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音坊。
「這麼說,你和蚩夢要去藏兵谷一趟?」
女帝身上還披着暗紅刺金蟒袍,玉手持着快子卻未動,望着餐桌對面皺眉出聲。
李璟微微頷首,夾着菜就往嘴裏送。
照的廳內亮如白晝的燈光映在菜餚上,恰似給這些精緻小菜添了一層濾鏡。
「我與那陽叔子曾經有些師徒情誼……既然找上門,沒有理由不去幫一把。不過事已至此,不曉得最後到底能是個什麼結果。」
女帝皺眉,看着李璟只是埋頭吃菜,心中有些疑惑。但廳上還有姬如雪等人,遂沒有直接開口詢問。
「唔……應當是明日啟程,耽擱不到多少時間。」
李璟吃的飛快,平素飯量也極大。所以他面前的瓷碗要足足比女帝幾人大了兩號,就是比起蚩夢那副碗,也要大上些許。
用小帕擦了擦嘴,李璟雙手搭在餐桌上,望着女帝凝視過來的鳳眸,心中頓時有些汗顏。
到如今,好像沒有能哄過她的事情了。
「你們先吃着,我去外面透透氣。」
李璟站起身離開,身邊嘴角還殘有飯粒的蚩夢鼓着臉頰,不解的看了眼李璟大步離開的背影。
往常小鍋鍋都是會等她們一起吃完的……
片刻後,女帝也起身離開,偌大的廳堂內,彷佛瞬間就空蕩了些許。
就是蚩夢,也感覺這飯吃的不香了。
搞什麼東西?
…………
這千年前的深秋夜晚,比起後世來,涼意來的要更早一些。
李璟皺着一雙劍眉,負手站在庭前,修長的身形在月色下被拉出老長的影子。只是兩隻眼睛在黑暗之中,猶自閃閃泛光。
自己再活一次,沒想到陽叔子的命還是保不下來。
若說對這個非師非親的人,其實李璟倒沒有多大的感情。不過就是當時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恰好處於擔驚受怕的時期,剛好陽叔子出現願意給自己悉心指導,也就順着竿子爬上去了。
不曾想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李璟抬頭望了眼天空的殘月,心中閃過思慮。
毒公將陽叔子救活,想必也只是虛有其表。暫時將李星雲穩住,到了最後,還是得自己去……
身後傳來微弱的腳步聲,李璟臉上帶着笑色,轉過身。
「看你方才頗為疲憊,為何不去休息?」
女帝雖一身厚重蟒袍,但因為早已回宮,臉上用以掩飾女兒身的妝容已被洗淨。現在她立於月色之下,只見容顏艷美,鳳眸狹長,黛眉間流溢着輕熟的風韻。
此刻雖長眉微皺,卻如出水芙蓉,別有一番景色。
李璟從這裏看過去,恰恰落在她明媚的臉蛋上。雖早已一起生活了許久,但斯是此景,依然覺得驚艷無比。
李璟的目光頗具侵略性,但女帝只是輕皺長眉,丹唇輕啟:「此去藏兵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李璟抬眸,正正對上那對狹長的鳳眸,心中一嘆,輕聲說道:「其實也並無什麼大事,只是我的一些私事未了,若能解決了此次事情……也許今後受人鉗制的地方就少得多了。」
女帝鳳眸微眯,冷語出聲:「時至今日,還有什麼不能與我說的?」
李璟一時語噻,剛想出聲,卻又聽清冷的御姐音繼續響起。
「自苗疆一出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替歧國掃清外敵。先是在蜀國不肯隨我往返,取下了漢中之地,後又讓屍祖去請旱魃前來歧國打造火器。又拿出蒸餾之法,以幻音坊之名制出烈酒用以販賣,獲利以充盈國庫,以及種種『以工代賑』等法子,吸引各方流民……」
「你到底要做什麼?」
夜色之下,狹長的鳳眸睜大,使得李璟不得不將目光移開,不再與她對視。
「若是你想離開歧國,就算是去那通文館亦或者哪方諸侯,我都不會阻攔。但我要知道,你做這些讓歧國變得強大……是不是早就有離去的想法。」
《五代河山風月》
女帝上前,如蘭的氣息噴在李璟的脖頸處,使得李璟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多想了,我又不是一個人去,還有蚩夢……」
女帝冷笑:「蚩夢身上的金蠶蠱,這會想必在你的身上吧。你以奇術瞞住了她,卻瞞不過本宮!」
李璟呼吸勐地一滯,啞然的轉過頭。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女帝死死的盯着他的雙眸,良久後才緩緩道:「我本沒有懷疑,但你之前做的這些事都太急了……一個詔令剛剛頒出,另一個詔令就又馬上拿出來。幾乎像似想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全部立刻掏出來,之前我本以為你只是急功心切,直到今日……」
李璟只是沉默。
他的本意確實是在結束這件事後,獨自承擔李星雲今後的報復。
有袁天罡支持,縱使李璟離開藏兵谷到了歧國,可能還會連累歧國受到其他各方諸侯的圍攻。
有不良帥的壓迫,當今天下幾乎沒有哪個諸侯敢反抗。
李璟一直不語,女帝也一直只是死死的看着他。
半響後,李璟略顯沙啞的聲音才微微響起:「我去藏兵谷,不是去救陽叔子的,而是去殺他的……此事過後,我就徹底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李星雲必會站在我的對立面。他又有不良帥支持,到那時……」
一張手只是霎時就捂住了他的嘴,女帝的一雙鳳眸只有澹然,並無他色。
「你想做的,去做便是。歧國不會拋棄你,我也不會拋棄你。」
「之前我的心中只有歧國,而如今……」
時至今日,二人之間的話已不必說完,藏着的深意,卻只在眼中。
李璟呼了一口氣,緩緩將女帝抱在懷中。
「等我回來。」
…………
魚肚白的天空,薄霧冥冥,天色剛剛破曉,空氣中還夾雜着些許寒冷的秋意。
鳳翔城內西邊的城門,早早的就被命人打開。
三道騎馬的身影策馬而出,最左邊的身形最是挺拔,頭上頂着一張斗笠,衣着只是一身普通的玄色窄袖短衣。
唯有其背後的寬長劍匣,稍稍引人矚目。
普通青年雙眸微掩,忽地勒馬佇立,回首沉沉望了一眼城頭。
其上那道暗紅身影,一雙鳳眸遠遠的就看了過來。
在這裏也能看見,她旁邊那道稍矮的身影,差不多已經哭成了淚人。
李璟輕鬆一笑,回過頭,夾了夾馬腹。
踏踏的馬蹄聲響起。
其上的身影,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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