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季漢劉璋 第300章 會談交鋒

    襄陽官署。

    「張君,請。」

    荊州別駕劉先在前方引路,不時側身,伸出手來招呼益州使者張肅。

    落後劉先一個身位的張肅微笑着點頭,順着劉先指引的方向挪動腳步。

    『有些過份禮遇了。』張肅一邊走着,一邊於心底發出一聲感嘆。

    作為益州來的使者,張肅自從到了襄陽之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劉表那邊賞賜給他器物更是貴重,今日更是得到別駕這樣的重臣作為前導,來到荊州官署面見荊州牧劉表。

    荊州方面過分的禮遇,沒有讓張肅生出驕橫之心,他有着清晰的自知之明,依他的身份,依他的官位,依他的名號,都不足以得到眼下這般隆重的待遇。

    而之所以他能得到荊州方面隆重的待遇,那是因為他明面上代表着劉璋,代表着坐擁巴蜀、漢中,據有一州之地、帳下精兵強將如雲的益州牧劉璋。

    他這隻狐狸沒有什麼何足敬畏的,值得敬畏的是藏匿在他身後的猛虎。

    因此張肅的位置擺的很正,在同荊州士人交流的時候,他的態度是親和的,姿勢是齊眉的,不驕縱,不肆意,平正的仿佛是無風的河面一樣。

    就像眼下,荊州別駕劉先在前做嚮導,每次劉先駐足示意,張肅都報以敬意。

    於廊下七拐八彎之後,張肅見到了今日召見他的正主-荊州牧劉表,劉表的年歲很大,鬍鬚頭髮都有些發白的地方,面容上掛着歲月的痕跡,皺皺巴巴的溝壑很是明顯。

    不過這些都是外表的容貌,就劉表給出的精氣神而言,張肅想到了一個詞-老而彌堅,他從劉表的眼中窺見如星辰般的深邃,一張臉親和又極顯威嚴,鬍鬚髮型都是一絲不苟,嚴整平齊的緊,不露一點紛亂之處。

    據地數千里,帶甲十餘萬,稱雄荊江,群民悅服的荊州牧劉表當真有一副好風貌,非是凡俗之輩。

    張肅端正面色,身形猶如一顆蒼松,他雙手一抱,向着坐於上首的劉表見禮道:「益州使者張肅,見過劉荊州。」

    劉表面色和洽,他微笑着擺了擺手道:「張君不必多禮,快快入座。」

    「謝劉荊州。」張肅也不推辭,他謝過劉表後,施施然入座。

    劉表隨手一揮,張肅身後的侍從就悄無聲息的向張肅的面前擺起菜食,於酒杯中添上酒水。

    在侍從上酒菜的時候,劉表打量起了這位新的益州使者,不同於去年那位容貌丑鄙的張松,新使者張肅容貌甚偉,氣質絕佳,給人一種威儀的感覺。

    『偉丈夫也。』劉表略不着意的點了點頭。

    待侍從佈置完酒菜,劉表端起酒杯,向着張肅示意道:「請張君滿飲此杯,略表敬意。」

    「謝劉荊州。」張肅一板一眼,謝過劉表後,用長袖遮掩飲酒的姿態,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水,並在之後撤開長袖,翻轉酒杯,向着劉表示意空杯。

    「張君好酒量。」作陪的別駕劉先禮貌性的恭維了一句。

    劉表率先開口,他問候起了張肅:「說起來,我本意是立即召見張君,不過考慮到張君一路風塵,頗是辛苦,所以讓下面的人好生招待張君幾日,待張君解了疲乏再行召見這幾日若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使君客氣了,這幾日肅倍感荊州殷勤之意,不勝榮幸。」張肅微微拱手,向着劉表致意。

    又是對飲了一杯後,上首的劉表放下酒杯,向着張肅問詢道:「聽聞張子喬(張松)是張君的弟弟?」

    「是的,肅與松乃是兄弟,且為一母同胞。」張肅應聲作答。

    劉表頓生感慨,他想起了去歲張松來到荊州的情景,當着荊州一眾文武的面不生退懼之意,反而獨身上面,與一眾荊州文武分庭抗禮,詞辯無雙,少有人對,更兼忠貞之氣不減,為了主公劉璋願意趕赴黃泉,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子喬才華出眾,世間少有,再有過目不忘之本領,可謂巴蜀奇才,自從去歲與子喬一別,我甚是想念張君此行回去,可向子喬為我致意。」

    「子喬能為荊州看重,實是子喬的榮幸至於致意之事,必當傳至。」張肅謙遜的為弟弟張松道了一句。

    一側的劉先聽着劉表和張肅的對答,被劉表一句張松,他喚起了對張松的記憶,記憶里張松容貌醜陋、身形短小,同面前高大魁梧、容貌甚偉的張肅相比,就外形而言,簡直是雲泥之別。

    可是聽張肅的話,張肅同張松竟是一母同胞,同一個肚子裏竟是生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男子。

    奇哉,劉先感嘆着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不知贖買蒯祺和荊州士卒,劉益州那邊花費幾何,我當倍以報之。」

    進行中的酒宴,話題扯到了劉璋從張魯手中贖買蒯祺和荊州士卒的花費上,劉表向着張肅問詢起了價格,打算雙倍還給劉璋。

    張肅微然一笑,他推脫道:「我主臨行前已有明言,贖買蒯祺和荊州士卒之事,乃是盟友之義的緣故,這如何能收取使君的財物。」

    「劉益州高義之人也。」劉表撫着鬍鬚感嘆了一句,他前面趁着劉璋攻打漢中,派遣蔡瑁張允去攻取西城、上庸,明面上雖說是打着幫助劉璋的旗號,可實質上不過是貪圖西城、上庸,劉璋那邊自然也是看的出來的,可劉璋沒有因為這件事同荊州生怨,反而出錢贖買被困在上庸的荊州俘虜,這不免讓他汗顏。

    「此外我主有言,米賊張魯甚是猖獗,昔日作亂於漢中,不顧君臣之節,今日又割據上庸,凌迫荊楚之眾若是使君有意,來年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後,我主願自漢中出兵,同荊楚夾擊張魯,攻滅米賊。」張肅面色嚴正,言語中夾帶着對張魯的憤慨。

    別駕劉先聞言眉目閃爍,他的面色有些緊張了起來,這劉璋出兵上庸,同荊州一起夾擊張魯,聽上去是一件好事,可實質上對於荊州而言可不太妙,下意識的他抬頭看向上首的劉表,害怕劉表一時糊塗答應了下來。

    劉表頓然收起了對劉璋所行的些許愧疚,他目光炯炯,立即回應道:「這倒是不必,區區米賊,交於荊州便是,何須勞動劉益州張君可回覆劉益州,米賊欺我太甚,我欲獨力蕩平,以雪前恥,還請劉益州切莫出兵。」

    身為一方諸侯,劉表對荊州周遭的局勢還是明了的,於他而言,盤踞在上庸的張魯不過是條惡狼,可劉璋卻是只猛虎,張魯盤踞上庸,他在襄陽尚且可以安枕,但若是劉璋據有上庸,他在襄陽睡覺,得睜着一隻眼睛才能睡得着。

    上庸,襄陽之臥榻也,臥榻之側,豈容猛虎酣睡!

    荊州別駕劉先這個時候鬆了口氣,他的面色也放鬆了下來,聞得劉表的話,他知曉了劉表對局勢看的很透徹,不會貪圖蠅頭小利,撿了芝麻卻丟了西瓜。

    「既如此,肅當回稟我主不過若是使君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可盡請言之,畢竟張魯甚是奸猾,有若狐豺,着實有些不好對付,前番我主攻取漢中,便花費了好一番力氣。」張肅一副為劉表着想的語氣,施施然的說道。

    「後面使君若是遣將上庸,還需囑咐主將多加小心,不可再中了米賊的奸計。」

    聽聞得張肅的一番好言良言,劉表臉上卻是閃過了不善的面色,憑着多年的養氣功夫,他才壓了下去心頭的不快。

    張肅言語殷勤,大大方方的,可聽在劉表耳中,卻是明里暗裏的貶損於他,張魯奸猾,不好對付,可劉璋輕易的將張魯驅逐出了漢中,而他荊州,連番兵敗,甚至於丟了房陵,兩相對比,這不是在說他不如劉璋嗎?

    「好說、好說,若是有事,我自是會聯絡。」劉表語氣略微冷淡了些。

    同劉表交往許久,深知劉表的為人,劉先自是聽出了劉表心中的不快,他這個作陪之人,是時候發揮作用了,避免局面出現冷清的情況。

    劉先發言問道:「聽說劉益州眼下正在遣將攻取武都。」

    「正是,武都,昔日孝武皇帝所立,得為益州治下郡縣,大漢之疆土,然近年來羌氐猖獗,橫行無忌,以至官府威望日糜,士民頗受羌氐凌辱」張肅有些痛心疾首,他悲憤道:「我主既定漢中,毗鄰武都,自然不會坐視武都淪為羌氐之所,故而遣將派兵,一掃武都的腥膻,還武都一個太平。」

    「劉益州有心了。」劉先沒有去讚嘆劉璋仁德,有愛民之心,或是劉璋身為宗室重臣,志向遠大,有志于澄清什麼的,只是道了一句有心。

    畢竟這個時候劉表安坐上首的席位,劉先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以免招了劉表的忌諱。

    劉先可以肯定,若是他在劉表的面前、加上當着益州使者張肅的身前誇耀益州牧劉璋,只怕他會同出使益州回來後、於群僚面前誇耀蜀政優美的蒯良一樣,遭了劉表的忌恨,被劉表疏遠。

    要知道蒯良素有君子之名,這樣的人都因為誇耀了兩句蜀政遭了劉表的忌恨,他這個沒有君子之名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劉益州攻取武都,除卻為了武都的士民外,可是有進取關中之意。」上首的劉表略不着意的問了一句,像是隨口一問,沒有什麼要點的問話。

    「關中?」張肅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關中一詞像是超出了他的認知一樣,片刻後他鄭重的回覆道:「稟使君,我主治政巴蜀,常恐力有不逮,卻是沒有進取關中之意只是我主慮及關中的涼州群賊,恐其興兵進犯巴蜀,素有憂心在懷。」

    『不似作偽。』根據張肅第一時間的反應,劉表下了一個判定,那就是劉璋一方對關中興趣缺缺,至於後面張肅的言辭,他只當做官面話聽上一聽。

    「言及關中,肅聽聞天子遣人說動李榷郭汜,車駕得以東歸,眼下已是到了弘農地界,不知劉荊州是否收到消息了。」張肅明知故問的道了一句,不用想,天子東歸的消息,劉表這個一方諸侯肯定是收到了的,但他還是問詢上了一句。

    劉表聞言露出愁容,他唏噓道:「天子得脫,東歸雒陽,卻是一件幸事,如此幸事,我是聽聞了的。」

    「誒。」張肅嘆了一口氣道:「肅聽聞眼下李榷郭汜生出悔心,已是出兵追擊天子,意圖將陛下劫持回關中,可恨中州諸侯,竟是無一人出兵襄助陛下,任由陛下為賊所脅。」

    張肅眼睛裏泛起淚花,一副漢室忠臣的模樣:「我主常恨涼州群賊把持朝政,欲解救陛下於賊手,只恨群山相阻,道路不通,實是難以襄助王室,奉迎天子」

    劉表看見張肅這一副姿態,頓時心生不詳,他預感到了張肅接下來的話。

    道明了劉璋對天子的忠誠,張肅眼角淚花一收,他拋出了一個鈎子,等着劉表的回應:「說起來南陽至弘農,不過數百里而已,使君即是宗室長者,國家重臣,使君何不出兵弘農,迎接聖駕,立下齊桓、晉文的功業,更兼光大漢室,興復王業。」

    聽到了預感中的話,劉表霎時面露難色,這個時候他應下也不是,推脫也不是,他對從涼州賊手裏解救天子沒有什麼興趣,畢竟天子若是到了襄陽,那他這個荊州牧還怎麼威福一方,凡事只怕要請命天子然後施行,受制於人也,不似今日這般自有快活,威福自出,但他也不能就這樣推脫掉,而不管說出什麼託詞,只要傳將出去,都會被人說他這個宗室沒有忠君之心。

    劉先瞧出了劉表的為難,他站了出來:「張君有所不知,我主素來欲興兵解救天子,只恨荊州地界不平,內有宗賊作亂,外有上庸米賊、揚州袁術為禍,不得輕動大眾遠征,若是輕動大眾,只恐內憂外患趁機興兵,實是有心而無力。」

    「誒。」上首的劉表不好表態,也不願表態,他循着劉先的推托之詞,長嘆了一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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