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地有身着斬夢軍服式的軍官突然間跳出來攔在路上,一臉的悲憤:「我到底犯了什麼罪?我的家人又犯了什麼罪?」
「黑風峽,我浴血奮戰過;天目山,我九死一生,鎖魂江,我手刃敵人三百,我為天庭立過功,我為陛下流過血,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沒罪!放開我的家人,放開我的家人啊!」
黑風峽,天目山,鎖魂江;乃是夢無涯平生最值得稱道的三次大戰役。詞字閣 www.cizige.com當年墨雲天有勢力反叛,夢無涯率軍出征,三場大戰役,奠定了他在軍方戰無不勝的輝煌威名。
他和他所率領的大軍,將所有敵對勢力逼到了絕路之上。
而「斬夢軍」的這個名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形成。
斬夢——斬破了所有逆叛者的美夢!
但,這些軍官在此刻如此的喊叫之後,沒有能救下他們的親人,就只等到了更加粗暴地對待;一人質問,就有無數的士兵即刻蜂擁而出,將他擒拿,一腳就踹倒在地,隨即就是五花大綁,還未綁起,臉上就被接二連三的耳光打得慘不忍睹。動輒更有無數棍棒齊下,哪裏痛楚最巨就向哪裏招呼
這些往昔戰功彪炳的鐵血將士們,每一個在被押進大牢的時候,幾乎都是拖着進去的,每個人的手臂或者小腿,都早已被砸斷,整個人也都不復人形!
這些忠心耿耿的肝膽將士,只是口呼冤枉,卻並沒有一人嘗試以武力反抗。
第二日,這樣的搜捕仍舊在持續進行之中。
整個墨雲天庭,皇城之外的三十座大城市,都在同步進行,陸續上演着上面的雷同情景。
夢無涯身經百戰,立下戰功無數,他率領的斬夢軍也隨着他而水漲船高,從邊遠的地方,紛紛將個人家眷遷到了最繁華的城市之中。
這曾是墨雲天帝特許的殊榮,為軍方眾人至為欣羨的殊榮。
但如今,形勢驟變,這份殊榮卻變成了無處可逃的催命符!而且目標明確。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被抓,軍方人心惶惶。
尤其是看到一些偏將,副將,甚至是主力先鋒也全無倖免地全家抄沒,悉數打入天牢的時候,木天瀾一方的軍官,終於開始產生了騷動。
看着兄弟的家眷被抓,被虐待,自己卻只能看着,眼睜睜的看着,全無辦法,甚至連嘗試解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有心無力的痛苦滋味,絕對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
事發之後,木天瀾已經在墨雲天皇宮門前,跪了整整兩天兩夜,懇求元天限收回成命。與他一起跪着的,幾乎是墨雲天所有軍方柱石高層。
甚至還有一些文官,也都紛紛跪在這裏,希望自己的行動,為斬夢軍祈求到一線生機。
但,元天限卻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勸諫。
此刻,元天限與他的愛妃正在九太子元殊途的靈堂里,悼念逝去的愛子。這位妃子正是元殊途的生母。
對於外面山呼海嘯一般的求情聲音,全然置若罔聞。
「陛下到底在做什麼?」一個白鬍子老臣憤怒的問道:「這麼多人都在泣血哀求,難道陛下聽不到麼?竟全然的無動於衷?!」
其他人瞠目以對。
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皇宮大內總管與木天瀾相識已久,素有幾分交情,見到這等情形,心中實在不好受,悄悄來到木帥跟前,傳音說道:「木帥,您不用再跪了,縱然跪下去也是於事無補陛下眼下在為九太子殿下招魂如今正在九太子的靈堂里,不會理會這裏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句話一出,木天瀾如墮冰窟,在其深厚修為的支持下,縱然跪了兩天的膝蓋仍舊不失靈活,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兩腿膝蓋瞬時僵直,幾至不能活動。
元殊途的意外身故,元天限最恨的無疑就是楚陽;然而如今,在楚陽之外,元天限最恨的人,除夢無涯再不作第二人想。
此刻,眾人在外面為夢無涯求情,元天限卻在為元殊途招魂面對愛子牌位,元天限心中只有更加的惱怒。
倘若說別的時候或者還有機會網開一面,那麼現在,眾人越求情,反而是將斬夢軍往絕路上再推進了一步。
所造成的就只有反作用!而絕不會有任何的一絲一毫的用處。
「是誰為陛下出得這個餿主意?招魂?招什麼魂?太子當日是被楚陽鍛殺,魂飛魄散,形神俱滅,哪裏還有什麼魂可招?」木天瀾目如鷹隼。元殊途身死,自有靈堂,而天帝陛下說過:楚陽不死,靈堂不撤!
一定要用楚陽的頭顱,來祭奠自己枉死的愛子!
「是雨帥提的建議」大內總管乃是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低聲傳音說道:「雨帥說道太子英魂未必盡消,若是天帝陛下能夠在太子靈堂之中,以自身無上神功,開展九天十地搜魂大法,說不定能夠令太子的殘魂感受到召喚,重新歸來。而只要有任何的一點殘魂,就能夠天帝之光護佑,再入輪迴,轉世為人,父子仍有重逢一日」
木天瀾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這一拳,分明沒有用上半點修為,卻仍是將堅硬如星辰鋼一般的堅實地面砸出來一個大坑。
「荒謬!」木天瀾憤怒的大罵一句。
九天十地搜魂大法,確有此等玄奇功法,雨遲遲說的這種情況,也的確存在。
但前提是元殊途的喪身之處必須在左近,而現在的情況是,元殊途乃是死在東皇天!對於元天限來說,早已是鞭長莫及,斷斷難以力挽狂瀾。
更何況太子已經死了半年多了,現在才想起招魂?雖然理論上仍有其可行性,但實際操作,卻是半點機會也沒有『
而且,在確認元殊途魂飛魄散、形神俱滅之後,元天限就已經為其招過一次魂了,那次根本就沒有半點作用,換言之,元殊途是真正魂飛魄散、連一點魂渣都沒剩下,再如何的招魂也只會徒勞無功,全無用武之地。
「難道陛下當真糊塗了不成!」木天瀾胸口不斷起伏,鬍鬚無風自動,心中焦急之際,竟什麼話也說了。
「陛下此舉說到底仍是愛子心切明知不可為,也要再嘗試看看,希圖個萬一。」大內總管深深嘆息。
木天瀾突然醒悟。
雨遲遲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情,絕不是單純地為了太子爺招什麼魂!
而是徹底堵死了中人為斬夢軍求情的道路!
只要在元殊途靈堂之中,元天限的仇恨就會被無限的放大,甚至會失去理智、失去起碼的決斷能力。
這樣一來,任何一點為夢無涯求情的話,在元天限耳朵里,都會想到愛子的慘死。
這樣的求情話,每一點都是刺激元天限心底的那份喪子之痛,每求一次情,就是將夢無涯的斬夢軍的處境往更難受的地方再推進一步。
這份心思,簡直就是歹毒到了極點。
但,雨遲遲卻偏偏抓住了為人父母者的那種心思,雖然元天限也明知道此法不可行,徒勞無功,但為了心安,怎麼也會勉力試一試,當真有個萬一呢?!
木天瀾將這個情況跟眾人一說,大家都是仰天長嘆。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此刻,原本出自善意的求情居然變成了落井下石。
但,不求情,就看着這些忠貞將士一個個就此冤死天牢不成?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的盡都一籌莫展。
木天瀾退後幾步,神情有些蕭索地望着皇宮中某個方向。
那裏,正自有隱隱飄出來的香煙味道,一般人或者在這麼遠的距離下根本什麼都察覺不到,但木天瀾卻是能夠精準地把握到。
那裏,那裏就是天帝陛下正在為太子招魂的地方。
那裏的氣息儘是一片平和,根本沒有任何一點波動的跡象。
很顯然,陛下的心思一動沒動,根本就不會顧及到這邊還有多少國之干臣正在跪着,正在泣血央告。
木天瀾目光深邃地看了一會,終於直起身,轉身而去。
空中大雪兀自飄蕩,木天瀾離去的背影,卻似乎是要將這漫天大雪,一起扛了起來。
他沒有回頭,異常堅定的舉步前行。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
自始至終,再也沒有一句話說出。
其他人看着木帥離去,人人都是一臉的悽然與慘然。
「什麼,夢無涯的家眷居然會找不到?還有跟着他一起的那些個心腹將領的家眷如今也全部失蹤了?完全沒有收穫?!」雨遲遲勃然暴怒地看着前來報訊將士的面孔,臉色猙獰異常,幾乎要一口將來人吞下肚去。
「真的就是找不到。」那位將領低聲小心翼翼的說道::「據說他們在一個半月之前,就已經全都搬家走了」
「一個半月之前全部都搬家走了」雨遲遲的眼睛眯了起來,隨即說道:「我知道了,你們繼續搜捕其他的斬夢軍核心將士以及他們的家眷,尤其是夢無涯的親信心腹至於已經確認離開的這些,由我親自處理。」
「是。」
那位軍官敬禮走了出去。
雨遲遲平靜的面孔慢慢的轉為陰鷙,更隱隱有幾許危險的意味。
下一刻,他拍拍手,沉聲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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