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軒還沒說完,此時一道閃電如金色的游龍揮舞着利爪撕開了天際、劃破長空,正劈中山道右邊山上的一棵高樹,燃起了大火,緊接着又是一串震耳欲聾的雷聲,左軍士兵皆嚇得面色如土,一陣慌亂。
而建成的馬沒見過此等天火、巨雷,竟受了驚,本能地朝山道左邊的懸崖躲。建成用力拉緊韁繩,那馬嘶鳴着抬起前蹄,正踢中子軒!
「啊……」子軒痛苦地叫着,身體不由自主地朝懸崖滾去。建成飛身向她撲去,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
而子軒整個人已掛在懸崖邊,回頭一看是萬丈深淵,頓時覺得從頭到腳都麻木了,身體竟不像是自己的了,完全不聽使喚。
「別向下看!」建成趴在地上,一手拉緊她,一手扯住旁邊的一棵灌木。
子軒抬起頭,只見建成那張一向溫和的臉此刻寫滿了焦急與不安,看見他握緊自己胳膊的手,知道自己有救了,想說句話安慰他,讓他別急,才發現自己連舌頭都在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左軍早已衝上好幾個人,幫建成將子軒拉了上來。
建成坐在地上,懷裏抱着子軒,仍心有餘悸,大口地喘着氣。子軒癱軟在他懷中,努力地讓自己的舌頭能說話:「大……大公子……」
「你先別急着說話。」建成看着懷中的她。
子軒搖搖頭,繼續艱難地說着:「別……別撤……軍……」
建成看着她逐漸昏去,才發現她額角竟流着血,正和着雨水滑過她蒼白的臉頰,「醫官!快傳軍中的醫官!」
左軍正在返回賈胡堡,建成在馬上用自己的披風緊緊裹住懷中嬌小的身軀。第一次這樣仔細看她,白淨的小圓臉上淡淡的眉微蹙着,緊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被雨水打濕,一根一根似能數得清楚,小巧的鼻子下微啟的唇,好像在夢中呢喃。
楊子軒,只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但她竟敢在雨夜中來追他,竟有勇氣攔住他的馬,竟在昏迷前還記得勸他別撤軍。在這柔弱的外表下,竟藏了如此堅定的意志!也正是因為她極力地拖延才使左軍沒有走得更遠。在接到世民派人送來的李淵手令後,建成領着左軍返回賈胡堡。
建成撫上她的臉,幸虧醫官說她頭上的傷只是跌落懸崖時刮破的皮外傷,而她昏倒只是因為驚嚇過度,要不然建成該是如何地自責?
建成覺得楊子軒是如此地特別,自己已為她動了情。他已經很久不敢動情了,他家的鄭觀音是個出了名的妒婦,他納的妾不是逃跑就是自殺,應該是承受不了鄭觀音給的壓力。他也不想因此和鄭觀音翻臉,畢竟那是父親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此刻的建成竟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愛懷中的這個小人兒,愛她可愛的小圓臉,愛她清麗脫俗的氣質,更愛她倔強、堅毅的性格,就是為了她與鄭觀音反目也在所不惜。
左軍在黎明時回到了賈胡堡。
兩天後,大業十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回太原運糧的部隊順利返回,不僅帶來一個月的糧草,還帶來了太原一切安好的信息。李淵大喜。
大業十三年八月一日,天空放晴,世民十分驚訝,楊子軒說進入八月雨就會停,竟一天也沒耽擱,初一就晴了。
世民低頭看了看正在榻上休養的子軒,「有個會算卦的小姨子,還真不錯,你再算算什麼時候會再下雨。」
子軒翻了個白眼,當我是「天氣預報」啊?捂着額角的傷口,翻個身,背對着他,「我這會兒頭痛,算不出來。」
八月二日,李淵命全軍晾曬鎧甲、武器、衣服,準備攻打霍邑。
八月三日,天色剛剛亮,李淵率大軍沿着東南山麓直撲霍邑城。霍邑,是汾河谷地的一道咽喉,衝破了它,就可以南渡黃河,進入渭河平原了。李淵立於馬上,看着山下的霍邑,豪情盈胸,壯志飛揚。
裴寂在李淵身邊道:「唐公,這霍邑可是大軍出發的第一仗,為保我軍士氣,此一役只能勝,不能敗。只是如果宋老生固守不出那可怎麼辦呢?」
建成道:「裴叔放心,這個很容易,那宋老生有勇無謀,我們先用小股騎兵在城下挑戰,他見我們如此輕漫他,必會出戰。」
世民得意地笑道:「他若還不出戰,我們就散佈消息,說他暗中已向我軍投降,故而不戰,那時他懼怕同僚的彈劾,不由得他不戰。」
李淵側目看了一眼世民,這孩子真是什麼損招都想得出來。
大軍迅速進抵霍邑,宋老生果然守城不出。
建成、世民帶着幾十輕騎,來到霍邑城下,舉起馬鞭,對着城頭指指點點,好像要指揮攻城。
宋老生聽士兵來報,心道,幾十個人就想攻城,也太小看我了!於是來到城上往下看。
兄弟二人一見宋老生露面,便讓騎兵們破口大罵,一遍又一遍地問候宋老生的祖宗八代。
宋老生勃然大怒,便要出戰。身旁的謀士道:「將軍,不要中了誘敵之計。」
宋老生暴跳如雷,指着那謀士道:「敢情他們罵的不是你的祖宗,若如此還不出戰,哪還有臉活着!」
宋老生率三萬人分別從東門和南門出城應戰。
李淵急命步兵進入戰場,自己與建成在東門迎戰宋老生的主力部隊,分一股部隊給世民在城南列陣迎敵。
子軒被世民留在了山坡上,與李進一同觀戰。只見雙方軍隊很快短兵相接,廝殺起來,叫喊聲、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
宋老生親自統領東門的隋軍主力向李淵和建成發起猛烈的攻擊。建成一馬當先,率軍沖入敵軍陣營,長劍揮處,隋軍紛紛落馬。義軍見建成身先士卒,無不奮力死戰。
宋老生見建成如此勇猛,便欲除之而後快,彎弓搭箭,一箭正中建成左肩。建成差點掉下馬來,被緊隨身後的李忠一把扶住。宋老生見機帶兵掩殺過來,義軍護着建成節節後退。
義軍本是遠道而來,又在大雨中駐紮了二十來天,在體能上遠比不上守城的隋軍。而此刻建成又負了傷,李淵心急如焚。
世民在南門倒是打得順風順水,南面的隋軍已被消滅殆盡。轉身一看,東門那邊卻在敗退,忙帶兵向東門殺來。
李淵見世民從宋老生後方沖入,連忙殺了個回馬槍,與世民一同夾擊宋老生。
世民擔心父親和大哥的安危,兩手各操一刀,一路砍殺而來。數十隋兵死於世民刀下,世民兩袖鮮血淋漓。
柴紹跟在他身邊,見此,忙問道:「世民,你受傷了嗎?」
「沒有,是隋軍的血。」世民甩甩袖子,繼續砍殺。那隋軍卻似怎麼砍也砍不完,世民兩口刀的刃都砍出了豁口,卻還是見不到父親和大哥。
子軒在山坡上看得很清楚,她的眼睛一直跟着世民,世民穿着一身白袍十分好認,而此刻子軒看着那白袍竟已完全變了成紅色,「李進,你看二公子是不是受了傷啊?他怎麼渾身都是血呀?」
「應該是吧。不過你別擔心,你看二公子還在衝殺,應該不是什麼大傷。」李進道。
「不是大傷怎麼會流那麼多血?」子軒焦急地說,「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子軒說着就要下山,被李進伸手拽住,「子軒小姐,那是戰場,你不能去!」
子軒平靜了一下,心裏勸自己:沒事的,沒事的。楊子軒,你是懂歷史的,唐太宗哪會死在這裏?可是,他可能會受傷,歷史上沒記載那麼細,說李世民在這一戰中沒有受傷!為什麼一想到他會受傷,心裏就這麼慌?打了這麼久,義軍的兩方面怎麼還是不能會合?」
子軒急得直跺腳,「不行,我要下去。」
李進道:「子軒小姐!你又不會武功,下去又有什麼用呢?」
「有用的,」子軒抓住李進的袖口,「我們一起下去!」
李進急了,「子軒小姐,這可使不得!二公子命我照看你,你若有什麼閃失,李進沒辦法向二公子交待!」
「可我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他受傷!」子軒氣急敗壞地吼道。
李進沒見過一向柔弱、隨和的子軒如此生氣,嚇了一跳。
子軒面色凝重地說:「李進,你聽我說。現在戰場上兩軍膠着、難分勝負,就算是義軍能打得贏,也會損失慘重。但是我們倆下去就會立刻改變戰場的形勢,這樣你也不下去嗎?」
李進滿臉疑惑,「這怎麼可能?我們倆下去,如何就能改變戰場的形勢?」
子軒道:「兩軍對壘,最重要的是士氣,而主帥的安危則會對士氣有重大影響。現在兩軍混戰在一處,大多數的士兵並不知道自己的主帥在哪兒。只要我們下去大喊『宋老生已被生擒活捉!』隋軍士氣會瞬時瓦解,四散逃去,我軍趁勢掩殺,形勢當然會立即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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