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張光?」天子的聲音從張光的頭頂上傳來,蒼張光定了定神,沉聲應道:「臣在。[]」
「抬起頭來。」
張光抬起了頭,映入眼帘的是須花白,滿面皺紋,眼神卻深邃得如萬丈深淵的天子。他的眼神和天子一接觸,立刻不自然的閃了開去,仿佛天子的眼神會灼傷他一般,又好象天子的眼神直接看透了他的心思,讓他有種**裸的感覺。
「你是不是覺得太子委屈?」天子花白的眉毛抖動着。
「臣……不敢。」張光猶豫了一下,梗着脖子說。
「不敢?那就是有
」天子冷冷的哼了一聲,「你:朕出個好主意,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張光一激零,敢吭聲。太子向劉靖投降,雖然是為了保全皇后等人的性命,可畢竟是有辱名聲的。再說了,對面可是天子,他還沒有這麼大的膽量敢違抗天子的命令,真要有這想法,他就直接棄官而去了,何必在這裏受這個氣。
天子見張光不說話,倒緩和了臉_,他頓了頓又說:「太子是個好人,卻不是個好的儲君,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輔佐朕的孫兒,不要耽誤了他。」
「唯!」張光鬆了一口氣,連忙道,短短的幾句話之間,他就感覺到冷汗已經浸透了內衣,貼在身上粘乎乎的特別難受。
「你:去見一趟桑弘羊教一下如何籌集北征地錢糧地問題。回來向朕匯報。」天子揮揮手。讓張光退了出來。張光小心謹慎地出了殿門。這才看着站在廊下地皇孫咧嘴無聲地笑了笑。他在太子身邊近十年。卻沒有獨自見過天子。這次總算是見識了天子地威勢。
「大人。走吧。」劉進寬慰地笑了笑步下了台階。張光立刻緊緊相隨。從現在開始。他實際上就是皇孫地手下了。「皇孫。現在就去桑大人府中嗎?」
桑弘羊沉着臉。弓着背負着手在屋裏來回緩慢地走動着時地嘆息一聲。搖搖頭。他地長子桑遷拱着手站在一旁些擔心地看着父親。桑弘羊自從前天朝會回來之後。這兩天心情一直不太好。桑遷也多少聽到了一些情況。知道父親和太子因為籌集錢糧地事情有了分歧。桑遷和桑弘羊不同通經術。對穀梁春秋也頗有研究。和太子地思想有相通地地方。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不贊成桑弘羊地一些做法。他總覺得父親地做法於人於已都是不利地。他是商人出身他和孔僅那些因商為官地人不同。他制訂地很多辦法嚴重地損害了商人地利益在商人心裏地印象並不好。而與此同時。他也沒有給儒生留下什麼好印象管他做了什麼。有多大地功績儒生眼裏。他就是個言利地商人。將來不會有什麼好名聲留下來。
桑遷對此很無奈。但是他也知道父親地脾氣。勸是勸不住地。讓他感受到一些壓力也是好地。太子雖然犯了錯。但是已經半年多了。天子一直沒有下詔易太子。這個時候還跟太子硬抗。在桑遷看來。是極不明智地。有步江充後塵地嫌。為些。桑遷憂心沖沖。
「阿翁……」桑遷嚅嚅地開了口。桑弘羊霍地停住了腳步。銳利地眼光定在了桑遷地臉上:「你有什麼話就說。別吞吞吐吐地。」
「阿翁。當此之時。還是……緩一緩吧。」桑遷輕聲勸道:「陛下地身體一直不太好。出兵征伐。天下不安。萬一……惹出什麼亂子來。對陛下來說。也不是好事。」
「哼,那匈奴人怎麼辦?」桑弘羊不快的哼了一聲:「天下是不安,可是並不是因為征伐匈奴而不安,太子懦弱,如果他登了基,只怕匈奴人會再多十年二十年的休養生息的時候。再,將軍是打出來的,陛下征戰多年,好容易才找到幾個不錯的將領,太子一登基,只怕他們從此都得老死家中,二十年過後,能征戰的兵將都死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又得花多少代價,才能選拔出合適的人手?」
「阿翁」桑遷有些急了,「那也是皇家的事,你操什麼心啊?」
「放肆!」桑弘羊暴喝一聲,身子挺得筆直:「這是一個臣子應該說的話嗎?乃公從十三歲起就侍奉陛下,承蒙陛下看重,如今身居搜粟都尉,代行大司農的重任,身系天下安危,焉能為自身計,明哲保身,屍餐祿位?你學經術就學出這個東西來了?」
「阿翁!」桑遷被他一句話給噎住了,臉脹得通紅,無言以對。桑弘羊見了,心一軟,他揮了揮手:「好了,我知
好心了,我也不想和太子生衝突,只是職責所在,。好在陛下還支持我的,只是……只是為什麼陛下現在還沒有明詔呢?」他沉吟着,腰背又重新彎了下來,他捶着有些酸痛的腰間,暗自感慨,年紀還是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匈奴的降表,能不能有機會位列三公。
「大人,皇孫來訪。」丞侯史吳匆匆的走了進來,在門口拱手說道。
「皇孫?」桑弘羊父子同時一愣,下意識的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說道:「快,出門迎接。」
「桑大人!」劉進一看到桑弘羊從裏面大步迎了出來,趕上一步搶先行禮:「進拜見大人!」
「皇孫」桑弘羊連忙扶住皇孫,忙不迭的還禮:「皇孫如此,弘羊不敢受啊。」
劉進微笑着說:「人何必自謙,大人是官,劉進是民,見了大人,自當行禮才對。大人,劉進奉天子詔前來請教,還忘大人不要嫌棄劉進資質粗陋才好。」
桑弘羊又是一愣,他看到進,又看到太子的賓客張光,想當然的認為是太子派來的,估計是想勸說他不要再堅持出兵征伐的事,不要鬧出更大的矛盾,給他一個台階下,沒想到劉進卻是奉天子詔書前來。他一時有些不知所云,看看劉進,又看看張光,從張光沉默的臉上,他看到了一絲異樣。
「光祿大夫張拜見桑大人。」張光也上前拱了拱手,他和桑弘羊基本上平級,本不用太恭敬,但是桑弘羊實際還掌着大司農,那是九卿之一,比他這個光祿大夫可就高一級了。
桑弘羊更是一驚,張光是太子賓,卻任了光祿大夫,這對太子來說意味着什麼,桑弘羊一想就明白了,他心中一喜,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他連忙向旁邊讓了一讓:「皇孫請,張大人請。」
桑遷連忙上前引路,在從門口從正堂的這幾十步路之間,桑遷的腦子飛速的運轉着,分析着朝中形勢的變化和對桑家的影響,他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皇孫的機會比太子還要大,一定要好好奉承。
他在堂中分賓主坐下,桑遷讓人上了酒水,劉進略為意思了一下,然後微笑着對桑弘羊拱了拱手:「大人,陛下欲兵北征匈奴,估計要動用近十萬大軍,所需的錢糧實在不是個小數目,桑大人精於計算,又掌管着大司農的職責,陛下讓我來向大人請教,以目前的積儲,能否達成這個目的,如果有困難,大人又有什麼妙策解決。
」
弘羊微笑着思索了一會,撫着凳下的山羊鬍笑了:「困難肯定是有的,但是辦法總是比困難多的。」
劉進撫掌而笑,回頭看着張光說:「張先生,你看如何,我就知道桑大人一定會有辦法的。」
「皇孫,老臣的主意,其實也算不上高明,不過是將陛下的既行政策加以貫徹,深化執行罷了。陛下這十幾年的征伐,確實帶來了一定的問題,戶口減少、流民增加,相應的賦況也增加了不少,但是情況遠遠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樣,征伐所帶來的影響,遠遠不及天災和酷吏們所帶來的影響之巨,更沒有象帳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戶口減半,這裏面的因素很多,如果能下力氣整治,十萬大軍征伐匈奴的錢糧,是完全可以抽得出來的。」
劉進頗有感觸的點點頭:「大人說得在理,進去年跟着衛大人出使燕國,也看到了一些情況,象孫縱之、壽西長等人不過是燕王身邊的小臣,家資卻有千金,僮僕成群,錦衣玉食,比起王侯來也不遑多讓。燕國還不是豐饒之地,已經如此,那其他的地方更是可想而知了。都說戶口減損大,但是人哪兒去了?大部分都是被那些人藏匿起來了,成了他們的私產,卻把罪名推到陛下的身上。」
桑弘羊吃驚的看着劉進,他沒想到劉進會這麼坦然的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個想法和太子的想法大相徑庭,換句話說,劉進是實際代表着天子的意思來的。更讓他吃驚的是,劉進對民間的了解遠遠在他估計的之上,他能夠正視實際問題,並且不局限於空洞的說教,而深入去了解內里的原因,這對於一個生長於深宮的皇孫來說,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桑弘羊有些興奮起來,他敏感的覺得,天子已經在有意無意的對朝中的局勢進行了調整,一個破除他所面臨困境的機會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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