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妤沉默了一會,又來勁了:「那我繼續追你!」
「你回西楚去,我要去一趟北境。」
話已經說出去了,打算已經做好了,北境正好蠢蠢欲動,他勢必有此一行。
他的打算程京妤聽明白了,但她分不清自己是願意他去,還是不願意。
跟傅硯辭是一樣的,她也不想他身上背上罵名。
而且有陳放卿的話在,他是個很好的前輩,如果傅硯辭照着他的建議走,有他在朝中的地位加持,未來名正言順不在話下。
她也想傅硯辭一身磊落,站在最好的位置上。
這樣的祈願,不在於站在傅硯辭身邊的人是不是她,沒有這樣的前提。
但另一方面,戰場生殺可怖,刀劍無情,尤其要去掙功名的,幾乎是將腦袋別在腰上,不經歷九死一生,又哪裏容易立下戰功。
程京妤越想就越害怕。
「離開西楚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要這麼回去,」她鐵了心:「傅硯辭,你不能就這麼丟下我。」
沒等傅硯辭說話,她緊接着:「你忘了,我也出身將門,我不覺得自己會給你拖後腿。」
傅硯辭眉頭一皺,抓着她的脖頸將人拉出來,面對面顯得嚴肅:「你想都不要想。」
先不說程風緒會不會提刀將他砍了,只說他自己,絕無可能讓程京妤跟着去戰場。
那是戰場,不是市井。
她一個女人,去那種地方純粹受罪,還不能保證安全。
在傅硯辭這裏沒有這種假設,想都不要想。
「傅硯辭,你也想說我是個女人,所以不能跟着去這種打打殺殺的地方嗎?」
程京妤從他腿上下來,自己坐在一邊。
剛剛哭的太狠了,她感覺自己口乾舌燥。
將一杯茶一飲而盡。
然後才擦了一下唇角,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傅硯辭。
傅硯辭沒有說話,他知道程京妤有些嘴皮子,不然從前的蕭蘅也不會輕易被她玩到套里去。
此刻她顯然打算說服他。
他不為所動,不管程京妤說什麼,他都不會同意的。
「如果你以後能成大業,起碼皇帝這個位置,身系萬民,你的皇后....總不能是個身居後宮的擺設,漂亮有家室,但沒有用。「
傅硯辭揣摩着這幾個詞:「皇后,漂亮。」
程京妤臉頰微微發紅:「你別打岔,你說,你希望你未來的...夫人,是個不知民生疾苦的深閨婦人嗎?」
雖說五洲內,還沒有女人獨當一面的事跡,大部分國家的皇后也都是出身宗室。
但是如果傅硯辭決定了要做,她不想勸也不想攔,只想陪着。
這話說的過於將自己當回事,傅硯辭還沒鬆口要娶她呢,但程京妤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夫人.....」傅硯辭還是那副思索的神情,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要去,」程京妤堅定地說:「戰場是最能體現所有苦難的地方,我不去添亂,我替軍醫照看傷兵,就算是,算是報恩。」
「報恩?」
程京妤往前攥住傅硯辭的手,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又是不是會動容。
但她說這些,確實也都是真心實意的。
「我們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天下蒼生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也不在少數,我想要盡一份綿薄之力。」
她以前只知道惶惶度日,不知道責任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但那個十四歲小姑娘的死,讓她明白,人命萬般無奈,苦難也千奇百怪。
雖然自己不是聖人,但如果能幫到一個兩個,沒準也是一種救贖。
面前的女人言辭懇切,語氣堅定,似乎有不得他說不。
也許程京妤不知道,正常比她想像的還要困苦和邪惡上萬倍,但他的姑娘好像不會後悔。
——差一點就找了她的道。
傅硯辭放開她的手,起身要走:「不行就是不行,你呆在京都,想要做什麼我都不攔着,別說是救死扶傷,你就是上房揭瓦,我也能給你兜底。」
「但在戰場上不行,誰也無法給你兜底。」
花骨朵就該好好養在皇城裏,不必見風雨。
程京妤急了:「傅硯辭!你現在就開始拒絕我了!」
傅硯辭要回自己府里,他約了人談事,現在應該要到了。
為了避免程京妤在影響自己,他腳步飛快的離開飯廳。
那之後幾天,程京妤能感覺到傅硯辭很忙,非常忙。
外頭人心惶惶,都說太子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經鬧開,有了開頭,別的更加隱蔽的罪證,也被一一捅到了皇帝面前。
即使傅恆再偏心,他也只能在一干皇室里,當着傅硯辭的面,偏心d傅硯墨。
但當矛盾的開端不是傅硯辭的時候,討伐聲越激烈,他的壓力就越大。
都要處置太子。
都說太子作惡,來日若成了皇帝,必將刀向萬民。
殺人、貪贓,一條條罪證列出來,傅硯墨顯然成了重矢之地。
公孫一族原本想保他,跟條被激怒了的瘋狗似的,在朝堂上亂咬。
說背後有人居心叵測,策劃了這一切,將太子拉下水。
說那個十四歲的劉氏,是被人弄死了故意扔在太子床上的,其實太子碰都沒有碰過她。
還有涉及經營賭場的那些錢,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其實太子連賭場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更甚至,有人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傅硯辭。
畢竟他留宿程京妤府邸的事情已經是眾所周知,在此之前,兩人背道而馳的傳聞,就顯得非常虛假。
於是紛紛猜測,這件事是他聯手程京妤做的局,目的就是太子之位。
說的狼子野心,陰詭卑劣。
這些謾罵,連陳放卿也聽不下去。
都知道他原本已經在府中頤養天年,甚少往皇宮裏去。
就算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鬧到他面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次,他親自站出來,指着太子的鼻子,破口大罵。
說他活了七八十年,從未見過劣根如此頑固的儲君。
說那夜在行宮,曾親眼目睹太子想要強佔西楚來的那位公主。
總之,原本以為只是捕風捉影的東西,被帝師證實,就連公孫一族也啞口無言,熄了火。
鬧了很多日,傅恆始終沒有最後下令要如何處置。
甚至不堪其擾,稱病罷朝三日。
都說皇帝大概還是捨不得太子,這畢竟是他的嫡長子。
冷處理這種手段,在他在位期間,並不是第一次用。
這件事不趁熱解決,拖着拖着很可能就讓百姓和朝臣散了那口氣,最後再輕飄飄的罰一罰,事情就過去了。
帝王之術,陳放卿自己做太傅的時候,也沒有少教過歷任皇帝。
但這件事,沒有拖着拖着就了的道理。
在事情發酵十天之後,迎來了轉機。
——陳放卿中毒,老帝師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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