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鍾海身上已經叫冷汗浸透了。
他仿佛浸在了北極的冰海中,寒意透到了骨頭裏,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
剛才進來時,他根本沒在意這一對男女,特別是那個女孩,現在連她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可此時那女孩站在他身後,卻叫他如芒在背,後脖子根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發現在旁邊的那個男生也好像被嚇住了,手腳俱顫的僵立在那裏。他努力轉過頭來,偷偷哀求的望着他。
小高也確實被嚇到了,他不懂這男的為什麼突然跪下。但他聽得出來這人是來抓小苗的,而剛才小苗……小苗……小苗在他眼前變成了一隻浣熊!
浣熊不是外國的動物嗎?外國動物也能像中國動物一樣修成妖怪?不過可能全世界的動物都是一樣的,中國的能修妖,外國的也能。
小高的腦子暫時有點短路,他看鐘海跪着不動,猶豫了一下,對秦青說:「你回去把門從裏面鎖上然後報警!我……我去給她們提醒一聲!」然後轉頭向着如星抱着小苗逃跑的方向跑了。
秦青看他跑了才發現原來就算看到了那一幕,小高對小苗仍然保留了一份善意……吧?
——如果他這樣都還能堅持愛上小苗,那就太讓人佩服了!
鍾海眼睜睜看着唯一可能救他的人跑了,他心底暗罵這人是不是傻?!還讓這女的回去鎖上門報警,他都沒發現他是被她給壓到地上的?
足見世人多愚!
秦青也覺得小高此時離開真是太合適了。她對鍾海說:「我對先生的來歷不感興趣,只要先生將我的朋友還給我,自然一切好說。」
鍾海抖着聲音強硬道:「我就是不還,你能耐我何?」
秦青覺得對着鍾海這種一隻腳入了門的人最方便了,普通人你還要給他解釋半天,對鍾海點了一兩句他自己就懂了。
她道:「先生休要嘴硬,我只問先生此時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
鍾海自然感覺很不好!
他猜這女的只怕手中有件寶貝,這寶貝霸道得很!能將人罩在裏面,慢慢吸取人的生氣。
他現在發覺了,從靠近棗山的時候,他的前後心都在冒冷氣,這不是天氣的緣故,而是這寶貝的能耐!
什麼寶貝竟能讓方圓五十里的地方都籠罩在它的威能之下?
想到這裏,就叫鍾海止不住的激動!
他轉了下心思,對秦青說:「你養的那隻鬼,還給你也可以,只是你要告訴我,你是用什麼東西定住我的?」
秦青一愣,他緊接着說:「你不要想騙我!我鍾海走南闖北,也是見識過世面的。你若想要回你的小鬼,就不要在言辭上哄騙我!」
秦青沒料到他竟然一心以為她是用寶貝定住他的,這也讓她對鍾海的能耐有了一個判斷。
只怕這人在眼力上,還不如易晃。
易晃都能查氣觀風,這人還沒到這個境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自身的氣那麼雜駁竟然也不在意。
不過他身上也是有一些東西的,不然也不至於收了易晃。
秦青道:「告訴你自然可以,還可以讓你看一眼。只是有來有往,你用什麼東西收了我的……小鬼,也該拿出來叫我見識。」她學着他說了一句,「休要哄我。我見過的寶貝多了,一打眼就能看出是好是壞來。我那小鬼養得精心,尋常東西可留不住他。」
鍾海跪在地上,形容狼狽,可現在他已經掌握了談判的主動權。他心道這女的只怕是家傳的寶貝,自己不懂,那鬼也是家裏大人指點着養出來的。等一會兒……
他道:「這個不難。你讓寶貝先放我起來。」
秦青道:「你就是起來,也逃不掉。」
鍾海道:「我不逃,我還想看看你的寶貝呢。」他還想要那個寶貝呢。
秦青就把氣放開,鍾海只覺得渾身一松,立刻站了起來,回頭看秦青,發現果然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最多二十幾歲,入世不深,幼稚得很。
他先把背包里的石碗取出來放在地上,「就是這個收了你的小鬼。」
秦青一眼就看出這石碗是墓里的東西,她在施教授的資料里見過,這石碗應該是鑲在石柱上的,是祭祀之物,通常放在墓門前,一邊一排,裏面放的是供給陰間小鬼的供品,好讓小鬼們不要糾纏下葬的人,不要絆他的腳,放他平安離去。盜墓的人只把石碗鋸了下來。
這東西,髒得很。
看這男人的樣子,還把它當個寶貝捧着。
秦青暗暗翻了個白眼,對鍾海的來歷更好奇了。他應該也是自己入的門,卻不知是從什麼渠道入門的,怎麼淨是一些危害自身的玩意?
她用氣包裹住石碗,這石碗感覺到陰氣,竟然順從的打開自己的氣場,將碗中物全都呈現出來給她。
想想這碗的來歷,大概是把她當成過路鬼了。
秦青對自己身上的陰氣也實在是沒轍了,正好將氣探進去查探一番。
裏面沒有易晃。
秦青立刻黑了臉,鍾海撲通一聲又跪下了,「你騙我?」
鍾海茫然了一瞬,立刻想起來了,馬上把八卦鏡掏出來,秦青看到又怔住了,八卦鏡本身明顯是個很好的鎮宅物,不知讓誰給上頭鑲了個銅針,借着八卦鏡去指物,也算獨具匠心了,只是這樣一來未免不倫不類了些……
鍾海將八卦鏡對準石碗,見銅針不對,額上登時冒出冷汗來。
他以前抓來的小鬼被這碗吞掉也要兩三天,他看那鬼有些道行,想着怎麼也能多撐幾天才一直沒把它拿出來,現在這樣,難道已經被碗吞了?
他此時瘋狂轉動腦筋,要趕緊想個辦法哄騙這個女孩,她的寶貝還沒拿出來呢。
秦青看出他神色不對,問他:「說,我那小鬼在哪裏?你不還給我,我絕不會饒過你!」
她心裏也開始急得發顫,如果易晃真的已經被這人害了,她……她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殺人的。
現在,她就心虛的很,只敢虛言恐嚇他,心裏後悔當時不該回去,應該就留下來找易晃,八鈴和請假的事都托給別人。可是當時有很多事她不敢告訴家人和學校,只能自己去做。
如果真是因為誤了這一刻就耽誤了救易晃的時間……
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安心了。
激動之下,秦青更加用氣去壓鍾海。
鍾海一下子覺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整個人被壓得趴在地上,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抖着聲音舉着石碗:「我我把它放在這裏了,真放在這裏了,可能、可能是他逃走了吧?」
「逃走了?」秦青連忙問。
鍾海趕緊說:「兩個小時前,我下車時它還在的!」當時八卦鏡的銅針還指着石碗的。
兩個小時……
秦青趕緊回去看八鈴!
難道八鈴剛才已經把易晃給救回來了?
她跑回屋裏,鍾海覺得身上輕鬆些了,他知道這女的肯定是回去拿寶貝了。
是什麼樣的寶貝,這麼厲害?
鍾海不顧身上巨大的壓力,憑着一股毅力,慢慢的、悄悄的爬過去。
他爬到屋門前,躲在門口看,那女的坐在屋裏,桌上擺着一隻銅鐘。
那銅鐘一看就是老物件,年代雖然不算遠,但周身泛着光,一定時時讓人把玩。
女的似乎是有些怕這銅鐘,手伸在銅鐘之下卻不敢碰。
這寶貝果然霸道!
鍾海努力站起來,默默運氣,積攢力氣,然後猛得衝進去抱住銅鐘就往外跑!
秦青正在猶豫要不要再入一回陰間,上回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次知道摸了八鈴就可能回真身入陰,不得不讓人慎重啊。
往好處想,她摸着八鈴,說不定又是直接回家呢。
這麼一想,好像又不那麼害怕了。
反正,她是一定要去看一看易晃是不是就在易家廟裏的。
她下定決心,手就要往八鈴上放,突然一個人衝進來抱住八鈴就跑!
她剛才一直用氣裹着八鈴的啊!
秦青猛然站起來,就看到那個搶走八鈴的人是誰了,然後就看到他還沒有衝到寺門就隨着慣性撲倒在地。
她趕緊上前,一手摸着八鈴,一晃眼,腳下就是一片虛空。
鍾海只覺得腳下一空,人就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
他這是掉到山崖下了?
天太黑,他沒有看清路?
不對,他記得他沒有跑那麼遠,還沒跑出八寶寺呢。
然後他發現他剛才喊的那一聲——
沒有聲音傳出來。
他掉得越來越快了!
秦青進來後就看到他了,趕緊一手拉住他,卻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鍾海往上看了一眼,見這個女的一手消失在虛空中,一手抓住他的袖子。
憑着直覺,他立刻反手去抓住她的手!
別放開我!
他喊。
秦青看到他張大了嘴,但沒聽到他的聲音。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感覺到了他的重量。
沉。
沉得像一塊大石頭,直拉着她往下墜。
此時她才想起來,鬼在這裏是重的,這樣才能一直墜到地府里去。上回她帶易晃出去就是這樣,當時還是她發現不對趕緊懷念家的模樣,八鈴就把她和易晃送回了家。
可此時她不能就這麼走了啊,她還要找易晃。
秦青沒有放開他,焦急的四處張望。
上一回,她像坐着熱氣球一樣緩緩飄落;這一次,下降的速度卻非常快。
上一回,像是有根線牽着她去了易家廟;這一次,卻是直直往下落。
這樣下去不行。
可不等秦青想出辦法來,鍾海猜到了,這個女的另一隻手抓住的肯定就是那個寶貝!他開始以秦青為繩索向上攀爬!他要搶到這個女的另一隻手拉住的寶貝!
不然他早晚會掉下去的!這個女人的手一看就沒什麼力氣,不可能拉得住他。
秦青馬上知道了他的打算,特別是他毫不客氣的以人為繩的舉動,讓她條件反射的用陰氣震開了他。
鍾海只覺得手上一松,整個人像是被氣給震開了一樣,然後,他就看到那個女的瞬間離他越來越遠。
不!是他落下去了!
救我!
救救我!
我給你錢!救救我!!
只是一瞬間,秦青已經看不到他了,她的落勢也和緩了,再次像飄浮的氣球了,而且,她能感覺到,方向也改變了,這次應該是要把她帶到易家廟去了。
易晃早就看到秦青了,他先看到鍾海掉進來,緊跟着秦青也進來,然後她去拉他,再然後,鍾海想蹬掉秦青爬上去。
他急的在這裏大喊,還想衝出去,可廟門雖然是大開的,卻像有道無形的屏障一樣。他出不去,心焦如焚。
終於,鍾海自己掉下去了,他也鬆了口氣。
秦青向他飄過來,他站在門口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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