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聞,那李嗣源自稱為天家血脈,得天子封為靈武郡王、代天子收復北庭、克復西域重鑄安西都護府之事——」
「呵、他倒是會給自己貼金,聖上神武之人,他也配攀親戚?幾年前他們家的李姓賜姓便被取締了罷了,不過只是痴心妄想而已。錦衣衛的人滲透進去沒有?」
「有千戶鏡心魔、三千院親自領隊,錦衣衛探子已能深入瓜沙二州。」
「這般容易?」
「通文館的人手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對手,早就被摸清了底細,兩個千戶帶人殺過去的時候,他們還來不及反應」
「瓜、沙二州現今如何?」
「據消息來看,李嗣源已經領着主力西去北庭了,沿線一地守軍皆為空虛。」
「北庭」
王彥章輕輕摩挲着馬鞭,眯着眼睛看向遠處。
在他身邊的幕僚亦是沉默,同樣靜靜的注視着在他們身前綿延無際的大隊唐軍。
大軍出了邊關,步入塞外後,便只能看見黃澄澄的沙土。
偶有幾處大片的綠洲,待趕過去後,原有的牧民要不已經遷徙,要不只剩下些瀕死的老幼。
根據他們留下的消息,自去年開始,那李嗣源便已開始徵召所有的牧民,不論是漢人、吐蕃人還是回紇人,要統一築城居住,放牧一事也要監管起來等等等等。
這賊子,所謀不小。
西征大軍分兩路,一路主帥為王彥章,另一路主帥為劉知俊。
當年李嗣源西逃,便是突破了後者的防線。
劉知俊在朝上立下了軍令狀,要親斬李嗣源的腦袋,獻於天子。
王彥章收回了思緒,他夾着馬腹,領着周遭的親將與幕僚開始向前。
「李嗣源領兵去了北庭,可是因為得知了王師將至?」
「理當不是,一路過去,消息都被錦衣衛封鎖得死死的。一應宣告百姓的文書也只是這兩日才開始張貼,他們沒理由那般早得知。」
王彥章皺起了眉頭,腦中不斷思慮。最終,他似乎是想明白了,猛地以拳擊掌。
「李嗣源這廝,攻打北庭是假,繼續西遁才是真!」
他回頭望向有些愣住的幕僚,急聲下令。
「趕緊讓錦衣衛的人告訴劉大帥,莫要走了李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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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又是一年冬雪至。
聖天子去歲新添了公主,據說龍顏大悅,特許全城從年初一至到元宵舉辦花燈節,晝夜不息。
百姓歡不歡心不知道,各路商販反正是樂慘了,南來北往的行人過客,誰不想入京城一觀,瞅瞅這大唐的國都?
這些年過來,關中的人口急劇膨脹,縱使是廢都長安,都好似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而國都洛邑,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北依黃河,南臨洛水,當乃世界中心。作為天下第一大都,人口已然逼升到了百萬。
現下的洛陽城門,每天的人流量何以萬計?單單是維持秩序的巡城禁軍,都增加了幾個營。
大唐的繁華,是建立在天下百姓的供養之下的。
對比李璟登基之時的百廢待興,如今的各個地方都已經有了明顯的經濟復甦,在經過幾波的朝廷賑濟、撥款用於基建以及大力扶持農業商貿後,大唐的民生狀況明顯有很大改變。
加之前幾年各地都免除了賦稅,百姓家中有了餘糧,又都有了土地,生產力大力提升過後,對朝廷的供養力都是只多不少。
時至今日,洛陽皇城外還有許多各地趕來的百姓,請求一瞻天子的聖容。
看不見也沒關係,不妨礙他們在皇城外歌頌天子的仁德、讚揚天子的文治武功。
事實上,他們看不見天子是有原因的。
天子就不在皇城內
————
鳳翔某處,城內的早點鋪子內,有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青年着了一件普通棉襖,正埋頭嗦着湯餅。
在旁邊,有三個女子神色淡淡,但各自的美眸中卻都有幾抹笑意,偏頭看着他。
哦不對,其中一個身着苗疆服飾,二十上下的姑娘也同樣在埋頭吃早點,卻是肉夾饃配丸子湯。
換着來看,是二女看着他們倆像比賽似的在吃飯。
有早點鋪的熟客這會趕來,卻發現往日裏客人不算多的鋪子裏,今日的食客簡直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
待好不容易擠進去,他才恍然明白過來。
三個大美人,齊聚一個早點鋪!
嘖嘖嘖——
眾人對那青年的恨意如淘淘烈火,簡直嫉妒的牙痒痒。
一個美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三個!
那苗疆女子就不說了,不但有一副俏皮可愛的面容,身段也是極好。
居中那位溫婉女子,氣質容貌都是上上之佳,單只是坐在那裏,一股子雍容華貴的氣息,便壓的人不敢久視。
另外那相貌清冷的藍衫姑娘,氣質出塵不說,身側還靠有一柄長劍,活脫脫就是一俠骨柔情的女俠客——
這世道,美人都被同一個浪子拱了!
碗中的湯餅終於被青年嗦完,甚而連清湯也沒有放過,同樣被他滿足的喝完。
他回頭看向有些忙碌的鋪子老闆,笑道:
「店家手藝不錯,這些年來還是老味道,惹得人懷念——怎沒有想法做大一些?」
有如此三個絕色美人相伴,不是富家子弟也都是官宦人家,老闆不是傻子,縱使忙碌也抽得出身客氣笑道:
「得貴人喜歡,自是小店榮幸。可自我們這鳳翔升成西府過後,這地界兒可就是一寸土一寸金咯,我這小本生意豈是能說做大就做大的」
旁邊有客人插話:「聽口音,公子也是關中人士?」
青年淡笑着點頭:「在鳳翔待過幾年。」
那客人恍然大悟,繼而笑道:「公子這些年沒回過鳳翔吧?咱們鳳翔可不比以前,這兒可是聖人的龍興之地,西都所在!新湧入的商販早就不知有多少了,他們家要不是味道好,不然也早被擠垮了。」
青年贊同發笑:「味道是不錯。」
老闆在一旁得意的出聲:「不是我吹牛,我家這吃食可稱這西城一絕!保不准聖人當年在鳳翔,還吃過我家的吃食呢——」
旁邊立即響起了一陣唏聲。
氣氛倒是輕快得緊,但這般景象,在現在的大唐各地,也只是隨處可見罷了。
許是開了話匣子,又或許是見青年心情也不錯,有客人大聲道:「這位兄台,家中這三位娘子是何處尋得?我看那西域與那倭國的俏婢女,也不及你家這三位夫人的半分美貌啊」
眾人立即起鬨,紛紛要青年說出娶這三個美嬌娘的秘訣。
青年卻是笑而不答,而是反問道:「西域和倭國的俏婢?」
有人向他答話,聲音里夾着自豪,以及有一股莫名的驕傲:「公子難道不知?」
「上半年在遼東境內,有那東海倭國的海船靠岸,其中入境之人中,有這倭國的蠻夷對我大唐多有輕視,並說那倭國如何如何強盛,要與大唐互結友鄰等等」
有人嫌他囉嗦,打斷道:「聖人聽聞過後,自然對這蠻夷之舉不以為意,只是將其驅逐出境罷了,也不知那倭國的人有何底氣,不但不肯離去,還膽敢挑釁我大唐王師。聖人對此大怒,令遼東都統遣戰艦百艘出海,僅僅三月不到,便將其滅國。」
「聽聞那倭國王室,起初還想乞和,奈何我大唐王師速度太快,他們的乞和國書還未送至大唐,其國都便被攻滅,王室成員亦被綁送至洛陽,一應處死」
周圍的客人發出了鬨笑。
青年靜靜聽完,只是輕笑:「說了這麼多,諸位還未講明這些西域和倭國的美婢是如何一事。」
起初開口的那位客人見怪不怪的向不遠處伸手一指。
「諾,便是那邊了」
青年與他身邊的三女都偏頭望去。
只見在市口的不遠處,此時已經搭建了一處高台,隨着人流量漸多,便有鼓樂聲響起。
再然後,就有十餘個美艷少女從幕後被推出來,開始隨着鼓樂翩翩起舞,甚是養眼。
有客人在旁邊看的眼饞,同時一邊介紹。
「那些女子,便是西域女了,據傳聞當中還有不少西域小國中的王女,都是嬌美之人,不過數量太多,千錢便能買一個。」
「倭國那邊的,要走海路過來,同時要先在洛陽、汴州、幽州等地停駐,留到這裏來的便就稀少得多,價格也在萬錢左右了」
青年一臉正色。
在他旁邊的三女看向他,只是默不作聲。
大唐的國力,如今已至鼎盛。東滅島國倭寇,不過只是一件小插曲,在朝上甚至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現在對外的主要目標,還是聚集在西域。
隨着不斷向西擴張,便有愈來愈多的戰爭附屬品產生。
除了廣袤無垠的土地和無盡的財富外,更多的附屬品卻是那些變得無家可歸的百姓,其中青壯者,會淪為奴隸,供唐人驅使。
而那些嬌美的女性,會像他們見到的這樣,在台上如貨物般任人挑選,最後再以低賤的價錢被人購入。
不知不覺中,一條看不見的奴隸貿易,開始在大唐興起。
蓋因,大唐太過強盛——
青年的神色並不像起初那般和顏悅色,而是沉默了下來。
周圍的客人不以為意,依然在鬨笑打趣。
末了,青年在桌上放下了銀錠,帶着三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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