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哪會不認識?她也是咱們安喬的學生啊,能考上s大的,我可不會忘。文字谷 www.wenzigu.com」
「…安喬的?」
江肆嗓音起得很低,尾調也拖得輕緩。
聽不出什麼情緒,更好像他並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
宋晚梔垂着眼,無聲站在旁。
她沒失望,她也沒幻想過他會知道安喬中學有一個叫宋晚梔的女孩。不知道才是正常。站在光里的少年不該看到陰影里的角落。
沒什麼好失望的。
宋晚梔這樣想着,卻忍不住把頭更低了。
到此時她才恍然想起,她和誰都沒有說,怕的也不過就是眼前這一幕罷了。
林老師面露意外:「我還以為你們就是因為同高中才認識。」
「我不知道,」江肆懶着聲,「她沒提過。」
「那可真是緣分啊。宋晚梔就比你低兩屆,你高三那會她應該讀高一,也是永遠年級前三,」林老師感慨道,「不過人家小姑娘跟你不一樣,她是一心撲在學習上,又聽話又懂事,不犯校規不談戀愛,哪像你?」
「我怎麼了。」
「還你怎麼?」林老師佯怒,「高中那會兒,全校誰沒聽過你的戀愛史,嗯?」
「」
江肆停了幾秒,突然笑了:「哦,」他散漫抬眼,「原來是因為這個。」
林老師一愣:「什麼因為這個?」
「沒什麼,」江肆側過身,示意電梯間外,「那邊快開始了,您是不是該過去準備『演講』了。」
「你這是打算支開我啊,可不許欺負學妹。」
江肆懶着聲:「一捏就碎似的,我能怎麼欺負?」
「那聊完也趕緊進來,別搞特殊。想起你以前那些光榮事跡我還腦子疼呢。」
「嗯。」
腳步聲消失在電梯間外。
江肆眉眼間笑意一淡,他側身,不緊不慢地轉回來。
原本還只是站在他身後的女孩,此時幾乎已經要退到電梯門上了。她正微微白着臉兒,似乎是在緊張或者害怕,仰頭盯着電梯旁的數字。
離這層還遠。
江肆盯着女孩背影,寂了幾秒,他慢慢嗤出聲笑:「還去樓上?」
宋晚梔僵了下,答不出話。
「你在安喬聽過什麼傳言,能讓你這麼怕我?」江肆過去兩步,往她身旁牆壁上一靠,長眸低低地睨下來,「難道是說看見我要趕緊跑,不然就會被我打暈了扛回去麼。」
宋晚梔輕蹙眉:「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這種傳言。」
「那你怕我什麼?」
「」
宋晚梔想說她不怕他,可這樣說,她就更無法解釋她躲他的原因了。
見女孩仍緊繃着沉默,江肆眼神微沉,心底那點躁意卻按捺不住地焦灼起來。他習慣性地垂手去摸口袋,隨即才想起外套和煙盒都沒帶上來。
躁極之後,江肆反低了頭,哂出聲低啞的笑:「我怎麼一見你就犯煙癮。」
「什…麼?」宋晚梔聽得模糊,忍不住回眸。
江肆卻不說話了。
電梯叮咚一聲,抵達這層。
梯門打開,宋晚梔遲疑了下,還是朝他輕輕點頭:「我先走」
「她不上。」江肆抬手一攔,同時懶撩起眼,他朝電梯裏的陌生客人漠然說道。
「?」
宋晚梔怔怔地仰臉,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電梯。
電梯裏的人已經從善如流地按下關門鍵。
在宋晚梔回神前,電梯合上門,無情地離開了。
她眨了眨眼,仰着江肆的乾淨眸子裏多了一絲不解,但並沒有惱怒或者不悅。
江肆眼神晦深,語調還是不緊不慢的:「為了和我撇清關係,你連校友聚會都不想參加了?」
宋晚梔張了張口。
不是。
她明明是為了他才來的。
可是不能說。
於是她又頹然地垂回眼去。
「行,」江肆冷淡地笑,「進去當你的三好生吧,我不會和你打招呼的。」
宋晚梔眼睫一抖,幾秒後她聲音很輕地開口:「你先進,我待會再」
江肆輕嗤。
一個字也沒再多說,他轉身離開。
宋晚梔無聲地咬了下唇。
在那個人的背影即將拐出電梯間時,她突然想起什麼:「江肆——」
女孩本能往前追了兩步,卻忘了方才久站,突襲的痛感仿佛撕裂踝足。她踉蹌了下,扶住牆才險險沒摔倒。
在回神的那一秒,宋晚梔臉色驀地蒼白下去。
壓着自卑又難過的情緒,她慢慢將左腳往後縮起來。
「?」
江肆停在電梯間外,插着褲袋半側回身。
低懶俯着的漆黑眸子下,女孩扶着電梯牆站在原地,下頜尖尖地壓着,藏起了眼睛和大半張臉。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緊緊咬着唇,迫得發白,仿佛顫慄。
「對…對不起,」女孩聲音很輕,「我昨天錯拿了你的鋼筆。什麼時間還給你會方便?」
江肆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
直到長廊深處,不知誰喊了他一聲。差一點伸出褲袋的手扣了回去,江肆轉回身,薄涼地嗤出聲笑:「扔了吧。」
「——」
那人再沒回頭,徑直轉出電梯間。
最後一點血色從女孩清秀的臉上褪去。
直等到那個腳步聲徹底聽不見。
低着頭的宋晚梔很慢很慢地挪出了第一步。她蒼白着臉,固執地沒去看電梯門上她的側影。她知道那看起來一定很醜。
就算那人走得再慢,她也永遠沒辦法和正常人一樣。
「正常」地走在他身邊。
·
安喬中學在p市的校友算不上很多,但合計起來,在吃飯的私房餐廳里也坐滿了九張圓桌。
桌位安排成鬆散的九宮格,江肆自然坐在最中心的那桌。
無論什麼時間看過去,總有重疊的人影將他拱圍中間,有玩笑敬酒,有親近恭維。間隙漏出來的畫面里,那人與誰也是散漫疏懶,一雙桃花眼或垂或撩,總納着漫不經心的笑,眼神起落都蠱人似的。
宋晚梔坐在角落的桌旁,看那人近在咫尺,又遠在高不可攀的天邊上。
她沒什麼好做的,別說近處一桌,即便是整個房間裏,除了江肆她也認不出哪一個。偶爾有個別男生和她搭話,她也只是敷衍過去。多數時間裏她就只蘸着杯里倒出幾滴的水,安安靜靜地在一次性桌布上描摹。
有時候是在記公式,有時候是在畫一支鋼筆,有時候是在遺憾這樣浪費消磨掉的時間,遠不如圖書館裏的書好看。
她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回了「y」呢。
宋晚梔輕輕蹙眉,低頭把杯里的水面吹皺了。
在她直起身前,坐旁邊的兩個同屆女生已經攀談到彼此八卦的熟稔程度——
「紀雨菲辦這場校友聚餐的目的,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近的那個晃了晃杯子,不滿嘟囔,「你看這一頓飯下來,她好幾次簡直都快貼到江肆學長身上了。」
「誰讓人家有錢。在這種地方請百來號人吃頓晚餐,那可不是小數目。」
「哎,你說她能得逞嗎?」
「我看差不多,江肆大一談的那個女朋友分了以後,有快兩年沒交往新的了吧。」
「不是說他大一開始就跟着無人系統研究中心那邊做課題項目,不談戀愛了嗎?」
「那也空檔太久了。況且紀雨菲漂亮會撩,大膽主動,有錢又有資本,還是江肆喜歡的那種類型,怎麼想江肆也不會拒絕。」
「不是吧?紀雨菲除了有錢哪還有什麼資本?」
「這多明顯!」
離宋晚梔遠些的那個女生挺了挺胸,給同八卦的女生拋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別說男生了,我都羨慕她——我夢寐以求的36d啊,白瞎了我那些年干啃的木瓜!」
「」
宋晚梔沉默地低頭向下看。
又幾秒後,她微微繃着臉,耷拉着眼尾轉開了。
半晚喧鬧。
江肆靠坐在主桌的高背椅里,不管幾輪推杯換盞下來,他這邊也是滴酒未沾。
隨着時間推移,他眉眼間那點松懶笑意愈發淡了。
只餘一點黢黑情緒捺在眼底。
直到主桌的林老師擺了擺手,拒掉最後一杯敬酒:「唉,不行了不行了。這人上了年紀,精力是沒法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比了。你們好好玩,我這頭暈得不行,必須得先回去了。」
「老師您這就走啊?」
「就是啊林老師,這才九點多呢。」
「九點多對你們年輕人才叫『才』,擱家裏,這個點你們師母早就催我泡腳睡覺了。」林老師笑着起身,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顯然去意堅決。
學生們也不好攔。坐他身旁的體型圓潤的男生是p市校友群的負責人,叫沈鵬宇,這會跟着起身:「那我給您叫個車,送您下樓。」
「哎,我自己就行。」
「不用叫車,我送林老師。」一個辨識度極高的嗓音懶洋洋插了進來。
幾人回頭,正見同在主桌的椅里,江肆像是沒看見被紀雨菲扶着他椅背貼送過來的酒杯,也無視了那雙嫵媚柔情的眼,他沒什麼情緒地往側旁一避,徑直起身。
主桌一寂,幾人表情微妙。
拿起外套的林老師愣了下,回頭看了看江肆,又看了看神色尷尬懊惱的紀雨菲:「啊,這個,江肆你這就回去嗎?不再陪他們坐會兒了?」
「實驗室師兄找我有事,回了。」江肆敷衍道,「你們玩。」
「哎別啊江肆,」沈鵬宇接收到紀雨菲那邊兇巴巴的目光,連忙繞桌過來,「這才剛過半呢,你走了光我們在那還有什麼意思?」
「沒意思就散了。」江肆拍拍他肩,嗓音低低懶懶的,只他們兩人聽見,「相親局用不上這麼大排場。你要實在閒得蛋疼,就去工地搬磚。」
「!」
沈鵬宇胖臉上的笑就被江肆這隨手兩下的拍肩給抖掉了。
瞥見林老師離了席,江肆長眸一斂,轉身走人。
紀雨菲急了,也顧不得面子,跟着起身轉出來,向沈鵬宇抱怨:「他怎麼這樣啊。」
「我的姑奶奶哎,敬杯酒也就算了,誰讓你這樣那樣的了?」
「我、我怎麼樣了,我也沒做什麼呀。」紀雨菲嘟着唇不滿咕噥。
「來之前我都跟你說幾遍了,肆哥可以撩可以聊,但他不喜歡沒分寸特黏糊的,尤其——」沈鵬宇一頓,靠過身去聲音放低,「他高三那會兒,裴校花怎麼被甩的,你忘了?」
「不就趁他沒注意親了他一下麼。」紀雨菲心高氣傲的,今晚做到這份上還被甩了臉子,難免有點情緒,「當男朋友還不給親熱,長那麼帥有什麼用?」
「那您明知道,別上趕着追呀。」
「我——」
餘光見江肆就要出了宴廳,沈鵬宇也顧不得再接紀雨菲的話茬。
他告了聲,就慌忙扒拉着圓潤的身軀,追着那身影跑過去:「哎肆哥,別生氣啊肆哥,我真不是故意的!」終於趕在宴廳門外的走廊上追上那道身影,趁林老師在前幾米,沈鵬宇賠着笑:「主要是人家小學妹真心喜歡你,又央上門了,我」
餘音被掐滅在那人睨來的一眼裏。
沈鵬宇縮了縮脖子,自認倒霉地把兩人往電梯間送:「絕對沒有下次,我發誓。」
江肆冷淡地笑。
「我真錯了,這回是我犯二,給我一個機會將功補過好吧?」沈鵬宇一路追着送到電梯間,殷勤地給他們按電梯,然後退回來作保證,「等下回你有什麼吩咐,直接找我,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
「不用等下回。」
「只要肆哥肯原諒我這一次無知的——啊?」沈鵬宇以為自己聽錯了,扭頭。
江肆瞥過腕錶,沒抬眼,像隨口說:「東南角那桌有個叫宋晚梔的小朋…小姑娘,她腿上可能有傷,走路不太靈巧,結束時候你照顧下,別出岔子。」
沈鵬宇更迷茫了:「宋,什麼?」
「宋晚梔。」
「」
死寂片刻。
江肆撩回眼,正對上沈鵬宇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又不敢置信的複雜變換的表情。
江肆停了幾秒,懶散勾唇:「把你腦子裏的黃色想法倒掉。」
「我沒有,我的想法一直很純潔。」沈鵬宇一本正經地說完,就立刻覥着大圓臉湊近,「不過肆哥你這就太拿我當外人了,你早說嘛,早說我肯定把那個叫宋、宋晚」
「宋晚梔。」
「哦哦對,宋晚梔,你早說我一定把她安排到主桌上了。」
「滾,」江肆慢條斯理地笑,「讓你烏煙瘴氣的主桌離她遠點。那是能進s大的小朋友,帶壞了信不信我弄死你。」
「?s大的??」沈鵬宇又懵了。
安喬中學能進s大的,最近六七屆加起來也不過出了三個。
唯一的那個女孩沈鵬宇只見過照片,印象里是個戴黑框眼鏡的非常文靜的一心向學的清清淡淡的——總之就是不該和江肆有任何交集的一個小姑娘。
且不說安喬人盡皆知江肆在戀愛這件事上從來沒主動過一次,單說那種類型,也根本和江肆喜歡的半點邊兒不沾。
沈鵬宇越想越覺得迷惑,但他看得出江肆不想多聊。
「您放心吧肆哥,」沈鵬宇拍胸脯,「這麼簡單的事,我一定給你辦得穩穩妥妥,給咱們祖國未來的小花苗一片葉子不差地送回去!」
江肆微微挑眉,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和林老師一同進了轎廂。
電梯門在他們面前關合。
門縫外,沈鵬宇信心滿滿的胖臉逐漸縮小。
一小時後。
江肆低垂着眸懶靠在s大無人系統研究中心實驗樓的電梯裏,望着梯門徐緩打開。他長腿跨出,剛轉進走廊,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江肆緩步走向實驗室,拿出手機打算調成靜音。
然後他瞥見了來電顯示——
沈鵬宇。
長腿一止。
江肆停了兩秒,抬起接通的手機:「什麼事?」
「肆哥,」沈鵬宇結巴了兩聲,「你讓我照顧的那小姑娘,好像讓我給落、落在19樓了。」
江肆眼皮一跳:「什麼叫落在19樓了。」
「大廈今晚才通知說電梯系統出了點問題,存在安全隱患,今晚關業後要停梯做臨時檢修。走之前我明明確認過餐廳和包廂里都沒人了——」
「說結論。」
沈鵬宇哭喪着聲:「宋晚梔一個人在19樓。電梯停了。」
「」
望向窗外濃重的夜色,江肆微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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