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前行,眼看不遠處就是城門,李莫愁卻忽然開口說話了。
「念愁,大同府雲家聯手黑石莊、慕容山莊和金刀寨,要在這平遙古城中和我商討那處山谷的歸屬。」
「無非是想以多欺少,以勢壓人罷了!」
「我早已經做好了和他們撕破臉的準備,不過是廝殺一場罷了。」
李莫愁語氣很平淡,從離開古墓後,她的身邊始終伴隨着腥風血雨,殺戮從來不離身。
「山西的三大世家,沒有什麼像樣的高手,但為首的幾個傢伙,卻是謹慎小心,輕易不會露面。」
「我之前數次想要直接打死他們,都沒有找到機會。」
「這一次你先進城,沿着城門處的大道直行,看到一座黑石鑄就的府邸,就停下來。」
「那就是黑石山莊在平遙城的宅子,也被稱為鐵塔戴家。」
陸念愁聽到這裏,瞳孔微縮,右手按着刀柄,問道:「師父,我一個人去?您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李莫愁咯咯輕笑,柔聲道:「你這孩子果然聰明,我才懶得和他們去做什麼談判。」
「我和凌波,他們都識得樣貌,但卻不可能認得你。」
「你去上門挑戰鬧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將戴威、雲鎮山、慕容九三個老傢伙都給引出來。」
「到時候我和凌波偷襲暗殺,將他們通通打死,而後將他們全府上下,殺個雞犬不留,省得麻煩。」
陸念愁聽到這話,都不由得頭皮發麻,暗道:「好大的殺性!」
李莫愁看上去千嬌百媚,風姿綽約,但殺性之大,手段之狠,在整個江湖上都少有人及。
完全將人命視如草芥,根本不曾有半點顧忌和手軟。
誰能想到這美貌女子,能用最輕柔的話音,說出這般血腥的話。
陸念愁念頭起伏,回應卻很快,當下毫不猶豫的說道:「徒兒遵命。」
他說完,從車轅上拿起之前擋雨用的斗笠,戴在頭上,遮住自己的形貌。
而後他略一思索,將柯鎮惡的鐵杖提起,便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洪凌波哪裏會想到李莫愁會忽然有這等想法,眼看自己命中的魔星就要孤身一人前去廝殺,心頭頓時一急。
「師弟,你且留步。」
她隨李莫愁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十分清楚,這北地民風彪悍,又連年征戰,在這種環境中,一大批高手層出不窮。
雖然老一輩的強者大多死於戰亂之中,但能夠活下來的,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無論是武功、手段、智謀,都遠遠超乎尋常武林人士。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金刀寨寨主,被稱為北雁刀王,鎮壓西北江湖,隱約間有北地武林盟主之勢。
據傳聞,北雁刀王燕行雲,已經將狂沙刀法修煉到了大成之境,一刀斬出仿若大日升起,黃沙滿天,可怕到極點。
其次就是三大世家的家主,戴威,雲鎮山,慕容九。
同樣都是將家傳絕學修煉到大成的大高手,武學大師,都是在戰場上廝混過的狠角色,手上不知多少人命,絕對的一方豪雄。
遠遠比一些在深山默默練武的武林前輩強的多!
北雁刀王要坐鎮金刀寨,不可能輕易動身,但三大世家的家主,很可能已經匯聚在這平遙城中。
洪凌波微微咬唇,強忍着對李莫愁的畏懼,轉身說道:「師父,師弟他初學武藝,而且少與人廝殺,冒然與三大世家的人動手,恐怕太過危險。」
「稍有不慎,反而會落入險地,到時候我們反而要有所顧忌,束手束腳。」
「依我之見,既然敵人早已經料到我們會來,一定會多加小心,不可能輕易上當。」
洪凌波說到這裏,臉上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氣,寒聲說道:「索性我等一起殺去戴家,和他們血拼一場,就算是戴威那三個老傢伙能擋得住我們,他們府中的其他人卻擋不住。」
「到時候以戴府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脅,不怕他們不屈服。」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洪凌波那原本白皙的俏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血紅色的巴掌印。
她白嫩的臉頰立刻紅腫起來,看上去悽厲可怖。
洪凌波一下子被打懵了,呆呆的捂住自己的右半邊臉,喃喃道:「師父?」
李莫愁冷酷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什麼時候輪得着你替我做主了?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個耳光了。」
「他若是落入敵人手中,那就是本事不濟,不配做我李莫愁的弟子。」
「他要麼自我了斷,要麼我親自送他上路。」
「呵,我又怎麼會受那些廢物的要挾?」
「哪裏用得着你來多事?我看你是春心騷動,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連師徒尊卑都不記得了?」
洪凌波被這番疾言厲色訓斥的抬不起頭來,尤其是那句『春心騷動』更是讓她羞憤欲死。
哪個好人家的女兒能夠受得了這般羞辱?
又是還是當着心上人的面被這般毫不留情的拆穿,頓時心若死灰。
洪凌波一時激憤,哐當一聲,拔劍出鞘,一句話不說,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不好」
陸念愁一眼就看出,洪凌波根本不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不想活了,那森冷的劍鋒狠狠的朝着自己脖子割去。
他面色一變,瞬間沖了過去,剛剛入門不久的天羅地網勢與玉帶功同時用出,一掌橫切,精準的打在了劍身之上。
鏗!
長劍被陸念愁一掌打飛,斜插到了地面之上,嗡嗡作響。
「師姐,你瘋了嗎?」陸念愁一把拉住洪凌波,「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孽障,你是想要氣死我嗎?」李莫愁也沒有想到,洪凌波竟然如此剛烈,一言不合,竟然要抹脖子自盡。
她雖然言語不留情面,但對這個一手撫養長大,又傾囊相授的弟子,着實有幾分情意在。
見其這麼不珍惜性命,她再也坐不住了,當下從車廂中走了出來,怒火中燒的訓斥道,「你翅膀硬了,為師說你幾句,你竟然要以死相逼,真是好大的脾氣。」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一掌打死你便是。」
洪凌波淚流滿面,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面上,垂下頭一言不發。
李莫愁氣的身軀顫抖,雙手緊緊的抓着拂塵,「孽障,孽障啊!」
陸念愁眼看大戰將臨,師徒三人內部反倒先起了衝突,不由得無奈。
他走到洪凌波身旁,一起跪倒在地面,而後求肯道:「師父,我等很快就要面臨一場血戰,此時若是內訌,恐怕會讓那些仇家笑死。」
「師姐本是一番好意,擔心我年幼武功低微,誤了師父的大事。」
「可她卻不知師父早有謀劃,高瞻遠矚,絕不會拿徒兒性命做賭注。」
「此事本就是一場誤會罷了,還請師父息怒。」
「師姐,快向師父道歉。」
陸念愁說着,一把抓住洪凌波手臂,微微用力,示意她暫時低頭服軟。
洪凌波平日裏對李莫愁畢恭畢敬,言聽計從,此時卻不知為何,倔犟了起來,死死的跪在地面,一言不發。
李莫愁面色發白,手中拂塵抖動,倘若換了旁人,此時早已經一掌打下,活活斃了她。
「孽障,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嗎?」
洪凌波抬起頭來,右半邊臉頰紅腫,露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滿面都是淚水,語氣哽咽的說道:「我的命是師父救的,師父要殺要剮,徒兒悉聽尊便。」
李莫愁看她這副狼狽又可憐的模樣,到底還是心軟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直接轉身回了車廂。
陸念愁也是頭疼,連忙將洪凌波從地面扶起來,好生勸慰道:「師姐莫哭,師父也只是一時氣急罷了。」
「你看這江湖上師徒相傳,總要留一手,怕徒弟超越了師父。」
「可師父對你卻是傾囊相授,就連最精妙的冰魄銀針都傳給了你,這等用心,你難道還不知嗎?」
「就連母女之間都會慪氣,師姐你和師傅這些年來相依為命,不是母女勝似母女。」
「又何必為一點小事,傷了情分?」
洪凌波此時也漸漸平靜下來,聽到這番話,便想起了幼年時,李莫愁笨手笨腳的照顧她生活起居的樣子,眼眶又是一紅。
當下甩開陸念愁,跪倒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連額頭都被磕破了。
「師父,徒兒錯了。」
陸念愁的那番話,李莫愁也聽得清清楚楚,她雖然是惡人,心底卻也有柔軟的地方。
在原著中,無論是對洪凌波、陸無雙,還是對後來的郭襄,都有着一絲母性的憐愛。
此時雖然同樣心軟,語氣卻依舊冰冷,淡淡的說道:「既然知錯了,還不滾上來趕車。」
等洪凌波翻身上了車轅,那車廂中又拋出一枚瓷瓶,精準的落在了她的身旁。
「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這般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李莫愁的弟子何等不堪,被人欺負成這般模樣。」
陸念愁見狀,不由得苦笑,這師徒二人剛剛還鬧得要死要活,此時卻又風平浪靜,甚至還關心傷勢。
「女人啊」
他見兩人無事,當下便提起鐵杖,說道:「師父、師姐,那我就先行進城,看看這山西三大世家的武學,究竟有何等奧妙。」
洪凌波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些什麼,最終只能低聲說了句,「一定要多加小心」
陸念愁輕笑道:「放心吧,師姐。」
說罷他向車廂躬身一禮,而後提着鐵杖,腰挎寶刀,孤身一人朝着那城門口踏步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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