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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水域已經漸漸平靜下來,而原本屬於雀祖的老巢冥光禁區,早已被毀掉,消失不見。
但,雀祖還在。
就遠遠地立在那,神色恍惚,怔怔不語。
當蘇奕目光看過來那一瞬,雀祖渾然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他那眉梢眼角之地,已難以掩飾地浮現出一抹驚悸和不安!
這一戰,他盡收眼底。
那一道將英奇吞噬的神秘大淵,也被他遠遠地看到,當時的他,驚得腦袋都懵了,手腳發涼。
根本無法想像,強大如英奇,怎可能會落敗!
「要動手?」
蘇奕拎出酒壺喝了一口。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和知無終有些相似。
知無終戒不掉吃零嘴的習慣。
而自己則戒不掉飲酒的習慣。
不過,蘇奕也沒打算戒掉,修行之路本就太過孤獨,再沒了飲酒之樂,未免太無趣。
遠處,雀祖搖了搖頭,道:「不敢。」
「既不為了動手,為何又不逃?」
蘇奕有些不解。
雀祖苦澀道:「更不敢。」
目睹了蘇奕鎮壓英奇的一幕,讓他很擔心自己一旦轉身逃遁,死亡便會如影隨形而來。
蘇奕不免意外,這是一位妖祖級存在該有的膽魄?
也太小了點吧?
實則,蘇奕根本不清楚,之前雀祖對英奇敬畏到骨子裏,而蘇奕卻鎮殺了英奇。
這讓雀祖面對蘇奕時,完全就慫了!
「那你想做什麼?」
蘇奕收起酒壺,他看得出,雀祖面對自己時,如老鼠遇到了貓,有
着一種難掩的懼怕。
「求饒!」
雀祖脫口而出,顧不得什麼顏面和風骨,「我願懺悔贖罪,只要命官大人饒我性命,就是讓我為奴為仆,鞍前馬後都絕無怨言!」
他雙手作揖,長身見禮,連對蘇奕的稱謂都變了。
一位妖祖,在命運長河中已是至高如天帝般的存在,可現在卻這般卑微地求饒,說實話,蘇奕一時都有些難以適應。
半晌,蘇奕掌心一翻,命書懸空浮起,「你若真願意臣服,就將一縷本命字氣息留在命書內。」
雀祖渾身一顫,臉色頓變。
可他僅僅只猶豫片刻,就一咬牙,指尖一抹,一縷耀眼的銀色神輝浮現而出,倏爾間掠入命書內。
那是他的性命本源氣息!
與此同時,蘇奕清楚感知到,在命書第一頁的天譴命墟內,多出一道神妙的印記。
那印記由雀祖的一縷本命氣息所凝聚,出現在一座命運囚籠內。
當蘇奕的心境感應過去,瞬息而已,就得到了一些和雀祖有關的資料。
雀祖。
本體為「裂空雀」。
本命字為「光侯」。
妖祖級道行,修行至今十九萬三千餘年。
本命神通為「巽光之遁」。
很快,蘇奕就把雀祖的底細了解得一清二楚。
「還請命官大人開恩!」
這一刻,雀祖愈發卑微,有敬意,但更多的畏懼。
蘇奕略一思忖就明白。
這雀祖之所以主動臣服求饒,不僅僅只是因為自己鎮壓了英奇,關鍵還在於自己執掌着命
書!
畢竟,對命運長河中的生靈而言,執掌命書者,一如主宰!
「載我去金霜禁區。」
蘇奕隨口道。
雀祖先是一怔,旋即內心狂喜。
他清楚,在自己交出本命字的一縷氣息後,自己起碼暫時已得到蘇奕的認可!
換而言之,起碼現在他已逃過一劫!
「喏!」
雀祖身影一晃,倏爾化作一頭軀體九丈長,雙翼流淌着刺目銀色神光的凶禽。
它一個俯衝,就來到蘇奕面前,雙翅展開,匍匐在那。
蘇奕邁步走上雀祖背上,想了想,又把藤椅拎了出來,躺在了藤椅內。
一瞬,本就負傷累累,身心俱疲的蘇奕舒服得差點想就此睡去。
不得不說,這次雀祖的臣服,實在出乎他意料。
原本,他已沒指望這次能殺了雀祖。
可不曾想,雀祖自己卻先臣服了。
自然地,蘇奕倒也不介意給對方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
唰!
下一刻,雀祖所化的裂空雀本體掠起,穩穩地載着蘇奕,如一抹流光般在這片水域中穿梭,朝金霜禁區掠去。
路上,蘇奕隨口道:「我負傷很重,之前你若立刻逃走,的確能成功,我也留不下你。」
雀祖:「」
他心中湧起深深的憋悶和悔意。
但旋即,他就凜然,擔心蘇奕這是在試探自己。
穩了穩心神,雀祖鄭重說道:「屬下想得很清楚,或許能逃得了一時,但註定逃不了一世。」
「以命官大人的手段,以後遲早要統馭十方水域,主
宰命運長河之臣服,到那時焉可能還有屬下的立足之地?」
頓了頓,雀祖語氣堅定道,「這次能得到命官大人寬恕,於屬下而言,已是再造之恩,斷不敢心懷怨懟,只想着棄暗投明,將功補過,以抵消屬下身上的罪過!」
蘇奕不免感慨,不愧是妖祖級存在。
當真正低頭時,態度轉變之快、說話之好聽,也絕非一般人可比。
蘇奕沒有再說什麼。
當雀祖交出那一縷本命字氣息的一刻,他就已根本不擔心雀祖會反悔。
摒棄雜念,蘇奕開始靜心感應命書第二頁。
之前在廝殺戰鬥時,他雖擁有了執掌命書第二頁的力量,可還未認真體會這第二頁的奧秘。
當然,最重要的是,先看一看被鎮壓的英奇。
無間命淵。
這座幽暗的大淵內,涌動着無形的命魂規則,像黑暗永夜所化的幕布,遮蔽在整個大淵中。
而在無間命淵深處,英奇披頭散髮,跌坐在黑暗虛無之中,面容枯槁,儘是頹然。
「蠢材!竟給人拿來當磨刀石,反倒讓人家藉此突破,一舉執掌命書第二頁!」
有老怪物憤怒斥責,氣急敗壞,「你可知道,如此一來,等於徹底斷送了我等逃脫的希望?」
「為何不在動手時,直接施展殺手鐧?為何要給那姓蘇的掙扎的機會?為何!?」
有人氣得一巴掌抽在英奇臉龐上,打得他面頰紅腫,唇角淌血。
英奇一言不發,跌坐在那,既不反抗
,也不解釋。
「察覺到不對,當立刻逃走,為何要逞強?」
「廢物!族群怎麼派了你這樣一個不成器的東西來執行任務!」
一道又一道指責斥罵聲,讓英奇眼神暗淡下去,他抿着唇,死死咬着牙關,一語不發。
內心深處,他何嘗不憋屈、不憤怒、不委屈?
可
事情都已發生,再說有何意義?
「夠了!」
驀地,陌寒衣的聲音響起,一下子壓下其他人的聲音。
「換做是你們,怕是也贏不了,就別馬後炮了。」
陌寒衣道,「小命官執掌命書,既然敢動手,必是早有籌謀,英奇與之對敵,不可謂不賣力,不可謂不小心,做得已經足夠出色。」
頓了頓,陌寒衣總結道,「簡而言之,此戰之敗,非戰之罪,而在小命官的心境修為,早已臻至即將點亮本命心燈的地步。」
英奇內心翻騰,憑生知己之感。
陌寒衣大人,不愧是族群古今以來第一位帝師!
一眼就看穿此戰之敗的根本!!
忽地,陌寒衣道:「小命官,我說的可對?」
英奇心中一驚,蘇奕在窺探此地?
剛想打這,一縷光在這黑暗無盡的大淵中亮起。
而光影點亮之處,憑空浮現一道身影。
赫然是蘇奕。
他立在那光影中,就成了這黑暗中的唯一一道光。
「成敗已分,何須再多談?都已不重要了。」
蘇奕隨口道。
他目光掃視着一座大淵。
那永夜般的黑暗,在他眼中卻清晰可見。
看到了在英奇附近,還或站或坐着七道身影。
六男一女。
他們樣貌各有不同,但眉宇間皆烙印有一個血色「囚」字。
其中一個席地而坐的身影,最為坦然從容。
他一襲染血布袍,灰白色長髮披散而下,垂落腰畔,面孔清瘦白皙。
眉梢眼角,帶着一抹恬靜溫潤的神韻。
最觸目驚心的是,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劍。
那是把木劍,鑿穿胸膛,透背而過,只在胸膛處留下一把劍柄。
劍柄上沉積着乾涸的暗黑色血水。
此人,便是陌寒衣。
命魔一脈古今第一帝師!
一個曾殺上命運長河,橫跨彼岸,和蕭戩對決的曠世存在!
而這,還是蘇奕第一次見到陌寒衣的真容。
似乎注意到蘇奕的目光駐留在了插入自己胸口那把木劍上,陌寒衣神色溫和平靜道:
「此劍是上一任命官所留,據他所說,此劍名喚九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蘇奕腦海中則一下子浮現出一句話:「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這是一個卦象,屬於乾卦爻辭的一句,意思也很簡單,聖人君子要勤勉努力,恪守本心,時刻警惕,這樣一來,遇到危險,也可化解危險。
此所謂「無咎」。
當想到這,蘇奕不由懷疑,蕭戩是否還有其他一些佩劍。
比如九二,見龍在田。
九四,或躍在淵。
九五,飛龍在天。
上九,亢龍有悔。
等等。
當然,這只是蘇奕自己的揣測。
以蕭戩
這位讀書人的秉性和智慧,在為佩劍取名時,大概不僅僅只從卦象中摘取名字。
蘇奕饒有興趣道:「你為何不拔了此劍,卻要一直將此劍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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