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城外,無數人的目光匯聚在了陸澤臉上。
人們的神色,或震驚、或疑惑,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今日這場盛大的歡迎儀式,是為了迎接凱旋而歸的九王,青陽大君呂嵩給予九王以『世襲大汗王』的無上榮光,無數的羊群、耗牛以及奴隸被大君賞賜給了九王呂豹隱。
至於從南方草原回到北都城的青陽世子殿下,被很多人下意識的忽略掉。
因為貴族們對於大君最幼小的這個兒子,幾乎都已經沒有什麼印象,哪怕他在名義上是青陽部正統的繼承者,未來的蠻族大君。
可是剛剛,大王子呂守愚的那番話,卻將不久前在真顏部營寨里發生的事情給引了出來...
年幼的世子殿下,殺了足足七名虎豹騎的精銳騎兵!
這聽起來,相當的不可思議。
顏靜龍同樣驚駭萬分。
年輕的蠻族星術師不由將滿是詢問的目光放在自己老師的身上。
這時的大合薩歷長川還是在直勾勾的盯着陸澤,老人嘴裏只低聲念叨着『星辰』『血脈』之類的詞語。
顏靜龍看向老師,年輕人的聲音顫抖,不可置信道:
「難道真的是...青銅之血。」
青銅之血,是呂氏帕蘇爾家族的神聖血脈,只有呂氏族人才有概率繼承的王族血脈,這種血脈爆發之後整個人會陷入狂血狀態,在戰場上成為萬夫莫開的無雙勇士。
數百年時間裏,青陽部落共出現過三位青銅之血的呂氏族人。
第一位是呂氏家族的宗祖呂青陽。
而最近的那位青銅之血繼承者...便是如今大君的父親欽達翰王呂戈,曾經率領虎豹騎與鐵浮屠,將野心勃勃的東陸皇帝阻隔在北都城外,力克胤朝史上最強兵團風炎鐵旅。
北都城外,人群里隱隱有些騷亂。
但大君呂嵩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陸澤就這麼牽着蘇瑪的手。
可能是他剛剛說話時候的語氣卻令九王有些不滿,被敕封為大汗王的九王凜然生威地站在了陸澤面前,對着年輕的世子冷冷道:
「世子。」
「真顏部的叛逆想要謀害你的父親,你身後的那個女人是龍格家的幼女,是我們青陽部的敵人,你要知道自重!」
呂豹隱冷冷的緩步前進,就這麼逼視着陸澤。
這一刻的九王隱隱間展現出來他覆滅真顏部時的氣質,哪怕是北都城裏最為勇武的狼牙武士都感覺脊背發寒,不由間就緊握住了刀柄,近衛們守護在大君呂嵩的身邊。
在無數人的注視之下,陸澤並沒有後退,反而朝着九王的方向緩緩而走,人們只感覺世子殿下真的是瘋了,因為陸澤已經拔出了腰間的朴刀,這是獅子王龍格真煌的武器。
九王的下一步踏不出去,就十分僵硬地停在原地。
呂豹隱本以為他的氣勢能夠壓下世子,卻沒有想到對方表現得格外冷靜乃至是冷酷,竟然直接對着堂叔拔了刀。
「都住手!」
大君呂嵩低吼的聲音打破了場間的死寂。
呂豹隱聞言,心神稍松。
可陸澤那邊卻表現得格外異常,面對着呂嵩的低吼,他卻並沒有停下腳步,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人們驚駭的目光凝聚成為了實質,都是死死的在盯着陸澤。
同一時間,呂嵩跟呂豹隱齊聲低語道:
「狂血!」
陸澤直接爆發了體內的青銅之血。
雖然這是他自己的身體,但體內卻繼承了青陽呂氏的血脈。
所謂的青銅之血,是指身體裏的血脈進入狂化狀態,整個人失去理智、陷入瘋狂,以獲得超乎尋常的力量。
這是天神的賜福,但又帶有無盡的詛咒,所有青銅之血繼承者,結局都是在晚年徹徹底底的瘋掉,無一例外。
不過,這種狀態對陸澤的理智卻沒有絲毫影響。
因為他那極度誇張的精神天賦。
在經歷數十個諸天世界的洗禮,陸澤的精神屬性已經被提升到十分駭人的地步,血脈無法對他造成任何侵襲影響。
這個世界的陸澤,簡直是完美的青銅之血繼承人。
陸澤開始揮刀。
刀光在北都城前的草原上閃爍,於日光下綻放着道道的光芒。
破風之聲,呼嘯作響。
陸澤稍稍控制着他揮刀時候的力度,生怕真的把九王給砍死。
今天這種場合恰恰是他最願意看到的。
對手是他的堂叔叔,剛剛凱旋而歸、深受無數青陽騎兵擁護的九王呂豹隱,整個青陽沒有比九王更好的踏腳石。
北都城的貴族們渾身顫抖着,目光里皆是驚懼之色。
「真的是青銅之血!」
「青陽的王血再現,這是盤韃天神對我們青陽人的賜福!」
貴族們的神色各異。
他們不時會將目光放在大王子呂守愚跟三王子呂鷹揚的身上。
這兩位王子這些年在北都城裏斗得火熱,都想要成為草原未來的大君,可是沒有想到那個比他們小很多的弟弟,卻是王血的繼承者。
無人注意到呂鷹揚眼眸深處的莫名神色。
人們最主要的關注點還是在陸澤的身上。
爆發狂血的世子已經跟九王戰在了一起,兩位青陽呂氏族人,就在北都城的城外,開啟了這場一對一的廝鬥。
鬥牛。
這種對決,在蠻族各大部落都十分常見。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見過兩位呂氏帕蘇家的族人揮刀相向,而且這兩個人之間相差很大,一位只是十多歲的羸弱世子,另一位卻是青陽虎豹騎的統帥,青陽之弓呂豹隱。
大君呂嵩最近距離的觀看着這場決鬥。
陸澤的刀術相當直接,沒有任何技巧,只是單純的速度加力量的結合,這是陸澤故意模仿着狂血的狀態,否則他但凡加入些許技巧,對面的堂叔九王身上就要多添幾道傷口。
可哪怕是現在這樣,依舊令無數人感覺難以置信。
顏靜龍拉住了自己老師那瘦弱的胳膊,只見少年星術師激動道:
「天神啊。」
「那是九王啊!是我們青陽部戰功最高的親王,所有青陽年輕人眼中最耀眼的英雄,現在跟個十多歲的世子,打得難分難解。」
說是難分難解,其實,場上的呂豹隱還是落於了下風。
只有九王自己才清楚他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敵手,剛開始時候的他本還想着留手,可隨着陸澤的刀鋒越發鋒利,呂豹隱只能全力以對,男人眼眸里泛着凝重。
他只是聽說過青銅之血的傳說。
在幼時見過欽達翰王,卻沒有見到那位前任大君主宰蠻族大陸時候的神勇模樣,剛剛覆滅掉真顏部,並且被封為青陽第四位大汗王的呂豹隱,本是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卻被陸澤逼迫的十分狼狽。
終於,陸澤的攻勢停滯,手裏的朴刀突然掉落在地上。
他整個人『昏迷』過去。
——嘩!
滿堂譁然。
青陽的貴族們好似仍然沒有從剛剛的對決里走出來,只愣愣的望着倒在地上的世子殿下,蘇瑪這時上前將陸澤小心攙扶起來,啞女默然的看着他的臉頰,將陸澤抱在懷裏。
「大君,先由老頭子來看護着世子吧。」
歷長川終於按耐不住,來到了大君呂嵩的面前。
出場的大合薩,雖然看起來穿着破舊寒酸、不修邊幅,但所有人,包括幾名大汗王都對着他撫胸頷首,以表敬意。
大君聞言,點了點頭。
「大合薩。」
九王表現得同樣極其謙恭,按着胸口對老人恭敬的行禮。
歷長川對着九王微微一笑:
「九王出征前,我就知道這趟必定會凱旋而歸,盤韃天神眷顧着九王,朔方原的神諭會指引着你的路。」
呂豹隱相當受寵若驚,連忙再度行禮。
於是。
被無數青陽貴族注視着的陸澤,就被寒酸大合薩給攙扶着離開,九王的眼神放在蘇瑪身上,但隨後又收回了注視她的目光。
因為,大君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在猜測着大君這一刻的想法。
青銅之血再現。
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青陽部落的各個角落,這是跟呂氏帕蘇爾家先輩英雄們相同的血脈,人們親眼見證着這種神勇無雙的血脈,狂血爆發後的世子甚至能夠壓制着九王。
北都城裏,支持着大王子以及三王子的那些貴族們,神色異常。
如今青陽部落的大部分家長都已選擇了站隊,要不投靠大王子,要不投靠三王子,否則勢孤力單,北都城雖然大,未必能找到容身的地方。
但是現在,世子殿下重返北都城。
他回來了。
他帶着天神的血脈回到了家。
一時間,整個北都城的暗流好似停滯了一樣,大王子跟三王子在這時候默契的選擇了停止他們之間的爭鬥。
人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
這天晚上,所有人都在議論着世子。
歷長川跟弟子顏靜龍就待在陸澤所在的大帳里,年輕人看着床榻上昏迷着的世子殿下,不由想起來了關於他不詳的身世,身上打了個冷顫。
「老師。」
「之前,很多人都說世子是不祥之人。」
「可是他卻擁有着整個草原蠻族最神聖的血脈。」
「這是...為什麼?」
歷長川想起來了十年前世子誕生時候的詭異天象。
彤雲大山的山頂泛出金色的光芒,三顆並排的大流星穿過北都城的天野,天空先是無端明亮,隨後陷入到黑暗死寂當中。
老頭子低語道:
「那是死亡的預言,同樣也是新生的起點,新的時代將會在舊時代的腐爛軀殼上完成褪變...英雄拔出火山中的神劍,跨着獅子頭的雄鷹統一整個草原,創立不世之功。」
「遜王、欽達翰王...」
歷長川的目光看向遠處床上的陸澤,老頭子的神色忽然激動起來:
「這是預言成真的徵兆!」
「真正的鐵沁王,掌管着山跟海洋,要創立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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