微點頭,輕聲道:「成了。兄弟,我們該躲起來了。一切便看天意了。」
李徽微笑道:「是啊,火起來了,便滅不了了,也回不了頭了。各位,全部入坑,保護好自己。大火之後,咱們再見面。」
眾人心情複雜,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壯之感。這樣的行為,堪比自殺。但是點燃這把火,也是無奈為之。眼下窮途末路,只能孤注一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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