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救世主掉到錘四萬哪算退休啊 118 名即是「框」(下)

    我是誰?

    我為誰服務?

    我又為何站在此處?

    克隆體無法回答這三個問題中的任何一個,因此,他與多恩的這場無意義的徒手搏鬥依然繼續進行了下去。從克隆體自己的角度上來講,這個問題或許確實進入了一種死循環: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以上三個問題的答案,但羅格·多恩,顯然並沒有打算給他這種充足的時間。

    理論上,最容易被解答的或許是第三個問題。克隆體站在這裏的直接原因是亞空間迷航,又或者說,在離開了異形所控制的那個可憎空間之後,「試做品一號」的亞空間導航就因為某種不明原因而失靈了。在迷航的無法可想之間,他不得不接受了一個自稱「特斯卡特利波卡」的亞空間存在的所謂「試煉」,最終才成功令「試做品一號」成功有了一片看起來像是戈壁荒原的土地着陸下來。而為了讓載具再一次成功走出這片荒原,他才決定回應這所謂的「試煉」,孤身一人踏上了長久的旅途,一直到現在,不知怎地被迫和不知由來的羅格·多恩展開了一場無意義的決鬥。

    克隆體或許可以這麼說,但參考對方從自身角度在同樣的問題上做出的闡釋,他又覺得這個回答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輕浮與可笑。他不想這麼回答,因為「福格瑞姆」不會想這麼回答。真正的「福格瑞姆」會想出一個更加堂皇偉大、直指核心的理由,而非這樣輕飄飄的「形勢所迫」。

    那麼,我為誰服務呢?

    法比烏斯嗎?克隆體想。或許並不是。這位以一種奇特褻瀆而又難以預測的路徑墮落下去的帝皇之子藥劑師或許確實是他的「生身之父」,或許確實教導了他一些有限的知識。即便克隆體確實在自己乏善可陳的人生當中的某一個短暫的階段試圖稱呼過對方為「老師」,但到了今時今日,在他被對方親手賣給太空死靈以換取某些對他來講更重要的東西之後,這點尚未來得及構建得牢固的脆弱情感也因為這一場毋庸置疑的背叛而近乎消失了。他作為一個「福格瑞姆」的替代品被製造出來,他也確實想要成為另一個更加得體、忠誠、完美,標杆一般的「福格瑞姆」。但——這是否意味着他還在為法比烏斯·拜耳服務?他那似乎是自然生發的意志當中是否還浸染着他造物主的指使?

    他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他意圖自我標榜是「忠誠於帝國」的,那麼藉由墮落者的培養槽出身的身份是否就成為了一個並不光彩的污點?在背叛者為他劃定的道路中前進的行為是否會令他的忠誠宣稱變成一種愚蠢可笑的謊言?

    而一切的一切都最終會被收束在最重要的那個問題上:我是誰?

    我是一個以帝皇之子基因原體福格瑞姆為模板鑄就而成的克隆。他這麼想。他從罐子裏出生,被培養鑄造的意義就是成為另一個更好、更完美的福格瑞姆。他很想如此聲稱,告訴多恩,自己就是帝皇宏偉的生物煉金工程計劃當中的第三原體,從徹莫斯冉冉升起的紫衣鳳凰。他確信他比那個已經墮落為色孽玩物的基因原體更有資格這樣聲稱,但每當他想要這麼說的時候,阿庫爾多納的聲音就會從他的記憶當中及時地冒出來,阻止他:

    「真正的福格瑞姆從來不需要證明他自己叫那個名字!您沒發現嗎?從您這麼說開始,您就已經意識到了,您根本就不是『福格瑞姆』!」

    可如果我不是「福格瑞姆」,我又是誰呢?克隆體苦澀地想。

    阿庫爾多納的聲音仿佛依然在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他無心去分辨對方所說的具體詞句。多恩如狂風又如雷霆般的攻擊綿延不絕,近乎沒有停歇的時候,他必須得專注在應對這些招式上,才能勉強確保自己能夠在這些攻擊當中活下去。

    他們已經打了多久?從第六個小時之後,克隆體就已經放棄去計算了。即便同樣缺少食水等必要的能量補充,原體超乎常人想像的耐力依然支持他們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進行長時間的高強度體力運動。若是凡人在同等條件下進行這種烈度的徒手搏鬥,或許他們甚至撐不了三個小時就會因為脫水而死,但羅格·多恩與福格瑞姆的克隆體之間的爭鬥在這段可能是幾天,幾個月,或者幾年的時間裏一直在繼續,而且似乎將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銀河崩毀、宇宙寂滅。

    這到底是因為亞空間的波濤擾亂了他們的時間感,還是因為他們確實在爭鬥中度過了如此長久的時間?克隆體不知道,多恩也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表示。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這位忠誠的泰拉近衛都拒絕與他眼中的「背叛者福格瑞姆」進行溝通,對克隆體所發送的一切代表「請求談話」的信號全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無法建立溝通也就無法取得共識,兩位狀態都不算完好、故而誰也無法奈何誰的對峙者也就無法從這個死循環當中脫離出來。

    他們或許可以一直這樣打下去。原體出色的戰鬥意識和恢復力令徒手搏鬥中的拳腳相加無法真正對對方造成致命傷,但最終的結果依然可以被預測到——無怪乎就是那三種:要麼就是多恩先因為他身上動力甲的沉重自重被拖垮,要麼就是克隆體先因為他身上毫無防護力的華貴破爛被以某種手段破壞掉行動能力,要麼就是,他們倆在過於長久的強迫戰鬥中體力不支,在生理機能逼近極限之後雙雙倒下。

    原體的體力與耐力確實深不見底,但並不是無限的。尤其是在這種無法休息,也無法得到能量補充的情況下。也同樣是因此,以上三種可能性成真的概率並不是完全均等的——當下里的多恩雖然被情緒上的狂怒所裹挾着,但這種怒火併沒有影響到他的策略與判斷。克隆體逐漸意識到,他的對手在有意識地分配控制自己的體力消耗,他們都不是很擅長這種拉鋸戰,但眼下的局面顯然是多恩一手策劃引導的、對他本人更加有利的情況。

    三個結局當中,概率最小的那個,反而是多恩自己落敗的結果。

    古泰拉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克隆體從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中知道這句箴言,並能輕易地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基本可以類同於「其下攻城」——而且,他「攻城」的對手,是羅格·多恩。

    克隆體意識到自己可能贏不了,但緊接着,他就迫使自己把這種念頭丟出腦海,因為在「福格瑞姆」面前,不應該有什麼「贏不了」的局面。他應當靈活地轉換思維,嘗試找到一種規避他現有的劣勢,能夠為他扳回一局並順利取勝的想法——「福格瑞姆」肯定是做得到的。第三軍團原體曾經以華麗的戰損比和誇張的策略手段兵不血刃地擴大帝國版圖,如果他意欲令自己配得上這個名字,那麼他也得拿出類似的戰果來才行。

    如果連一個油鹽不進的羅格·多恩都處理不了,那他豈不是更加沒有資格如此自稱?

    ——多恩的拳頭再次落在他的下顎上,劇烈的震盪沿着骨骼傳遞到他的腦海里,驅散了回憶中阿庫爾多納隱約的喊叫聲。即便是以原體的堅韌,這樣的衝擊力也足以讓他在一瞬間裏恍惚下去。此次傷害造成的神經信號紊亂令克隆體的大腦無法完美地命令自己的肢體,他想要對多恩的下一步進攻做出反應,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在這失去了防禦一瞬間裏不知第幾次地被對方破壞了重心,摔倒在地。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一旦多恩帶着他本身和那身沉重動力甲的重量一同向他壓下來的話,缺乏助力裝備的克隆體便幾乎不存在什麼再次翻盤的可能性了。在近距離貼身作戰當中,體格和體重就是有這麼大的壓制力,這是每個練習過類似格鬥的人都必然體會過的一種基礎知識。

    克隆體本能地想要向別的方向翻滾躲避,就像之前的不知道多少次,他差點陷入同樣的窘境時所做的那樣。但這一次,他沒能立刻成功移動,因而錯失了這個轉瞬間的良機——他首先選擇的那個方向上不知怎的卡了一塊石頭,導致他沒能以自己精細規划過的力量成功翻過足夠的距離。

    他本應在倒下之前就注意到那塊石頭的,也本應將之納入自己的戰術考量。原體級別的大腦不應該在戰場認知上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但他就是「看漏了」。克隆體沒時間為自己的失誤懊喪,羅格·多恩在仰視中如山嶽一般的身軀已經壓了下來。在那個瞬間裏,他本能地抓住了那塊石頭——

    它之前有這么小嗎?是可以被自己一手恰好抓住,而且如此順手的尺寸嗎?

    這個疑惑在克隆體的腦海當中一閃而逝,已死者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了:

    殺了他。就用那塊石頭。那聲音這樣說。你看得很清楚,如果你不在此時此刻這樣做的話,那麼死的人就是你了。

    生死之際,原體本就飛快的思維速度可以將這一個瞬間拉得很長。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克隆體能夠清楚地看到多恩灰敗的鬢髮和鬍鬚,他枯槁面容上的每一道皺紋,以及其中以無數血淚與仇恨寫下的純然怒火。他清楚,已死者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對的:現在的多恩依然無比想要殺了他。眼前他便有一個機會,那麼毫無疑問,他會這麼做的。

    但這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克隆體在心裏對自己說。真正的「福格瑞姆」會這樣做嗎?他會做出這種兄弟相殘的大逆行為嗎?

    他為什麼不會?已死者的聲音嗤笑着。他做過,不是嗎?你知道的。

    可那是墮落者的行為!克隆體在憤怒中反駁。

    可你現在就要死了。已死者以戲劇般優雅誇張的語調強調着這一點。如果你死了,那麼基於你的生存才能成真的,你所期望的一切都會成為空談。伱的人生就將在此時此刻蓋棺定論,你會成為一個不完美的失敗品,一個污點,就像法比烏斯從前做出的許多其他劣質作品一樣,坍縮為一個甚至不值得注意的實驗記錄。你難道希望這些事成真嗎?

    不。克隆體想。我不想——我不會成為一串無用的數據。

    多恩的膝蓋已經抵在了克隆體的胸腔上,沉重的質量毫不容情地向下加壓。紫金色的脆弱甲殼在碎裂的同時扎進了克隆體的皮肉當中,但肋骨骨板上的哀鳴令這些「細微」的皮外傷造成的痛感甚至不值一哂。一隻披掛着蒙塵的黃金甲冑的巨手扼住了倒地者的咽喉,再有一個瞬間,他的頸椎就會被扭斷。即便原體超常的生命力令他不會在中樞神經被截斷後的立刻死去,無法移動自己的肢體也會令他的生命進入顯而易見的倒計時。在克隆體淺薄的經歷當中,他唯有這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既然你不想死,就去做。

    已死者惡毒的絮語仿佛就響在克隆體的耳畔,而也同樣是這時,阿庫爾多納的那一聲一直未能被克隆體清晰捕獲的呼喚仿佛終於穿過了海上暴風雨的一葉小舟一般,成功傳達到了他的腦海當中。

    這個瞬間,如同狂風吹散了長久籠罩在天空中的陰雲一般,下定了決心的克隆體在豁然開朗之間握緊了手中的硬物。強加於培養槽中出生的他的這個世界依舊令人困惑,但克隆體從未有過這種堅定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

    他舉起了那隻手——


    ——

    法比烏斯·拜耳在一個瞬間裏感到失望,又在緊接着的下一個瞬間裏感到欣慰。

    此時此刻,他身處於鋼鐵之拳號上防守最為嚴密的中心艦橋上。他花費了很多東西——有形的戰士和武器,無形的人情與債務——才終於令自己成功抵達了納克蒙德走廊戰役上最中心的旗艦里最中心的指揮所中。

    為了抵達此處,他已經在鋼鐵之手戰團的圍剿之下變得孑然一身,但無所謂。黑色軍團已經敗退,阿巴頓也已經再次「戰略轉進」試圖回到恐懼之眼,他身邊不剩下任何可被呼叫的增援——但反正,他來時就沒有想到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法比烏斯花費如此巨大的精力來完成這件看似無意義的事,本質上只為了確認一個傳言。情理之中的是,他意識到,這個傳言就如同黑色軍團當中所有軍官,乃至「大掠奪者」伊澤凱爾·阿巴頓所「闢謠」的那樣:鋼鐵之手的原體並沒有真正的「復活」,那些迂腐可笑的機械腦袋只是在另一條路上逐漸瘋魔了起來,一步步地觸碰到了帝國「深紅協議」的紅線,並將他們拼湊出來的那個憎惡智能稱之為「復甦的原體」罷了。

    作為科學家,法比烏斯承認,被放置在這個艦橋當中最中心位置的那個機械造物足夠精巧。即便是以軸承、纜線、槓桿與鋼鐵以複雜的結構拼湊而成,竟然也成功地復現了萬年前費魯斯·馬努斯所具有的一小部分威儀——哪怕僅僅是十分之一。以某種手段複製原體也曾經是他在某個階段所專注過的課題,他因此能夠理解這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哪怕機械與基因之間的技術路線相隔甚遠,也並不妨礙這種理解與共情的自然產生。

    但機械終究只是機械,就像他造出的克隆也終究只是克隆一般。法比烏斯沒有放棄,但他也確實時常質疑自己是否能夠完美複製出帝皇所曾經做出的結果。就如同他在復刻原體這一課題上失敗過無數次時所感覺到的那樣,甫一見面,這位褻瀆者便能立刻肯定地意識到:這不是費魯斯·馬努斯。

    鋼鐵之手原體死於伊思塔萬五號星。這是不爭的事實。

    在近期才再次重組編制形成的摩洛克衛隊拱衛在鋼鐵之手鋼鐵的「原體」周圍,一整個終結者戰鬥小組在艦橋這樣的狹小空間內所能爆發出的火力是無法被抵抗的。法比烏斯非常相信,自己的這一個身軀將會在接下來的幾秒鐘內在各式武器噴吐出的能量中湮滅為飛灰,但——一個聲音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停下。這沒有意義。」

    費魯斯·馬努斯的聲音這樣說。

    法比烏斯·拜耳曾經聽過鋼鐵之手原體的聲音。仰賴於大遠征時期第三軍團與第十軍團之間堪稱親密的聯繫,他在遙遠的過去曾經聽見過許多次費魯斯·馬努斯說話的聲音。低沉但足夠清晰,粗糲又不粗野,如同金鐵碰撞交擊,又如同齒輪順滑咬合。他無法形容這種感受,但當他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他便非常確信——如同確信眼前的那個空有「費魯斯·馬努斯」一成相似度的褻瀆造物並不是成功的作品那般確信,那確實是第十原體的聲音。

    不是對聲紋信號的粗劣模仿,不是對過去語音記錄的剪裁拼接。那就是費魯斯·馬努斯本人在說話。

    摩洛克衛隊在無言中放低了武器。這或許也是一件足夠令人感到驚訝的事情,但法比烏斯實在沒有注意力能被分配在這點小事上了。他在驚愕與茫然之中看向那個在最開始時就被判定為廢品的機械造物,不能理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可是,大人。我們應該殺了他。」一位摩洛克終結者提出了如此的質疑,而那鋼鐵造像以超出常人想像的靈活姿態低下了頭,做出了回應:

    「我當然清楚,但這沒有意義。」造像面部的金屬與機械以一種超乎想像的方式移動着,精妙地模擬着費魯斯·馬努斯本人的表情。法比烏斯意識到,在它動起來、有了神態之後,它與真正的鋼鐵之手原體的相似度在陡然間飆升了起來。

    無怪乎那些試圖把機油塞進自己腦子裏的庸人會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嘗試。法比烏斯在群敵環伺之間依然能夠這麼想。而那機械造物在這期間仍在說話:

    「我知道他。法比烏斯·拜耳。」費魯斯的聲音如此說,「他是帝皇之子軍團最初的一批倖存者之一,在一萬年前,我就已經知曉了他作為軍團首席藥劑師的姓名,在此後的一萬年間,我也對他罄竹難書的『豐功偉績』有所耳聞。我知道他原本是什麼,現在又變成了什麼,因此我能說,在此時此地殺死他是沒有用的。即便他在我們的艦船上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將他殺死也遠稱不上一種合格的報復。就算我們在此將他挫骨揚灰,也不過是毀掉了一具可被替換的肉體。『法比烏斯·拜耳』之名在今後依舊會迴蕩在銀河群星當中,帝國諸多背叛者們所造成的其中一個夢魘並不會因此消失。」

    「的確。」法比烏斯略帶驚訝,但依舊坦然承認。

    他在銀河各處都藏有作為自己備份的克隆體,如果他的一個身體被毀,他的記憶與意識就會通過一些從靈族那裏得到靈感的技術被傳遞至這些備份當中。另一個克隆體會甦醒,但他也是法比烏斯·拜耳——他們享有同樣的記憶,同樣的願景,同樣的性格,同樣的思維模式,同樣的執念,以及同樣的名字。因此,每一個克隆都是法比烏斯·拜耳。他們不分彼此。

    「但他應當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摩洛克終結者又說,「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點。」

    「我並沒有在說『要放過他』。」費魯斯的聲音在艦橋當中平靜地響徹,「我們會殺了他的,但從效能上考慮,我希望他能夠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將他帶來我的工作間吧,我有些話想要當面與他談。」

    法比烏斯謹慎地繃緊了自己的肌肉。最後的這句話令他意識到,這個被機械構造出來的「費魯斯·馬努斯」很可能並不是所謂的憎惡智能,而是有什麼人躲在它後面說話。這是個大發現,他本可以就此乾脆地自殺,啟用自己的下一個備份——這也已經值回票價。但在兩位暫且收起了武器的摩洛克終結者向他走來的時候,他並沒有試圖逃跑或者反抗。

    他確實很想知道,對方想要跟他說什麼——不論藏在這個精妙的機械構造背後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

    倒在荒野上的克隆體丟開了自己反射性握住的石頭,費力地試圖扳開多恩鐵鉗一樣的那隻手。在後者沒有再度施力的前提下,他很快成功了。

    去除掉脖頸上的桎梏之後,他終於能拖着自己殘破不堪的甲冑和軀殼從對手的鉗制下灰頭土臉地爬出去了。這些動作顯然都跟優雅和完美沒有任何關係,但在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一線之後,克隆體選擇對這件事看開一點。比起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他不如大口呼吸一下荒原戈壁上帶着浮塵的嗆人空氣,在自己的腦海里短暫地謳歌一下生命的美好。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的頸椎就會被捏碎了。克隆體對此依然心有餘悸。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之下,他在劇烈的咳嗽中選擇無意識地儘可能遠離了始作俑者,但實際上,在這一連串慌亂中手腳不協調的爬行過後,他也並沒有成功離開對方多遠。

    多恩茫然地待在原地——看起來還是完好無損的,只是表情定格在了一個奇怪的樣子上。他還沒能完全從自己的憤怒當中脫離開來,但任誰都能讀出他臉上顯而易見的茫然無措。性格一板一眼或許是他的優點之一,但相對而言,如果在一板一眼的多恩眼前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他對此作出反應的速度總是要比另外一些思維更加靈活的兄弟們慢上兩三微秒。

    可惜,當前發生在他面前的事情跳躍性有些太大了,就好像什麼無厘頭喜劇片似的。多恩一板一眼的思維沒法理解自己的對手這麼幹是為了什麼,而無法猜到對方的意圖就無法做出對策。這一段顯然不太對勁的錯誤冗餘算法讓多恩的思維在原地循環了遠超過兩三微秒的時間,然後,他才想起來開口提問:

    「你給我塞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克隆體沒什麼好氣地說,他的聲音還因為之前遭遇到的傷害而有些沙啞,「從表面上來看那是一種糖類點心,理論上它還代表什麼更深層次的含義,只可惜在我成功理解到它的含義之前,它就已經不得不進了你的嘴裏了。」

    這個回答顯然沒有解答多恩的任何疑惑:「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不談你未解明的所謂『深層次含義』,它依然能夠為你提供一定程度的熱量,即便對原體來說杯水車薪,但在長時間的拉鋸戰當中,最後一點些微的補給或許就能成為你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這麼做『不合理』,而『不合理』的事情總會把你嚇一跳!」克隆體斬釘截鐵地回答,「不然在那種情況下你還想我怎麼做?真的用石頭砸你的腦袋把你的腦漿挖出來嗎?」

    怒火從多恩蒼老的面容上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困惑。這些亟待被解決的困惑令他不得不暫時安靜了下來,而克隆體終於有機會能夠陳述他最初被問到的三個問題的答案了:

    「我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在為誰服務,更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裏沒頭沒腦地和你打這一場架!」他氣沖沖地從地面上爬起來,身上附着的灰土血跡和累累傷痕令他看起來不再像是能夠被擺在展櫃當中的藝術品,也不像是榮譽加身高高在上的軍團指揮官。

    「我承認,我不過是依照原體福格瑞姆被製造出來的一個煉金生命克隆體,除了與那個人在樣貌、知識、能力和記憶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之外並無其他特殊之處。」劫後餘生的克隆體終於徹底拋棄了儀態,灰頭土臉地在原地跳腳,「我承認我做不到,我既找不出和平解決與你的衝突的方式,又沒法狠下心來對你下死手,但——

    「*徹莫斯粗口*!我他媽一點都不想變成失敗實驗數據當中的一行字——你這個石頭腦袋給我聽清楚,我在這兒跟你打架只是因為我想活下去!」

    ——

    (圖文無關。請各位讀者分享一個煙廚(我)的絕望。我殺型月掃描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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