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床上的女人身着一件百蝶穿花的長袍,梳着端莊的簪花高髻,髻旁插着一支白玉簪,頭頂上的牡丹花開得正艷,雍容華貴、面容和善,笑不露齒,正是長孫無垢。這年的她只有16歲,比子儀小兩歲,比子軒小一歲,但卻難得的成熟、穩重。她沒有盤查兩姐妹的來歷,甚至從她臉上都看不出些許的好奇。她只是細心地吩咐丫鬟打掃廂房、準備被褥,並友善地詢問兩姐妹喜歡吃什麼,好讓下人去準備。
飯畢,無垢喚進一個丫鬟:「春華,你從今天起就服侍兩位小姐。」
「二少奶奶不必客氣,我們姐妹從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就不用丫鬟了吧。」子軒怕給人添麻煩。
「兩位不要見外,畢竟初來李府,有什麼不習慣的,有個丫鬟也好照拂。若是怠慢了兩位姑娘,我也無法與二公子交待。」
見無垢說得誠懇,子儀、子軒也不好再推辭,只得跟了春華來到廂房。這廂房面廓三間,中間一個堂屋用於會客,兩邊各一間臥室。
「春華,謝謝你。你去休息吧,我們姐妹倆說說話。」子儀說道。
春華答了聲「是」,退出屋去。
子儀拉子軒進了一個臥室在一張床上躺下,就像在現代時一樣,躺在一起說悄悄話。從一路的艱辛說到李府的舒適,從李靖夫婦說到老虎,又說到李世民,最後把話題落在了長孫無垢身上。
「她長的也不是很漂亮。」子儀說。
子軒抿嘴一笑,唇邊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側過身看着姐姐,「她呢,是端莊嫻雅。而姐姐你呢,說你是沉魚落雁,顯然不夠;說你是傾城傾國,尚嫌不足。在這個時代,沒人見過你這種混血美女,所以應該說驚為天人,方才恰當!」
「死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會拍馬屁了?」子儀一邊撓她的癢,一邊咬牙切齒道,「還有啊,在我面前說話別這麼古典,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別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子軒邊笑邊躲。
一陣笑鬧後,子儀說:「子軒,你說這個長孫無垢怎麼回事?她老公從外面帶來兩個女人回家,她什麼都不問,她就那麼放心李世民?」
「姐姐,這裏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子軒邊答邊平復着呼吸,「而且,歷史上記載這位長孫皇后可是無比賢惠,她與李世民相敬如賓,在歷代帝後中是模範夫妻。」
子儀不屑地說:「切,我才不信,相敬如賓說明他們不相愛,哪有夫妻間還那麼客套的?你沒看到那些沒事拌拌嘴、打打架的夫妻才過得長遠?」
「姐姐你來到古代,就只關心人家夫妻感情?」子軒逗她。
「你個死丫頭,我更關心什麼時候能回去,要不是陪你去什麼唐昭陵,我會在這個鬼地方嗎?我應該在一家西餐店,喝着紅酒、切着牛排……」子儀又是一頓連撓帶掐。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
世民來到父親的房間,屏退了下人,「爹,此次去大興,孩兒見到了姐夫。」
「柴紹怎麼說?」李淵喝了口茶,放下茶杯。
「姐夫說唯爹您的馬首是瞻,只是要安頓好姐姐,才能來晉陽。」世民答道。
李淵若有所思,摸了摸鬍鬚,徐徐道:「世民,你去大興的這段時間,皇上下了道詔書,不再追究為父『馬邑之戰』的責任。起兵乃大事,既然現在形勢不那麼危急了,我們應稍安毋躁,以免過於倉促,有所疏漏,壞了大計。」
世民一聽,急了,匆匆站起,抱拳道:「爹,這怎麼行呢?我們已與劉文靜密謀多時,各地豪傑也聯絡得差不多了,士兵也已招募,最近爹又派人去河東老家通知了大哥和四弟,命孩兒去大興找姐夫相助。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爹再猶豫,只怕夜長夢多,走漏了風聲。那王威、高君雅名為副留守,實為皇上派來監視爹的,如若被他二人察覺此事,大事休矣!」
李淵起身扶起世民,「世民,此事急不得。起兵乃大事,成,則我李家為王為帝;敗,則我李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哎!為父定要仔細打算,使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世民見勸不動李淵,只得暫時作罷,再作打算。父子倆又閒話幾句家長,世民告辭,起身欲回房,方才想起救了那兩姐妹之事,回稟了李淵。李淵見不是什麼大事,道:「明日帶她姐妹來見我吧。」
第二天一大早,春華就來到了廂房:「二位小姐,這是我家二少奶奶為二位小姐準備的衣服。小姐看喜歡哪件,春華伺候二位小姐更衣。」
子儀、子軒相視一笑。她們除了在幼兒時期,可沒被人伺候過更衣。不過看看長孫無垢送來的貴族服裝要比老百姓的衣服複雜得多,沒有春華還真未必會穿。
長孫無垢送來春裝每人四件、夏裝每人四件,上襦下裙一應俱全,花色圖案各不相同,真是體貼入微呀!
子儀挑了件桃紅色的,而子軒則更偏愛淡淡的綠。春華幫二人梳妝後,又端上了早飯,各式的點心、各種小菜,與一路上二人所食之物如天壤之別。看來,這一個多月的苦沒白吃,先找到李淵絕對是個好主意。
用完早餐,春華正在收拾,李世民翩然走了進來,「二位姑娘在李府可還習慣?」
姐妹倆忙起身迎接,子軒道:「很好,多謝二公子。」
世民見她二人換了衣服,子儀絢麗奪目,子軒裊裊婷婷,桃紅柳綠,正如此時春意盎然,煞是好看,「世民奉家父之命,帶二位姑娘前去相見。」
子儀、子軒跟在世民後面去見李淵,一路上,世民雙眉緊索,也不說話,似在苦苦思索着什麼。兩姐妹見此情景也不敢多話,只一路跟着來到正院。
進了門,行禮拜見李淵,待聽到「免禮」二字,方才起身。只見上首坐着一人,五十開外,身姿挺拔、魁梧,長須美髯,歲月在他睿智的容顏上雕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但那一雙鳳目卻並未老去,光華流轉如古井幽潭,深不可測,仿佛能看進人心底里去。
這就是唐高祖李淵,真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能以51歲的高齡起兵反隋,建立盛世大唐的一**國君主,果然氣宇不凡,子軒想。
接着子軒又把在李世民面前編的「身世」跟李淵重複了一遍。李淵聽後的狀態跟李世民一個樣子——面無表情。他們可真是父子,一樣的心機深沉,讓子軒越說越心虛,越來越結巴。
臨了,李淵給她們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唇邊扯出粗粗淺淺的紋路,「那二位姑娘就先在府上住下吧,遇時機,老夫幫姑娘打聽那商隊便是。」
道過謝,世民又帶她們去拜見了李淵的側室萬氏。這萬氏自從世民的生母竇氏過世之後一直負責管理李家的大小事務,但李淵卻一直沒有給她當家主母的名份。而這萬氏也是性情恬淡、寵辱不驚。她自己也有一個兒子,是李淵的第五子李智雲,此時正與李淵長子建成、四子元吉同在河東老家。
返回廂房後,世民問:「兩位姑娘,無垢安排的可還妥當?還缺什麼,只管跟我說。」
「二少奶奶安排得非常周到,不勞二公子費心了。」子儀對世民很不友善,還記恨着他昨晚的行徑。
世民沒有理睬她挑釁的態度,環顧了一下屋內的陳設,目光落到了春華的身上,「無垢只安排了你一人在這兒伺候?」
「是。」春華答道。
「你一個人怎麼能照顧好兩位小姐,去把秋實叫來,就說我說的,讓她來這裏當差。」
「是,奴婢這就去叫秋實。」春華說着轉身出去。
「謝謝二公子。」子軒見他這般細心地為她姐妹着想,由衷地感激。
「子軒姑娘不必客氣,姑娘知書達理,世民自然要以禮相待。至於那些刁蠻任性的,也不必去理她……」說着,他瞟了子儀一眼,唇角帶着一絲諷笑。
「你說誰刁蠻任性……」子儀氣結,這男人還真是小肚雞腸,一句話都不肯讓她。
「那世民就不耽擱姑娘休息了。」他打斷她,禮貌地向子軒行禮,轉身走了,完全無視子儀的存在。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子儀忿忿道:「這什麼人嘛!粗魯、蠻橫、沒禮貌!」
「姐,你幹嗎生這麼大的氣呀?你和他才剛認識,怎麼像有八輩子的世仇似的?」子軒不解。
「有些人不用認識太久,就知道什麼樣了。你沒見他昨晚硬生生地把我拎上馬,還騎那麼快,我屁股都被顛成八辬了。」子儀仍嗔怒地瞪着門外,其實早已不見他的身影了。
「就為這事?姐姐不必那麼計較,他武功超群、豪爽俠義,不像現代男孩那麼紳士、溫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子軒勸着姐姐。
「你就別替他說好話了,我知道他是你的偶像,在你眼裏,他什麼都好。行了,行了,別再討論這個爛人了。咱們去看看這府里有什麼好玩的……」子儀不能跟子軒說他昨天在馬上戲謔她的事,因為這對於子儀來說實在是太丟人了,於是只得轉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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