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行從宮中出來時, 已是烏金西墜的時分。伏魔府 www.fumofu.com
行至宮門外,腳步稍停,面色冷肅的回頭看了眼皇宮, 沉思了一瞬, 轉身上了馬車。
顧時行回到侯府,蘇蘊迎上前,見他臉色似乎不大好,心中明白似有事發生。
她沒有立即詢問, 而待回到房中, 幫他把身上的官服脫下之際,才輕聲問:「可是大皇子的事情有什麼變故?」
顧時行低頭「嗯」了聲, 「倒是沒料到陳明閬是個嘴硬的,並不承認是大皇子唆使的梁邕搶人。」
蘇蘊的動作略一停頓,抬頭望他:「那便是說他不一定會離開金都?」
顧時行徑自把官服脫下, 放到了架子上,拿起錦袍穿上,神色帶着幾分思索。
待穿好了外衫, 顧時行才道:「這幾個皇子分藩是早晚的事情, 便是這一回不會離開金都, 但因今日一事,他的權利也會被限制住。」
話到這, 顧時行面上的神色沒有那般的肅嚴了,繼而道:「此前他偽裝得好, 聖上對他多有器重, 如今因一個女子而欲讓梁邕對付我,這行徑落在聖上的眼中,只覺得他不堪重用。」
「可聖上又怎知他讓梁邕看上我, 目的是為了讓梁邕與你積怨成仇?」蘇蘊不解。
顧時行走到洗漱架旁淨手,隨後拉下帕子擦拭手上的水漬。
「李嵇這一出之前,無人知道我心悅你,聖上必然不會想到這一點。但在梁邕犯事後,我承認早已經心悅於你,那定淮王尚且會認為李嵇早已經知道,所以才會行這種陰損的招來讓我與梁邕仇怨加深,聖上又如何想不到?」
說到這,顧時行肅嚴的神色鬆了些:「聖上為了給那定淮王一個交代,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把此事揭過。」
蘇蘊思索了一下,問:「那聖上又該怎麼處理梁邕?」
顧時行牽着她走出外間,平靜道:「那要看定淮王怎麼做了,梁邕雖是被利用了,但他確實動用了定淮軍假扮悍匪欲搶人,又欲對朝廷命官出手,此等罪行。」顧時行微搖頭:「不輕。」
話到最後,眸色涼薄。
雖不輕,但不至於傷及要害。
蘇蘊不知李嵇與梁邕的後續會如何,但從顧時行的話語中聽得出來,雖不會輕輕鬆鬆的揭過,但也不會有重罰。
這些事彎彎繞繞,最後怎麼來出來,尚且看皇帝怎麼做。
「先用膳吧,這些事也是急不得的。」蘇蘊心底嘆了一口氣,溫聲道。
顧時行點頭。他並非是急,只是怕她多想,但見她沒有那般失落,心裏頭也鬆了一口氣。
三人也到了隔壁膳廳用了膳。
用膳回來後,婆母果不其然地又讓人送來了燉湯。
婆母不知她來月事,不然這湯也不會隔一差三送來一回,白白讓自己兒子上火。
前兩回,一回招待了窗台下的盆栽,一回顧時行喝了,大半夜的一股子邪火,她好不容易才助他泄了出來。
若是現在送來的燉湯份量加重了,她不敢想下半夜該怎麼度過。
蘇蘊瞧着有些心驚,便主動開口替顧時行解圍道:「剛剛用完晚膳,夫君喝了好些湯,該是撐了,這湯就先放着吧,等晚間就寢前熱一熱再喝。」
婆子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又端起了湯,道:「那奴婢晚些時候再送過來。」
蘇蘊:
她不是這個意思呀
等人走了,顧時行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知道怕了?」
蘇蘊惱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拿起團扇頗為用力地搖晃着,好讓涼風消火。
靜默了一會後最終沒忍住,去了屋子,吩咐初意再熬一大碗消火的涼茶,料加足一些。
蘇蘊這邊憂愁着,她婆母那邊也是憂愁不已。
顧夫人倚坐在羅漢榻上托着腮,眉頭不展,一派憂愁。
這時顧侯回了房,臉上無甚表情,但心頭裏卻是心事重重。
在屋中的椅子坐了下來,看向羅漢榻上的妻子,緊抿的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但到底什麼都沒說。
他皺眉思索起今日見到傅太醫時,傅太醫說的話,給的東西。
傅太醫說,人到了中年,這腰腎確實會逐漸隨着年歲老了,可這湯補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藥膳滋補才行。
顧侯一臉的疑惑,隨後傅太醫又取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了他,話裏有話:「先前侯夫人在老夫這取的方子,不能多喝,畢竟咱們年紀擺在那了,比不得年輕人了,還是悠着來的為好。」
顧侯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眼,是五顆藥丸。
傅太醫壓低聲音,意味深長地道:「只需一顆,保准侯爺一夜都能大展雄風。」
聽這些話,還有手中的藥丸,顧侯聽出了幾個意思,自己的夫人尋過太醫,要了那等起陽補腎的方子。
回想到這,目光複雜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妻子在屋中並未有在外頭那般穩重端莊,現下坐姿隨意。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但看着只像是三十出頭,本就貌美,雖比年輕姑娘少了青春,可卻多了成熟風韻。
看着妻子,顧侯不管是眼神,連心思也複雜了起來。
她去傅太醫那處問了起陽補腎的方子,可是嫌他不夠賣力了?
但仔細想想,房事上邊除卻沒有那麼頻繁,倒也不至於還要用到什麼補藥的程度。
顧侯很認真的思索了起來——或許,她是想自己頻繁一些?
顧夫人不知自己那素來面色嚴肅,不苟言笑的丈夫竟然想了這麼多,要是知曉,只怕是更愁了。
翌日,顧夫人起得晚了,腰酸背痛,更是蔫蔫的,但一聽說兒子與兒媳成事了,夜裏還喚了兩次水,整個人頓時爽利了,腰不酸背也不痛了。
忙吩咐廚房燉老母雞湯給世子娘子送去,一整日都眉開眼笑的。
心裏暗暗的想着定然是自己讓人送去的燉湯起效了,不然以兒子先前的行徑來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圓房了?
她得等過一段時日再多送幾回才行!
保准過不了多久就能抱孫子了!
因在婆母那處,她與顧時行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圓房了,所以在婆母面前少了幾分心虛,心裏邊也相對地輕鬆了許多。
這才從婆母的院子回來,就有婢女送來了信件。
信件上沒有署名,但卻是寫了世子娘子親啟。
蘇蘊思索了一下,把信拆開了。
從頭往下看,面色也逐漸沉了下來。
信是大皇妃讓人送來的。
信中,大皇妃主動請她幫忙。
她信上寫着劉太醫只道她有月余的身孕,還道已經快保不住了,而接下來這些天必然會想法子讓她小產。
她也已然不信丈夫能護得住她與腹中的孩子了。而這大皇子府有諸多的眼線,她吃穿用度都受制於人,很容易出事。
而現下她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讓人知曉。她也是冒險一試,才讓婢女把信送出來的,希望蘇蘊能去皇后娘娘那處尋求幫助。
蘇蘊闔起了信紙,神色凝重。
依着大皇妃所言,那大皇府中應有不少德貴妃的人,故而連請個大夫都成了問題,也難怪那劉太醫敢把月份說小了。
上輩子大皇妃小產之後便病倒了,想必也是因為孩子月份不符,再有就是被藥物加害,身子才會垮了。
想到這,蘇蘊的心頭堵得難受。
她曾被當作棋子害顧時行。而那害她的人不會在意她會如何,是會名節盡失,還是會沒了命,都不會在意。
而大皇妃何嘗不是如此?
德貴妃只想着自己的兒子,只想着自己的地位會不會更加的尊榮。兒媳沒了,換人便是,孫子沒有了,再讓旁人生就是了。
蘇蘊在思索了片刻後,拿着信出了房門,去尋了婆母。
蘇蘊把信給了婆母。
顧夫人看了信上的內容,皺着眉頭,抬起眼眸看向兒媳:「你確定要淌這趟渾水?」
蘇蘊輕抿了抿唇,思索了兩息後,回道:「大皇妃能尋到兒媳這處,顯然是極為相信兒媳的。且大皇妃也是沒辦法了才會尋到我這處,我若是視若無睹,大皇妃腹中的孩子恐怕也就保不住了,長此以往下去,便是大皇妃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以德貴妃的狠辣,只會做得更絕,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而大皇妃能尋她幫忙,就已經說明了她要與德貴妃,也就是她自己的婆母站在對立面了,她已經被逼得沒有了回頭路了。
顧夫人長嘆,隨後朝着蘇蘊一笑:「能進得了我侯府的人,你也是個心善的。」
顧夫人闔上信件,思索了片刻,道:「罷了,你現在與我進宮一趟,問問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素來與德貴妃不對付,若是知曉此事,不為大皇妃,也會為了對付德貴妃,以此拿捏住德貴妃的七寸,重傷她的元氣。
蘇蘊應了聲,與婆母一同進了宮。
皇后看了大皇妃的信,艴然不悅的一拍桌子,疾言厲色的罵道:「心腸如此歹毒,連自己的親孫子都敢謀害!」
大皇妃信上並沒有說德貴妃的不是,但明眼人也知道那太醫是為誰在效力。
那陳側妃什麼德行,誰人不知?
她還能收買太醫不成?
若是誰都能隨隨便便的收買一個太醫謀害皇家子孫,那早就亂套了。
皇后看向蘇蘊,問她:「確定大皇妃已有孕三月了?」
蘇蘊應:「先前傅太醫診過脈,確定是三個月,如今算是三個余月了。」
皇后聞言,沉默了下來,也沒有詢問傅太醫為何會給大皇妃診脈。
垂眸思索,半晌後,抬起眼眸,道:「這事得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劉太醫欲害皇子子孫。」
蘇蘊道:「一是把月份說小的事情。雖然尋常的普通大夫會出錯,但宮中太醫也出錯,這理說不過去。三是先前劉太醫開的藥方子中,有一味藥為五行草。」
正欲說下去,見皇后臉色微變,蘇蘊便明白皇后知曉此藥,也就停了下來。
一旁的顧夫人補充道:「月份說小了,就已經不合理了,還在大皇妃有孕的期間開了那樣的方子,可不是湊巧了,其中貓膩顯而易見。」
皇后想了想,隨後吩咐嬤嬤:「你去太醫院把劉太醫,傅太醫請來,就說是」目光看向顧夫人,再而道:「忠毅侯府侯夫人身有不適,讓他們過來一趟。」
嬤嬤得令,退出了殿外。
約莫一刻余,兩個太醫都來到了慈元宮。
劉太醫納悶皇后為何要請他過去,但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到是因大皇妃的事情。
殿中,兩個太醫輪番給顧夫人診脈,都未察覺有什麼問題。
「侯夫人身子健康,並無問題。」劉太醫道。
皇后飲了一口茶,悠悠問道:「你們三人入太醫院多少載了?」
傅太醫應十五年。
而劉太醫應十七年。
「這麼說劉太醫還比傅太醫早了兩年,無論經驗還是醫術應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那麼普普通通的孕診也不會出錯才是呀。」皇后慢悠悠地道。
聽到「孕診」三字,劉太醫臉色微微一白。
皇后心底輕嗤一聲,徑直問:「大皇妃可是有孕了?」
劉太醫遲疑了一瞬,才應:「回稟皇后娘娘,大皇妃確實有孕了。」
皇后撥弄着杯盞,又問:「到底是什麼情況,仔細說一說。」
劉太醫雖然心有忐忑,懷疑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尚不知傅太醫已經為大皇妃診過脈了,因此抱着僥倖的心思。
應道:「大皇妃有孕月余了,但因兩年前小產,身體一直不是很好,許是近來憂慮過重,脈象滑胎的跡象很是明顯,若是執意要留着孩子,恐怕性命難保。」
傅太醫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心思複雜的側眼望了一眼劉太醫。
皇后輕笑了一聲:「那巧了,聽說傅太醫也給大皇妃診過脈,但他診出來的月份可是三個月,這一個脈診出了兩個不同的月份,可真是稀奇了,是吧?」
說罷,皇后看向了顧夫人和蘇蘊。
劉太醫臉色驀地一白,額頭上約有一層細細的汗溢出、
蘇蘊溫聲道:「小半個月前在金月庵偶遇大皇妃,大皇妃有所不適,臣婦問了幾句,得知大皇妃說請過太醫了。而那時診不出來脈象,如今診出的喜脈卻與傅太醫說的有出入,也不知兩位太醫,哪個才是對的。」
皇后笑道:「那還不簡單?派另外的太醫再去診脈不就知道了。」
聞言,劉太醫的手微微顫抖,連着語聲都帶着輕抖:「或是臣診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冰冷的目光從劉太醫的身上掃過,然後冷聲吩咐嬤嬤:「再請一個太醫,拿着我的令牌去大皇子府,若是有人敢攔,不用說旁的,直接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睡覺!
你們蹲點雙十一付尾款,我就不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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