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老爺的嘉獎宴席主要是讓縣裏前二十名的生員認識一下,以後大家都是同窗,又是一個縣的,也好彼此有個照應。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只是葉俊是吊在車尾的,並不受重視,更兼他年紀小,也沒人來和他主動交談,他自己情緒也不高,便在一邊吃了個自在開心。
葉俊記人很是有些天賦異稟,只要是人,他幾乎過目不忘,這也是當初在警官學院他最引以為傲的一項第一名。所以他雖然一直在吃吃喝喝,可是本次考試排在自己前面的這些人他倒是都記住了。
開遠縣本屆的案首叫做閆淙,十五歲左右,長得斯文俊秀;第二名叫杜子詹,長相乍一看不像是個文人,五官有些粗獷;第三名叫孫嵐山,文文弱弱的,看上去頗為靦腆。
葉俊只着重記了這三人,不是覺得旁人他就有資格忽視,而是這三人就是他現階段的目標。他到書院的第一階段就是超越他們三個。
一頓飯吃得倒是賓主盡歡,縣老爺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新睿二十五年的進士,叫做許明陽。他說讓開遠縣所有生員一起出發去麒麟書院,他將派衙役護送,三日後辰時在縣衙集合、出發。
這倒是也省卻了葉俊許多的麻煩,不然沈玉玏大小姐肯定會派車送自己,倒不如坐縣衙給準備的車。說白了,葉俊自知欠了沈家的大恩情,怎麼忍心一再勞煩沈家?!
葉俊將這兩年自己全部的身家翻出來,給了翠縷四十兩、小燕、小鸝各二十兩,還餘五百兩銀票,自己收進了空間。
三個丫頭對葉俊依依難捨,眼睛都哭紅了,葉俊只得道:「分別只是暫時的,我必定有一天會把你們接到我身邊去的,放心」。
翠縷紅着眼眶道:「那好,奴婢們相信小郎君,在家裏等着小郎君回來」。
葉俊又收拾起自己的其他物事,等東西都收拾完了,也就到了跟「家人們」及老師拜別的時候了。相見時難別亦難啊!
當葉俊坐在車上,同開遠縣其他生員一起趕往中州府麒麟書院的時候,他的內心是不平靜的。
他身上穿着沈玉玏給做的衣衫,兩個大包袱里都裝着衣衫鞋襪,三層大提籃里,一層裝的是筆墨紙硯,二層裝的是洗漱用品,三層裝的是一些路上吃的乾糧。腰上荷包里是一把銅錢和碎銀,懷裏還揣着三張二百兩的銀票就臨行前,沈世山、錢氏、沈玉玏每人都來偷偷給他塞了二百兩銀票,要不怎麼說是一家人呢,這莫名的默契呀!
葉俊不是木頭人怎麼能不被感動?且不是小小的感動,前世今生葉俊第一次任憑自己的心軟成了一汪水,以至於他始終紅着眼眶,用盡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流眼淚。
與葉俊同車的五個生員里就包括那個第二名的生員杜子詹,他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忍不住一拍大腿大聲說道:「你們幾個是做什麼這么娘們唧唧的?咱們是去讀書,又不是去送死,你們哭什麼?如此婆媽,以後為官也難有建樹」。
葉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此時抬頭,看看濃眉大眼的杜子詹,再看看其餘幾個,果然都如自己這般紅着眼眶,他不由得扶額,暗嘆了一聲:「丟人」。
葉俊快速收拾了自己的情緒,不由衝着杜子詹笑了一笑,杜子詹一愣,旋即說道:「你是那個葉俊對不對」?葉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就是那個葉俊。虧得您還記得我」。
杜子詹頗為直腸子地說道:「縣太爺的嘉獎宴上雖然你沒說什麼話,可是我卻注意到你了。因為諸人都覺得案首閆淙風姿俊秀,可是閆淙卻謙遜地說,他覺得自己比不上葉俊。諸人又問,葉俊是何人,閆淙笑着指了指你,說,就是那個最為有運氣的第二十啊!所以大家幾乎都記住了你」。
葉俊嘴角抽了抽,心裏將閆淙罵了個狗血淋頭,心道:「閆淙這是與我有什麼仇什麼怨啊」!?
葉俊心裏如何腹誹,臉上倒是絲毫沒有顯露,還頗為好脾氣地說道:「既然都認識了我,那也挺好,等以後大家都進了書院,就都能幫襯幫襯我了」。
旁邊一個叫做肖詠的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着葉俊,說道:「你一個第二十名,去了書院就是墊底的存在,幫襯你有用嗎」?葉俊側目看了那人一眼,說道:「嗯,第十五名也的確足以令人驕傲了」。
旁邊幾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個叫秦漢的不由笑着看了看葉俊,說道:「咱兩席上席下,以後一起切磋一起努力」。葉俊道:「我可不敢和第五名的做席上席下,做人還是得有自知之明。以後還望秦兄指點一二」。
秦漢道:「區區一次童生試算什麼啊?只要努力都會進步。葉俊,我看好你,沖你這股幸運勁兒,我都得離你近點兒」。他說着話愣是強硬的和那肖詠換了換位置,挨在了葉俊的邊上。
葉俊並不扭捏,他知道,要想將自己是個女子這個秘密長久的成功的瞞下去,自己必須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這挨一下碰一下的,就當沒發生吧。
因為距離中州府城較遠,所以路上得在客棧歇息一晚。客棧很普通,就是大院子大平房兒大通鋪,葉俊一看嘴角就抽了抽——這特麼還讓人活不?!感慨是感慨,吐槽歸吐槽,葉俊還是迅速地佔了一個靠牆的位置,他旁邊竟然是被笑嘻嘻的秦漢給佔了。
秦漢此人,十六歲,童生試第五名,身材頎長,面容清雋,舉止文雅,倒像是個大家公子。有他睡在旁邊,葉俊覺得倒是能夠接受。待大家都吃過飯,葉俊略作洗漱就上了炕,沒錯,此間就是長長的大土炕。
葉俊只脫了外衫,因來時他給自己準備了許多隱藏自身的衣衫,所以如今雖然只穿着裏衣里褲,也不會暴露。白天天氣倒是很熱,可晚上還是有點涼,葉俊將旅館提供的不甚乾淨的薄毯子鬆鬆地蓋到了肩頭,兩條胳膊露在外面,屋裏屋外亂糟糟的也是睡不着,不由睜着眼睛盯着大樑上的蜘蛛網。
一個屋子十幾人,有幾個在洗漱,有幾個還在說笑,還有幾個在溫書,只有葉俊是上炕最早的一個。葉俊也不理旁人,默默心裏面給自己催眠,其實坐了一天車,他快累死了,這古代的路都是土路又不平,所以馬車很顛簸的。
不一刻,一個人挨着自己躺下來,是秦漢。
秦漢看葉俊躺得規規矩矩的,就笑問道:「是不是今天累着了」?葉俊道:「是挺累得,不過還受得住」。葉俊又看了秦漢一眼,說道:「你不溫書嗎」?秦漢明亮的眼睛裏閃現幾分揶揄的笑意,說道:「二十名的都不溫書,我溫什麼書」!
對秦漢的打趣,葉俊不在意的笑了一下,說道:「這裏光線太暗了,我怕傷眼」。秦漢道:「以後你也提醒着我一些,不要進士沒考上還毀了一雙眼,那不是虧大了」?!葉俊道:「好啊,只要你不嫌煩,我就多提醒着你」。
秦漢不知為何,自己和葉俊這麼挨躺着聊天,心裏有些異樣。異樣的情緒又毫無頭緒,他就急忙斂神道:「你多大了」?葉俊答:「十三歲」。秦漢道:「我比你年長,以後你就叫我一聲秦大哥吧,以後咱們是同窗,不用那麼拘謹客氣。當然了叫我表字也行,我的表字是茂行。你的呢」?
葉俊道:「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好名字!我的表字是我的一位小兄弟所贈,是為賢俊二字」。秦漢道:「賢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你的名字也很好,以後我們都稱呼表字吧」?葉俊應聲道:「可以」。
葉俊半晌沒有言語,秦漢看向葉俊,發現他閉着眼睛,呼吸綿長,竟是睡着了。秦漢不禁生出幾分欽佩,如此陌生又嘈雜的環境裏,他竟然睡着了!他會什麼龜息大法不成?若不能強制關閉五感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其實葉俊在前世就有「睡神」的痞號,只要他想睡,站着照樣睡,而且有起床氣,睡不飽時脾氣會很大。如今他有一個小小的躺着的位置,年紀又小,還顛簸了一天,若睡不着才是見了鬼。
不知何故,杜子詹和閆淙大笑着進來,秦漢半晌睡不着本就心燥,不由冷冽地掃了他們二人一眼,說道:「這邊都有人睡着了,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明天早起還要繼續趕路呢」。屋內諸人許是都沒想到秦漢這廝竟然會衝着閆淙和杜子詹發脾氣,一時屋內倒是靜了靜。
閆淙面上不好看,杜子詹卻大大咧咧地說道:「茂行說得對,今晚大家還是早些休息為妙」。不成想閆淙卻跟了一句:「若當少爺就回家裏當,咱們可不是你家的奴才」。
屋內更靜了,秦漢優雅的從炕上起身,盤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上很是冰冷地說道:「自己做錯還敢嗆聲?你這麼囂張,不知道的還以為以後的第一名都被你承包了呢」!
秦漢語氣里的譏諷任憑是個傻子都聽的出來,諸人都以為二人只怕要吵起來了,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閆淙雖然氣得臉頰通紅,可是竟沒再多說一句。
杜子詹看兩人氣色都不太好,便拉着閆淙道:「我那屋人少,不擠,咱兩換換吧,你不是也很累嗎」?閆淙到底是承了杜子詹的好意,轉身走了出去,順風飄來一句低低的:「謝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開遠縣一行人很早就出發繼續趕路。此時葉俊輕靠着車壁仍舊在睡,他年紀又小,在秦漢看來那是瘦瘦小小的一個人,看上去讓人心生憐惜。
秦漢鬼使神差地伸出胳膊攬住葉俊的肩膀將他圈進自己的懷裏,葉俊睜開自己迷迷瞪瞪的大眼看了一眼,也沒說話,靠着秦漢的肩膀又睡過去了。秦漢有些無語,心道:「這小傢伙兒怎麼這麼能睡啊」?!
該吃午飯的時候,葉俊終於清醒了過來,看着秦漢露出幾分靦腆笑意,說道:「茂行哥辛苦了,我這有自己做的肉乾你吃嗎」?葉俊立時就要翻找自己的木質大食盒。秦漢伸手攔住葉俊,說道:「衙役去前面給大家買熱乎的飯菜了,咱們稍等就好」。葉俊也不強求。
中午吃過簡單的飯菜,大家稍作休整便又出發趕路。這次葉俊沒有睡着,而是認真欣賞起沿途的風景。原生態的江南風景,山水如畫,讓人心折。
秦漢道:「賢俊是第一次出遠門嗎」?葉俊笑笑:「是呀,這邊的風景真美」。秦漢柔和道:「這算什麼,咱們即將奔赴的麒麟書院才是真正的美如圖畫」。
葉俊挑眉:「茂行哥竟然來過麒麟書院嗎」?秦漢道:「僅來過一次。當時我家兄長還在書院就讀,我跟着父親來給兄長送冬衣,那時候天寒地凍的,沒想到麒麟書院仍舊美得讓人震撼。我不跟你多講,你見了自然知道」。
葉俊道:「既然那邊那麼美,苦讀什麼的也就感受不到苦了,真好。茂行哥,你家兄長考中進士了嗎?做官了嗎」?
秦漢又笑道:「我家兄長在麒麟書院讀書兩年就考中舉人,又讀了三年便考中進士,如今在京都以北的永州府做一縣令」。
葉俊道:「哇,茂行哥竟然是書香世家啊」!葉俊故意裝出一副年小懵懂的模樣,畢竟十三歲就該有十三歲的樣子嘛。秦漢拍拍葉俊的頭,說道:「我們也一起努力,爭取不用五年就可以進士及第」。葉俊卻道:「既然這邊這般美,我一定要在這邊多待幾年,考進士什麼的,我不急」。
秦漢哈哈大笑起來。
葉俊一行人傍晚抵達中州府。衙役沒有要大家住店,而是拿着開遠縣知縣大人的帖子直接帶着眾人去了麒麟書院。
葉俊想過這個地方有多美,可是真正見到的時候仍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麒麟書院在中州府城的西南角上,背靠帽兒山,直面娘子湖,白牆灰瓦的書院屋舍高低錯落、連綿成一大片。在晚霞的映照下,湖面瀲灩,倒映着水墨般的錯落屋舍,令人仿佛來到了洞天福地。
諸人被學長們攔在書院門外,要求做「進門詩」。葉俊是最後一名,他絕不會往前擠,便在最後面觀察着書院。書院是兩扇青石色的厚重大門,門上匾額是石刻的黑底金字「麒麟書院」四個大字,此字是端正的隸書。
兩側門垛上的楹聯亦為石刻,上書曰:「萬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曉送流年」。門前石階上縫隙里都是斑斑青苔,門前兩側遍種鳳尾梧桐,十分高大,清風徐來,簌簌而響。此間的古樸厚重之氣沖葉俊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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