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二百章 蘭芳的「妖術」

    最新的京師消息，朝廷此前知道的消息不夠準確，現在更正。

    兩廣和福建大概率已經淪陷，貴州、湖南、江西、浙江四省正在被攻擊。

    阿桂所面對的這支蘭芳軍隊大概率是蘭芳用來牽制清軍主力的軍隊，蘭芳的實力超乎想像，他們不是一群小賊，而是一群陰謀奪取大清天下的巨賊！

    阿桂得知這一消息，大驚失色。

    隨後，他得知了弘曆針對這一情況的一系列佈置，更進一步的，他確定了，他的時間不多了。

    弘曆原本可以有耐心，但是現在，弘曆不會有太多的耐心了，阿桂必須要儘快取得勝利，否則，等待他的一定是碩果難保。

    於是，阿桂無可奈何之下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清軍開始放棄試探性進攻和單純的炮兵轟擊，轉而開始了正兒八經的圍城進攻。

    然後阿桂很快就發現自己之前並沒有充分的認識到蘭芳的兇狠。

    蘭芳構築的天津城防比起傳統的城牆具備更多的火力點和射擊角度，可以從各個方位對不同方向的敵軍展開火力攻擊。

    對於佔據火力優勢的蘭芳軍隊來說，這種清軍沒有見過的城防系統能夠給清軍帶來更大的殺傷效率。

    而對於清軍來說，不僅要面對天津城原有的護城河，還要面對護城河之後的城防系統與兇悍的火力，而己方幾乎無法為攻城部隊提供什麼有效的支撐。

    阿桂嘗試派遣鳥槍手前往掩護攻城，沒等到攻擊位置就在蘭芳的炮火攻擊下七零八落，僅剩的一些鳥槍手衝到護城河邊上，被密集的槍擊打得全軍覆沒，連一槍都沒來得及開。

    清軍這邊的炮火攻擊和蘭芳的炮火攻擊很難抗衡，起不到太大的掩護效果，反而會被蘭芳的炮火覆蓋，死傷慘重。

    阿桂思來想去，只能使用前人的智慧，將盾車這個當年他們對付明軍火器部隊的古老的存在拉出來湊數，看看能不能起到掩護鳥槍手的效果。

    事實證明……

    大人，時代變了。

    盾車剛衝上戰場，就被蘭芳的火炮集火，阿桂也不知道那些火炮怎麼回事，就和長了眼睛似的，打得那叫一個準，而清軍炮手這邊連轟擊城牆都還不一定能轟擊到位呢。

    步兵無法接近，炮手轟擊難以奏效，阿桂無可奈何，只能決定派遣敢死隊發動決死衝擊，反正清軍人多，用人命堆，總能堆出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人多打人少，就是這點好。

    阿桂的命令下達之後，首先衝上去當炮灰送死的肯定是綠營兵，而不能是八旗兵，八旗兵是寶貴的自己人，綠營兵則是消耗物品。

    這一戰跟着出征的綠營兵數量不多，不少都是臨時招募的民間壯丁，他們也不傻，不願意沖，但是德楞泰帶着健銳營的精銳們虎視眈眈，成為了督戰隊，後退者死。

    所以綠營兵只能一邊痛罵旗兵沒良心，一邊無奈的向前衝鋒，爭取一線生機。

    而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有一線生機，但也僅僅只有一線生機。

    蘭芳密集的火力網從四面八方向他們發起打擊，甚至於蘭芳軍隊有些時候會刻意的不進行有效攻擊，以此吸引更多的清軍靠近城牆發起進攻，然後再突然進行打擊，以此提高火力的殺傷效率。

    僅僅兩天時間，清軍在蘭芳軍隊高效率的火力打擊下已經戰死了兩千五百餘人，受傷者更多，而清軍依然拿蘭芳的城防系統沒有任何辦法。

    阿桂面對慘重的傷亡十分無奈，於是嘗試寫信給城內，希望可以對城內的蘭芳軍隊許以重利換取他們的投誠。

    這當然是沒有意義的。

    李闖沒搭理阿桂的勸降，寫下【驅逐韃虜再造中華】八個大字扔出城作為對阿桂勸降的回應。

    阿桂惱羞成怒，遂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猛衝天津城，徹底用人命來獲取這場戰鬥的勝利。

    我倒要看看我這幾萬人全都砸進來之後，能不能攻破這天津城！

    當然不能攻破。

    阿桂下令八旗軍隊和綠營兵合兵一處上陣衝擊、以此激勵士氣之後，甚至會派遣一部分健銳營士兵隨着大軍一起衝鋒。

    大家一起頂着盾牌扛着雲梯就要進攻，結果阿桂發現這樣做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蘭芳軍隊打開了城牆底處的火力口，推出蘭芳式卡隆炮，裝填數量更大、重量更大的葡萄彈，對着集團衝擊的清軍隊伍展開了血腥的火力屠殺。

    阿桂有幸親眼目睹了自己派遣的八旗部隊被蘭芳的葡萄彈齊射打成碎片的模樣。

    那屍山血海殘肢斷臂的地獄般的場景把不少八旗兵和綠營兵都給嚇得精神失常了，一次大規模集團衝鋒失敗之後，倖存的清兵有好幾百人給嚇得精神失常，乾脆的瘋掉了。

    感受着蘭芳軍隊超強的火力和對清軍的巨大打擊，阿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憂慮和挫敗感，他第一次發現天津城居然成為了一座對他來說無法逾越的堅城。

    儘管他手底下有將近四萬人的野戰部隊，卻依然拿這樣一座城池沒有辦法。

    他背靠整個大清最大的軍火庫，有大量正常的火炮可以使用，卻依然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攻破天津城的防禦體系。

    他的所有進攻手段仿佛都失效了。

    集團衝鋒一整天之後，清軍丟下了一千多具屍體，根本打不下去，無奈退卻。

    於是整個天津城周邊堪稱屍山血海。

    而且此時天氣還比較炎熱，屍體很快腐壞，以至於城內的蘭芳軍隊都主動出來往城下撒石灰粉，避免作戰環境的進一步惡化。

    為了避免瘟疫產生，阿桂也不得不休戰一些時候處理堆積如山的清兵屍體，避免當年在緬甸遇到的事情重現。

    不成想就在他處理屍體的時候，一場大雨突如其來。

    阿桂愣了片刻之後，大喜過望，立刻傳令整頓軍隊，向天津城發起猛攻。

    這一次進攻，阿桂決定畢其功於一役，以健銳營大臣德楞泰為主攻手，率領五百名健銳營士兵配合八旗護軍營的士兵展開決死突擊，一定要趁着大雨傾盆、蘭芳火力受限的時候攻破天津城！

    發起進攻之前，阿桂親自給德楞泰以及健銳營的士兵們佈置送行酒，說了一些慷慨激昂的話語，對他們給予了深切的期待，然後便眼巴巴的望着德楞泰能夠創造奇蹟。

    不，也不能算奇蹟。

    火槍再怎麼犀利，遇到大雨也會失效，所以這下就不是火器對決，而是冷兵器對決了，論冷兵器對決，阿桂就不相信健銳營的精銳們會不是蘭芳軍隊的對手。

    這絕不可能！

    阿桂如此堅信。

    所以偉人曾說過，本本主義要不得，本本主義是要害死人的。

    帶清對於外界的變化毫不關心，自顧自的活在了他們自己給自己建立起來的舒適圈裏，固執地認為下雨天就不能使用火器。

    但是，真的如此嗎？

    一開始，蘭芳大軍還真的沒有射擊，清軍大部隊趁着大雨掩護呼嘯而至，很快就開始了攻城的準備，一大群人準備蟻附登城，要用冷兵器拿下這座屍山血海之城。

    因為太過於相信大雨對火器的作用，所以當第一聲槍響發出的時候，正在奮力攀爬雲梯打算登城獲取先登軍功的德楞泰還有些愣神，不知道這大雨天的槍響是哪裏來的。

    但是槍就真的響起來了。

    一名蘭芳連隊長的槍瞄準了用嘴叼着鋼刀正在攀爬的德楞泰，一槍下去，爆了德楞泰的頭。

    健銳營大臣、威名赫赫的帶清猛將德楞泰就這樣死在了蘭芳的火槍下。

    以這聲槍響為號令，城牆上火力點內的蘭芳士兵們齊齊開槍射擊，把完全進入射程內而且沒什麼防護的清軍士兵打得七零八落血肉橫飛，一時間天津城下簡直成為了清軍士兵的亂葬崗。

    阿桂也是傻愣愣的看着這一幕，和他身邊的軍官們一起，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幕的出現。

    大雨天還能打槍？

    這不科學啊，颳風下雨天火藥受潮、視線受阻，帶清這邊的火槍根本不能使用，火繩都點不着，火藥乾脆的結成塊兒，蘭芳這邊怎麼還能打？

    他們做了什麼？

    怎麼會這樣？

    難道是妖術？

    大部分清軍軍官那胎教肄業水準的自然科學知識並不足以支撐他們認識到這種情況出現的真正原因，他們只能相信玄學，把一切歸咎為玄學。

    阿桂還算是掌握了比較多的自然科學知識的，對於數學之類的也算熟悉，但是化學和物理他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所以他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蘭芳的火槍在大雨之中依然可以使用。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這場突襲失敗了，健銳營大臣德楞泰和五百健銳營士兵全軍覆沒，隨同進攻的八旗護軍營士兵也折損過半，一千人的突擊隊只有二百多人活着逃了回來。

    阿桂都要抑鬱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這場大雨，結果告訴他，大雨沒有意義，蘭芳能用妖術讓火槍在大雨中也能使用！

    眼看着局面越發的不可收拾，阿桂沒辦法了，只能接受這個局面，決定把消息送回京城，讓弘曆知道眼下的危機局面，並且提出了自己的解決之法。

    天津城若要攻取，或許會付出清廷無法承受的代價，所以不如退而求其次，封鎖天津城通往京城的通道，變進攻為防禦，防禦住蘭芳軍隊進兵京師的可能性，這樣清軍就能掌握主動，可以主動防禦，把進攻的難題丟給蘭芳軍隊了。

    而且只要他們出城，清軍的騎兵不就能派上用場了嗎？

    阿桂寫完軍報，便派人送去了京師，京師方面，弘曆得知阿桂的軍報之後，尤其是得知了德楞泰的死訊之後，完全繃不住，情緒直接爆炸，一個倒霉的小太監為此丟了性命。

    一般的綠營兵損失慘重他倒不是很在意，八旗護軍營損失慘重他有點不能接受，但也不是完全受不了。

    可是德楞泰的死和健銳營損失六百多名士兵的戰況讓弘曆很是把持不住。

    那麼精銳的寶貝你一傢伙給我折損了六百多人？

    阿桂，你不是老將嗎？

    怎麼會損失如此慘重？

    弘曆很想把阿桂抓回來指着他的腦袋問他是不是有病，但是弘曆的理智還是在線的，他強忍怒火，繼續看戰報，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憂慮，最後直接傳令李玉把李俊賢喊了過來。

    李俊賢被喊過來之後，弘曆直接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

    「有沒有在大雨之中依然可以打響的火槍？」

    李俊賢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

    「回答朕，有還是沒有？」

    「這……」

    李俊賢仔細的思考這個問題，思來想去，開口道：「就臣下所知道的，就算是歐洲最擅長使用火槍的國家，也幾乎沒有在大雨之中使用火槍作戰的戰例。

    這一點上，鳥槍和燧發槍是一樣的，火藥池都是需要外露的，也是需要點火的，只是一個不需要明火，一個需要明火，僅此而已。

    至於大雨之中還能使用的火槍，除非火藥池完全封閉，且可以通過內部打火的方式來打火，否則不可能不受大雨的影響，這樣的火槍，目前還沒有。」

    弘曆盯着李俊賢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一甩手把阿桂的軍報扔到了李俊賢的面前。

    「你應該看得懂。」

    弘曆冰冷的不帶溫度的聲音傳到了耳朵里，李俊賢心裏咯噔一下，趕快撿起軍報看了起來，看着看着，他覺得不對勁了，繼續看下去，他更是瞪大了眼睛。

    「大雨之中還能使用的火槍？不，這不可能！整個歐洲就沒有這樣的火槍！再怎麼精良的佈置和安排，一旦出現大雨天，火槍對決也會變成肉搏戰！」

    李俊賢大聲道：「皇上，請您相信臣的話，臣不敢欺瞞您！歐洲真的沒有這樣的火槍，臣所知道的關於蘭芳的消息也完全沒有類似的內容！」

    李俊賢一邊說，一邊砰砰磕頭，把額頭都給磕腫了。

    看着李俊賢這種瘋狂磕頭的模樣，弘曆皺起了眉頭。

    他不認為李俊賢敢於在這個問題上作假，也不認為李俊賢和蘭芳有什麼聯繫，但是問題在於，阿桂更不可能欺騙他。

    那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難道說……

    這火槍是蘭芳自己研發出來的？

    火器之道，弘曆倒也不是不知道歐洲比較精通，但是他也不是很在乎，只是現在被人用火器打到這個地步，赫赫威名的老將軍都拿蘭芳火器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還損兵折將傷亡慘重，這樣一來，這仗還怎麼打？

    雖然之前弘曆已經強迫工部官員和歐洲傳教士們努力給大清研製最新款式的燧發槍，但根據眼下的情報來分析，蘭芳使用的槍械和燧發槍還有所不同。

    既然如此，就算帶清軍隊全面換裝了燧發槍，又能對蘭芳軍隊造成多大的威脅呢？

    弘曆對此懷有深切的擔憂。

    但是眼下的問題已經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

    威名赫赫的老將都沒有應對之法，只能建議以守代攻，以期尋找騎兵制敵的機會，這無疑給了弘曆重重一擊。

    健銳營那麼精銳的部隊都無法攻破天津城防，豈不是說天津城防比大小金川戰爭時期的那些建造在崇山峻岭之中的軍事堡壘還要堅固？

    一時之間，弘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生氣還是應該嘆息。

    難道說這一戰只能這樣打？

    將近四萬八旗精銳部隊愣是拿一座城池沒有任何辦法，還是在京師邊上，這種情況要是傳揚出去，大清帝國的面子還要不要？

    臉都要給撕爛了都！

    一念至此，弘曆咬咬牙，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寫下了一份詔令。

    猛攻！

    繼續猛攻！

    全力猛攻！

    但是八旗精銳部隊不能損失太多，所以允許阿桂徵召周邊地區平民充軍用來做炮灰，驅使他們向前，以此消耗蘭芳軍隊的彈藥。

    他就不相信蘭芳軍隊的彈藥來得及補充，只要彈藥被打光，八旗精銳們就能順利蟻附登城打白刃戰了，不是嗎？

    總而言之，要快，一定要快！

    在這個全國性危機出現的當口，阿桂統領的這支部隊一定不能損失太多，也必須要拿下天津之戰的勝利，否則局面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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