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說,臣等只為家族之利,不顧司馬家的江山社稷,這種指責,讓臣等痛心。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臣等所想的正是司馬家江山延續的大局。臣等正是為了阻止一些人的狼子野心,才會這麼做。倘若陛下不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臣等無話可說。」王彪之繼續說道。
司馬奕臉色慘白,眼中淚水流出,順着臉頰流淌了下來。他的身子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安緩步來到司馬奕身旁,抬起頭來時,也是滿臉淚水。
「陛下,臣等無能,無法有兩全之策。陛下聖明,當明白臣等之無奈。眼下之局,非臣等所能左右,必須有人做出犧牲。陛下登基以來,從無大過,天下頌揚。陛下若能體會此中的艱難,便是為大**山,為司馬家的社稷大業最後立下了不朽之功。此乃聖賢明德之舉,將青史垂名,萬世景仰。大晉先帝,列祖列宗,都會為有陛下這樣的子孫而感到驕傲。陛下一人蒙難,換天下之安,此乃聖賢之行。陛下放心,臣等必不會讓陛下有生命之憂,也不會讓陛下蒙受長久的詆毀之辱。待得時機一到,臣等必會為陛下澄清受辱之事。請陛下忍辱負重,顧全大局以成就聖賢之名。」
謝安說着這些話,緩緩的跪倒在司馬奕面前,老淚橫流,痛心疾首。
王彪之跪下了,王坦之也跪下了。周圍眾人也都跪下了。人人淚流滿面,悲傷不已。
崇德太后掩面哭泣,不得不靠着身邊兩個宮女的攙扶才站得住身子。
司馬奕面色蒼白,長嘆一聲道:「罷了,朕明白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也只能如此了。朕走了。」
司馬奕說罷,轉身掩面快步離去。
時近三更,李徽和謝玄才陪同謝安回到了烏衣巷。
一路上謝安坐在車中一言不發,李徽和謝玄也不敢說話,只默默的跟隨車駕回到家中。
謝安沒有歇息,而是進了書房枯坐燈下。謝玄和李徽站在廊下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徽其實知道,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之後,起對謝安打擊很大。被迫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對於謝安的驕傲的自尊心來說是一次摧殘。不管內心如何強大,也難以釋懷。
此刻的謝安定然既內疚又憤怒又感到沮喪吧。
另一方面,李徽也體味到了大晉政治的真實。在聽謝玄偷偷告知崇德宮中發生的事情之後,李徽的心情便也難以平靜。雖然自己知道廢帝的結果,而且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但這一切發生在身邊時,還是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而幾大豪族可以輕易的犧牲掉在位的皇帝,光是這件事便給人以極為殘酷的感受。當然是在外力的脅迫之下做出的抉擇,但這抉擇是以皇帝為代價,這未免有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便是真實的大晉,司馬氏沒那麼重要,某一個皇帝也沒那麼重要。如何維護住一個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局面才最重要。為此,即便是皇帝也只能屈辱的下台。豪族的底線不是皇帝的去留,而是整體利益的平衡和維繫,整體格局的不崩盤。
可笑的是,即便是桓溫也有這樣的底線思維。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反而比那些粗暴不計後果的造反和篡奪更具有理性。在激盪的局面之下,家族利益之間的再平衡其實是整個大晉政治的基礎。一旦這種平衡被粗暴的打破,大晉存在的基礎便不復存在了。
站在廊下良久之後,李徽覺得這麼站着也不是個辦法,於是輕聲對謝玄道:「謝兄還是勸謝公早些歇息吧。我也該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再來。」
謝玄點頭,正要說話。卻聽謝安的聲音從書房裏傳出。
「李徽還沒有走麼?」
李徽忙道:「下官還在,正要向謝公告辭。」
謝安道:「進來吧,陪老夫說一會話。」
謝玄和李徽忙進了書房行禮,謝安示意兩人坐在椅子上。
「李徽,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們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哎,這令老夫心中甚難安寧。來,說說你的看法吧。老夫想聽一聽。」謝安道。
李徽忙道:「在下豈敢妄言大事。」
謝安皺眉道:「老夫聽謝玄說,你之前便預料到了廢立之事,你豈是沒有看法?」
李徽看了一眼謝玄,謝玄忙道:「我是告訴四叔,以作參考。」
李徽苦笑道:「謝公,那是我胡亂猜測的,只是私下裏的胡言亂語,只是沒想到應驗了。下官也沒想到謝兄會告知謝公。」
謝安帶着疲倦的微笑道:「那麼,你便再胡言亂語一番便是,老夫也不見怪。」
李徽一時無語。
謝玄道:「李徽,四叔要聽你的想法,你便說出來就是了。難道你對我謝家還有戒心麼?」
李徽忙道:「謝兄言重了,我只是擔心,我的胡言亂語會影響到謝公的心情,甚至是後續的決策。這種時候,妄言會擾亂心神,而現在正是謝公需要凝神處置眼前大事的時候。」
謝安呵呵笑道:「李徽,你想多了。老夫自有計較,怎會被你幾句話便左右。只不過,旁觀者清,老夫知道你和別人不同,素有謀略。或許從你的角度,會給老夫更好的參考,僅此而已。」
李徽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斗膽說幾句自己的看法。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謝公不要怪責。」
謝安道:「說吧。」
李徽道:「下官之所以預測桓溫會行廢立之事,完全是基於他的角度來揣測。下官猜測,桓溫此次集結大軍前來,定有見機行事之意。倘若朝廷沒有防備,桓溫的大軍得以迅速掌控京城局面的話,那麼桓溫也許當真會有篡奪皇位之心。這一點之前在下曾向謝公說過的,我現在依舊這麼認為。」
謝安撫須道:「老夫同意。老夫也認為他這是退而求其次之舉。因為他沒料到京城早已得知了消息,中軍早已嚴陣以待。所以他打消了鋌而走險的念頭。」
李徽沉聲道:「正是。這種情形之下,廢立便是桓溫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因為這既能讓他立威,不枉費他率數萬大軍前來的周折。更是因為,在廢立之後,局面對他將更加有利。下官甚至認為,廢立之舉,是桓溫的最佳抉擇。」
謝安眯着眼沉聲問道:「為何?說來聽聽。」
李徽:「廢立之後,桓溫不但聲威更甚。他並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他,他在乎的是天下人是否畏懼他,服從他。廢了皇帝,這個目的顯然達到了。另外,廢立之後,朝中格局將會大變。新皇即位,會不會為桓溫所控制?我猜,桓溫必是要選擇一個能被自己所掌控的新皇的人選的。而一旦這種情形發生,桓溫便可以新皇的名義為所欲為。」
「和曹操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是麼?」謝安道。
李徽點頭道:「是。到那時,一切以皇上的旨意下達,則謝公和王僕射王侍中,朝中眾臣是遵還是不遵呢?顯然是無法違背的,否則桓溫便會冠以抗旨之罪。局面到了那種程度,便入當年曹魏代漢一般,一樣的無可挽回了。」
謝安點頭。李徽說的這些其實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難以理解的道理。謝安也早已考慮過這些問題,想過這些問題。但是,就算是如此淺顯的道理,其實也沒有多少人能考慮的到。更何況是李徽這樣的後輩。
李徽能說出來,謝安已經很滿意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絕對不能讓桓溫得逞,不能讓他行廢立之事是麼?」謝安沉聲問道。
李徽搖頭道:「在下並非此意。因為這件事恐怕難以阻止,已經木已成舟了。」
謝安淡淡笑道:「那可未必。太后還沒準桓溫的奏摺,也沒有下懿旨宣佈。天亮之前,一切都能挽回。」
李徽輕聲道:「謝公,桓溫有備而來,廢立便是他退而求其次的目標。郗超進宮時,那麼多人湧出來作證,便足以說明桓溫廢立蓄謀已久。早已做好了詆毀陛下的一切準備。也足以說明,這是桓溫早就想要達到的目的。況且那三人今日被帶出城,明日便有供狀,陛下身上污穢已經洗不清了。這件事,已經無可挽回了。拒絕桓溫,桓溫豈非無功而返?謝公不想激怒桓溫,但這麼做必然是激怒了他。」
謝安微微點頭。李徽繼續道:「以下官的看法,目前只能如此。沒有妥協,便沒有和平。在目前這種狀況下,做出讓步都是合理的。顧全大局,穩住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不考慮,不計較。」
「可是你說的那些後果該如何應對?」謝安淡淡道。
李徽道:「謝公,只能在新皇人選上不能讓桓溫得逞了。這是目前能做的最後的博弈。廢立之事成功,桓溫目的已經達到,此刻在新皇的事情上那是寸步也不能讓了。新皇人選絕對不能由桓溫指定。下官認為,若說底線,這便是底線。否則後患無窮。謝公和諸位大人當統一口徑,不惜以一戰之姿告訴桓溫,若他再得寸進尺,便只能玉石俱焚。桓溫已然得利,最多在朝廷官職上有些要求,以取得最大的利益。但只要新皇不被他完全操控,朝政之權依舊在謝公和兩位王大人手中,這樣的交換便是值得的。後續,桓溫便不可能為所欲為,局面便不會惡化,甚至還有逆轉的可能。」
謝安站起身來,雙目炯炯看着李徽,半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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