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蹙眉沉吟,她不能說李徽的話全無道理,但是李徽的話卻又有些偏頗。筆神閣 m.bishenge.com
「我覺得,那是一種無奈。」謝道韞道。
李徽點頭道:「我同意,確實是一種無奈。我並不是不尊重他們的個人選擇個志向,我只是說他們不能稱為賢者。賢者之名,需要承擔許多意義。他們都是有才能的人,有節氣之人,但也僅限於此了。」
謝道韞道:「追求個人的選擇難道不應該麼?」
李徽道:「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個人的選擇固然是值得尊重的,但是賢者要承擔更大的責任。站的高度要高一些,目光要遠大一些。個人節氣固然是值得讚揚褒獎的,但如能胸懷天下,努力為之,而不是自暴自棄,則更令人尊崇。何況,一些人的行為,帶來了更壞的影響,對這些人的推崇,帶來了更多人的效仿。所以現在有些人以放浪形骸為風度,漠視眼前疾苦,只想着自己,這便是誤入歧途了。特別是這些人現在既做着官,卻又要學隱者,那便是尸位素餐之行了。」
李徽其實自己也覺得有些強詞奪理了,自己對竹林七賢倒也沒有太多的敵意和厭惡,但是此刻為了說明自己的觀點,也不得不將大帽子給他們戴上了。當然,李徽的話也不全是誣陷他們,魏晉風氣有很大程度上都是竹林七賢給帶偏的,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謝道韞並沒有被完全的說服,但辯論到此刻,謝道韞對李徽有了全新的認知。眼前這個李家小郎,顯然不是一般人。他的言辭和見解自己雖不能完全贊同,但是很顯然,他是有學識,有思想,有着自己的見解的。
當然,謝道韞何等聰明,她也已經發現了李徽的小伎倆。
「李家小郎,你很狡猾。你方才之言,皆以儒學入世之學為憑,以此來衡量七賢之行。但以道家之學而論,卻又是另外一種結果。道蘊想問你,你覺得老莊之學如何?老莊在你眼中是聖賢麼?」謝道韞問道。
李徽哈哈笑了起來道:「被你發現了。哈哈哈。謝小姐當真是博學多才,雄辯滔滔。更令人欽佩的是冰雪聰明,蘭心蕙質。我看,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角度不同,爭論個三天三夜也是沒有結果的。我甘拜下風了。」
謝道韞也笑了起來,抓住了李徽的小辮子,逼着他甘拜下風這很令人愉快。當然,她知道並非李徽辯不過自己,而是確實如他所言,若是繼續辯論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辨不明白。
「辯論無需有結果,光是這過程,便是一種享受了。今日能和李家小郎談論此事,道蘊受益匪淺。多謝了。」謝道韞斂裾微笑行禮。
李徽拱手行禮道:「我也有同感。很久沒有這種思想上碰撞所產生的愉悅了。多謝謝小姐給了我這樣的感受。有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兩人行禮已畢,起身時目光相遇,都笑了起來。
謝道韞面色微微發紅,緩緩走到琴案旁跪坐下去,整理衣袖,又彈起了琴曲來。她是要平緩自己的心情,倒不是為了彈給李徽聽。
李徽坐下喝茶,聽着琴音悠揚,洋洋有碧海青天之闊。看着謝道韞俯仰專注的身影,不覺如在夢中。
琴曲甚短,很快戛然而止。謝道韞站起身來,李徽輕輕鼓掌,表示讚嘆。
謝道韞笑道:「好啦,耽誤了李家小郎太多的時間。該說正事了。其實我今日請李家小郎前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就是,你上次送給我們的那叫做『香皂』的東西還有沒有了?」
李徽心中一喜,知道大事將成。
李徽將隨身帶來的包裹放在桌上打開,笑道:「謝小姐說的是凝脂麼?今日我又帶了些來。想着上次送的香皂應該已經用完了,這次便又帶了些來。」
謝道韞欣喜拿起查看,笑道:「你還真是有心,居然又帶來了些。莫非你知道我今日請你前來便是要這個麼?」
李徽笑道:「當然不知,只是當做禮物帶來的。因為我實在沒有拿的出手的東西。原本還擔心你們不喜使用此物,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那便更好了,我也不用擔心禮物鄙薄了。」
謝道韞抿嘴笑道:「你確實是多慮了,不光我和彤雲喜歡,四叔,嬸娘,六叔六嬸還有府中上下,男女孩童都是喜歡用的。特別是我四叔,他素愛潔淨,每日沐浴。自有此物之後,沐浴之後讚不絕口。幾天前便用完了,本想着等小玄回來,請他去問問你還有沒有香皂的,可是小玄在京外領軍參加今春操演,還有好幾天才能回來。昨日四叔跟我說,身上起油,洗不乾淨,甚是不痛快。我一想,乾脆我請李家小郎前來問一問。」
李徽恍然。之前還有些疑惑,謝道韞大族閨秀,怎會輕易叫自己這個外人去見她。即便是因為香皂的事情,也該讓謝玄來跟自己說才是。
聽謝道韞這麼一解釋,倒是合情合理了。謝玄去參加大晉中軍春季操演,李徽是知道這件事的。前幾日東籬門左近的東府城的駐軍也開拔往城北玄武校場操演去了。這是大晉中軍每年舉行的例行的輪流操演。謝玄所在的宿衛軍和外廓城堡駐軍輪流操演,要持續一個半月的時間。
「原來如此,哎,謝公其實派人告知我一聲,我命人送來就是了。還要有勞謝小姐親自出面作甚?區區小事而已。看來我今天這禮物還真是帶對了。貴府上下都喜歡,那可太好了。」李徽笑道。
謝道韞拿起一枚香皂,湊到鼻端聞了聞,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後問道:「這凝脂香皂製作起來需要什麼?很難麼?」
李徽道:「難也不難,會者不難。不過,確實有些麻煩。為了製作這一批,我家中上下十餘人忙活了十多日。光是找到制皂的物料,我便找了三四天時間。」
謝道韞微微點頭道:「你怎麼會想起來製作此物?」
李徽笑道:「我是見澡豆這東西又貴又洗不乾淨,所以便瞎琢磨一番,沒想到還真成了。只是將我家中積蓄都全折騰進去了,家中眾人還都頗有微詞呢。」
謝道韞微笑道:「造此物很費錢麼?」
李徽頓了頓道:「還好吧。」
謝道韞歪着頭道:「造一塊此物要費錢多少呢?」
李徽腦子急轉,想要說的貴些,但又覺得不妥。謝玄連宅子都讓自己白住着,自己要是宰的太狠,有些過意不去。不過說的太低也不成,將來面對的不光是謝家,而是整個大晉貴族士族富豪市場。也不能壞了坯子,白白放棄收取智商稅的機會。
「約莫兩干錢左右吧。」李徽道。
「兩干錢?我當多少呢。原來只有兩干錢而已。小玄那晚一場宴席花了十六萬錢呢。」謝道韞笑了起來。
李徽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還是太心軟了。
「我是說除了人工之外的物料本錢。加上人工的話,恐要到三四干錢。」李徽趕忙找補。
「那也不貴啊。李家小郎,我想請你辛苦些,再造些香皂。你今日雖然送了些來,但是只十幾塊是不夠的。我家上下人等這麼多人,一個月起碼得要用一兩百枚香皂呢。這些東西都是常備常用之物。當然,也不能讓你白辛苦,成本人工錢我們照付。五干錢一枚,每月送來兩百枚香皂來,如何?」謝道韞微笑道。
李徽心中一算,被得到的數字嚇了一大跳。五干錢一枚,兩百塊香皂,那便是整整一百萬錢。而按照制皂的成本,一枚不超干錢,也就是說,一個月光是從謝府便能賺八十萬錢。
李徽心情甚為激動,但是八十萬錢卻還並不能讓李徽滿意。他要的更多。這年頭物價高的離譜,八十萬錢其實算不得什麼。
「怎麼?覺得不合適麼?那麼你說要多少錢一枚香皂?」謝道韞見李徽不說話,以為他嫌少,於是問道。
李徽道:「謝小姐,我怎可賺你們的錢?這也太不地道了。謝府上下,對我極好。我和謝兄又是好友。我不能在謝家身上取利。這樣吧,按照成本物料的價錢,每枚兩干五百錢便是。多一文錢,我也不能要。」
謝道韞道:「這可怎麼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這算不得什麼的。怎好讓你白白辛苦?」
李徽道:「話雖如此,但賺取謝家的錢財,我良心難安。那是絕對不能賺的。」
謝道韞道:「可是你家裏人豈不是白辛苦了?」
李徽微笑道:「這倒也是。制皂極為辛苦煎熬。要不這樣吧,謝小姐,咱們打個商量。你幫我宣傳宣傳,京城豪門大族這麼多,什麼琅琊王家,太原王家,潁川庾氏,還有皇族貴胄,各個世家大族什麼的。他們也應該喜歡香皂吧。以謝小姐的名氣,只需提一嘴,他們便會紛紛使用香皂。這樣,我便可以從別人那裏替家裏下人們賺些辛苦人工錢。你看如何?」
謝道韞差點暈過去,訝異道:「你你居然要我幫你賣香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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