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 林木兒 1366.重歸來路(44)萬字更

    重歸來路(44)

    王熙鳳說了,    林雨桐自然就去了。讀書都 www.dushudu.com到賈家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林家的人。

    不用問也知道,是黛玉派人給賈母送東西的。因着出了湘雲的事,林如海是如何都不願意叫黛玉上賈家來的。逢年過節的隨着大家過來走走,    不用飯就又打人往回接。賈母前期還留,    後來寶玉成親了,    又是那麼一種情況下,    賈母自己就不再叫黛玉過來了。每次黛玉打人看,她也總說別叫記掛,她挺好的云云。

    林家給的東西,    自然是好的。光是這一次見的,    就得有一車,    這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自然都是頂好的東西,    也都是按照賈母的喜好準備的。

    可在這一次鴛鴦放自己進去見賈母的時候,    卻見空空的廳堂,    不見繁花似錦的擺設。還有屋裏的薰香,一直沒變過的薰香味道如今也沒有了。桌上擺放着的蘋果個頭不大,    瞧着放的時間應該不短了,皮都皺了。這些東西雖然不是吃的,    只是用來熏屋子的。但賈母熏屋子的果子又何嘗見用過這麼寒酸的?

    鴛鴦的打扮比往常素淨多了,對於眼前的處境,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還是笑語嫣嫣的樣子,    「老太太真是精神短了,    夜裏睡不着的時候多,倒是白天,總也是睡不醒的樣兒。我也總說,這陰陽還是不能顛倒的,夜裏陰氣重,熬着總也不好。可這麼長時間,老太太年紀又這麼大了,總也調不過來。」

    不是調不過來,是家業敗了,老太太煎熬的一宿一宿睡不着。偏白天怕見人了,藉口休息就成了真休息,一日一日的就這麼過了。

    今兒進去的時候,老太太還是睡着的,是真睡還是假睡這個就不知道的,許是一直就是半夢半醒之間,不怎麼敢面對現實。

    林雨桐近前瞧了瞧,屋裏暗,帘子放下着,也瞧不真切。

    鴛鴦主動將帘子撩起來,林雨桐只覺得嚇了一跳。原來富態的老太太,如今瘦的一把骨頭。滿臉的皺紋,臉不是正常的白,是那種久不出門的蒼白。頭上帶着抹額,瞧那針腳,卻像是迎春的手藝。以前這樣的手藝老太太是看不上的。如今鴛鴦忙了,里里外外,老太太的所有事都得她操心,因此上,反而不一定有工夫給老太太做針線了。還有那一頭的白,以前是灰白色的,如今徹底的白成了雪。這麼個人躺在被子裏蓋着,不細看都看不出起伏的,瘦小的如同一個孩子體形了。

    見林雨桐打量的仔細,鴛鴦作勢要叫老太太,林雨桐一把攔了,指了指外面。

    兩人輕手輕腳的出去,林雨桐這才說:「按說,府里不到這份上。剋扣了誰,也不該剋扣了老太太。別的不說,大老爺和老爺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你這丫頭也是太實誠,你若是不好對大老爺老爺說,怎麼不叫人給我捎句話,我辦起來總比你方便。」

    鴛鴦搖頭:「大老爺縱使孝順,但到底是對老太太有些誤會,這長年累月的,因着老爺和太太沒搬出去的事,大老爺心裏怨怪如今也只在門外磕頭請安,再是沒進來過的。老爺呢?偶爾來坐坐,太太在老爺來的時候,送許多東西過來,老爺便不好說什麼。只是老爺只着走,大太太是必來的。只說老太太如今精神不濟,用不了那麼些個東西,平白的養下許多吃肉喝血的下人來,便說替老太太收着,不拘是什麼,就都拿走了。老爺再進來難免責難一二,回頭又說太太,太太只一徑的推給大太太,只說這邊給那邊拿,落不到老太太身上,便不給了,老爺也不再說話。太太說,叫缺了什麼只管要去可這天長日久的,一天跑十回都未必夠,這會子要霜糖,那會子要砂糖,再過會子還得冰糖提味。」她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落寞,「以前這樣的東西,不說堆山填海,那也是一車一車的糟蹋了也沒人心疼。如今偏是想要個二兩半斤的,就得我去跟人家磨纏好半天。二奶奶那邊還罷了,只要去總是有的。可要了幾回,惹了大太太不歡喜,找了二奶奶好幾次的事,我便不好去了。又有當初留老爺太太在家住的的時候老太太是說過的,她的一應吃穿用戴只跟老爺太太是一例的,二奶奶補貼這邊,大太太就說二奶奶吃裏扒外,後來,也只打平兒偷偷的給這邊補貼一些。寶玉和寶二奶奶倒是好的,常從廚房要老太太喜歡的菜色,然後打晴雯給偷摸的送來。因着太太不喜寶二奶奶,寶玉往常也不敢在太太面前多說話。」說着,就又是一嘆,摸出個荷包來:「這是寶玉今兒早上送進來的」她把荷包里的東西倒出來,是幾塊成色不好的銀角子,「屋裏的銀子是有數的,太太看着寶二奶奶看的緊,銀子動不得。寶玉說這銀子是他自己賺的,交給我,叫我缺了什麼,去外面給老太太買當時老太太醒着呢,聽見了也沒言語,等寶玉走了,才哭了一場,心裏又添了幾分不自在。」

    林雨桐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這都叫什麼事。於是便道:「林家送來的東西,也都是太太收着的。」

    鴛鴦點頭:「老太太屋裏倒是一點也沒見着。」

    「既這麼着,你就該打人告訴林姑娘一聲才是。」林雨桐說着,「她是斷斷不會想到,家裏到了如今這份上的。那我以後,也不往府里遞了,只打琉璃來,也只交到你手上。你伺候老太太總是用心的。」

    鴛鴦跪下就跟林雨桐磕頭:「再是想不到,最後了老太太卻得靠着奶奶您。」

    「起來起來!」林雨桐扶了鴛鴦起來:「你是個好丫頭,好好的伺候老太太,但也得借着老太太還清醒,也多為自己考慮一二。」

    「老太太在一日,我好一日。老太太不在了,我這橫豎還是一死呢。」鴛鴦說着,擦了一把眼淚,「看我,說的這都是什麼,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奶奶了。改天老太太好點了,我去給奶奶請安磕頭。」

    送走了林雨桐,鴛鴦轉身回去,就見老太太睜着眼睛。她急忙過去:「老太太,您醒了。今兒有煨好的老鴨湯,蒸的軟爛的碧梗米,泡着湯,您用點?」

    賈母側臉看向鴛鴦,然後伸出手,叫鴛鴦扶她起來。

    「老太太」鴛鴦趕緊過去,卻被賈母一把抓住了手,她指了指床邊的暗格子,「取來!」

    鴛鴦朝暗格子看了一眼,叫老太太靠好,才去了,取了暗格里的小匣子來,遞過去。

    賈母把脖子上的鑰匙取下來,顫抖着手將匣子打開,卻見裏面是一顆顆圓潤的紅寶石。

    饒是見過世面的鴛鴦,也沒見過如此成色的極品寶石。

    賈母臉上帶着幾分悵然來:「這是我出嫁的時候,我祖母給我的。她告訴我說,盼着我一輩子都別打開這東西,然後成為陪葬,跟着我到那一頭我如今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是夫妻和順兒女孝順,這輩子是不用這東西的。如今雖說不到絕境,但家業至此,奈何奈何!」她取出一顆寶石遞給鴛鴦:「好丫頭,你伺候了我一場,不能叫你沒有着落。你的身契就在給你的銀鐲子裏,你去消了奴籍便是了。這顆紅寶,是你的陪嫁。你留着它,跟我一樣,不到了絕境,不要動它。」不由分說的塞給鴛鴦,然後把整個匣子合上,「去把這個交給桐丫頭,告訴她,拿出裏面的一半,給黛玉送去,是我這個外祖母給她的陪嫁,叫她留着做個念想。再剩下的那一半,叫她替我保管,將來若是寶玉和雲丫頭到了無着落的時候,將這個給寶玉」

    竟像是交代後事。

    鴛鴦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卻偏偏的不敢放出聲音來。這邊老太太已經催了:「去吧!把事辦妥當。」

    林雨桐接到鴛鴦遞過來的東西就覺得不祥,知道怕是賈母要不好。

    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沒幾天,先是迎春那邊跟林雨桐要接生的嬤嬤說給那府里送去,湘雲要生了。這人還沒打走呢,那邊的消息就傳來了,說是孩子生下來了,可湘雲卻沒保住,人沒了。

    這在意料之外,但也卻不能說有多不合情理。

    湘雲還不到及笄之年,自己本身就還沒長好呢。她比黛玉還要年幼,王夫人本就存着怠慢之心,她又是未長全了生子。如今這醫療條件,身子健壯的婦人都是一腳進了鬼門關,更何況是她這樣的。從懷孕到生產,經歷了多少事情。本身胎就養的不好,結果動了又是在晚上,剛好寶玉又被王夫人打去了道觀了做道場去了。湘雲該是不到日子就動了,晴雯急的什麼似的,稟報了太太,太太說頭一胎慢,不着急。她見疼的不是辦法,又去找了大奶奶,想着大奶奶生過,能過去瞧瞧也好,房裏的丫頭都是沒生過的,就是見也沒見過的。可大奶奶只說,她守寡之人,進產房怕衝撞,就是不去。

    那邊二奶奶又去佈置新宅子去了,今兒就沒回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找誰。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去找老太太,結果還被鴛鴦攔住了,不叫驚動老太太,但到底是幫着遞話出去了。可還沒見人回信,那邊湘雲自己掙的生下孩子了,是個男孩,四斤上下,老嬤嬤幫着掏了嘴裏的東西,也哭出來了。可湘雲大出血,不等請來的大夫到,人就沒了。

    這個時候太太也才來了,說湘雲是個沒造化的,然後叫人收拾,準備喪事。對於剛生下的孩子,連瞧都沒瞧一眼。晴雯不敢撒手不管孩子,她要是再不管,這孩子這條小命得搭進去。不管鴛鴦怎麼攔着,她都抱着孩子去見了老太太,寶二奶奶這事不能瞞着老太太。

    林雨桐和四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賈母請進門的。

    孩子放在賈母的邊上,老太太叫了賈家兩房的人,賈璉和王熙鳳也在。

    賈母就說王夫人:「我知道你打着給寶玉另娶高門的主意。可你要是打着那個主意,這孩子也越的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了。橫豎寶玉年輕,以後也不會缺了孩子。為了孩子好的,我今兒做回主,也叫了珩哥兒和桐丫頭做見證,把這孩子過繼給璉兒和鳳丫頭」

    賈璉和王熙鳳驀然變了臉色,但緊跟着,兩口子對視一眼,誰都沒說反對的話。

    沒兒子,如今送了一個兒子。血脈不遠,甚至是跟兩人都有血緣關係的這麼一個孩子。

    賈赦原本不同意:「我大房不需要過繼二房的子嗣。」

    「什麼大房二房,大房又不用璉兒繼承爵位,又把兩口子分出去了,還什麼大房二房。」賈母喘着氣,「這是我這老婆子這輩子最後一個要求,你只說應還是不應?」

    賈赦的嘴角動了動,到底是點了頭。

    於是這個孩子被寫在賈璉和王熙鳳的名下,賈璉給取名賈桂。

    名字都記在族譜上了,這些人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林雨桐就提醒說:「這麼要緊的事,寶兄弟如何不在。」

    一家子把一個已經成了親有了孩子的男人當孩子。這個男人的老婆死了,又做主把人家的兒子給過繼出去了,可在座的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想去來去告訴他一聲,問問他的意見。

    賈母指着王夫人,呵斥道:「還不叫寶玉。」

    她還真不知道湘雲死了這事寶玉是不知道的,只以為那孩子這會子傷心,還不定如何呢,孩子更照管不到。

    王夫人看向林雨桐的眼神就有些怨怪,但還是打人去了。

    寶玉回來先去看了湘雲,這邊一個勁的催,那邊丫頭說:「寶二爺要親自給寶二奶奶梳洗穿戴」嫌棄收拾的不體面。

    這一句話把林雨桐說的心酸的不行,好些個丫頭都忍不住背過身流淚。

    賈母是老淚縱橫,卻擺手,再不叫人催。

    寶玉來看了看那孩子,鄭重的交到王熙鳳手裏,然後扭身就走。

    王夫人喊道:「孩子過繼給你二哥哥和你鳳姐姐,他們沒」

    「既然已經定了的事,何必跟我說?」寶玉沒有回頭,站在那裏道:「舍一個兒子原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如今既然叫我舍了兒子,太太也只當是舍了我出去罷了。」說完,再不停留,直接就出去了。

    賈政罵了一句孽障,就要喊人叫攔着,大有打一頓的架勢。王夫人又怕寶玉挨打,反而是攔着賈政,只盼着寶玉走遠點,千萬別叫逮住了。因此上,家裏的下人沒一個阻攔的,就這麼看着寶玉走了出去。

    只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麼,高喊了一聲:「寶玉——」

    可惜,此時寶玉已經走遠了,聽不到了。

    老太太看見了兒孫的結局,眼裏都像是滲出血一般的,枯瘦的手指朝寶玉離開的方向,然後眼睛越瞪越大,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直的朝後倒去,再也沒有起來。

    賈母的喪事辦的中規中矩,王夫人堅持說手裏沒有現銀,長子得了家業,該長子安葬老人,她是不肯拿出銀子來的。

    賈赦按照他的能力,來辦喪事,自然也是熱鬧不到哪裏去的。其中賈璉又拿出兩千兩銀子來,給老太太置辦了楠木的壽材。

    寶玉是在老太太要喪的時候才被從清虛觀里找回來的,他給老太太磕了頭,又親自扶了老太太和湘雲的棺回了金陵,可這一走,卻再也沒有誰有他的消息。仿若真就從人世間消失了一樣。當然了,這是後話。

    如今的王夫人且不知道,只想着等寶玉回來,過了老太太的孝期,寶玉也就出了妻孝了。還專門上了林雨桐的門,委託林雨桐幫着打聽打聽,出身高門的,哪怕是庶女,她們家也願意聘。林雨桐心說,老太太都瞧出寶玉去意已定,偏她沒看出來。她也犯不上去拒絕,只一味的應承,心裏卻知道,不管怎麼應承,都是用不上的。

    再者說,高門的庶女又怎麼會嫁到他們家去。老太太葬了,賈赦就叫賈政這一房搬出去。如今他們住的是三進的宅子,只賈赦帶着王夫人和趙姨娘周姨娘,賈環跟着探春再江南,探春常跟惜春有信件往來,信上也說了,是不打算叫環哥兒回來的。探春在那邊給賈環盯着親,是商戶人家的姑娘,為人潑辣厲害了些,但家裏極疼這姑娘。預備的嫁妝就有幾百畝的水田,三間鋪子兩棟大宅子。而且族裏男丁興旺,跟這樣的人家結親,利於在江南立足紮根。她叫汪有道親自寫信給賈政,說了結親的諸多好處,那邊賈政沒經過王夫人直接委託給姑爺辦了。

    沒多少日子,趙姨娘又要南下去了。說是汪家來信了,信上說是探春有喜了,只害喜的厲害,千萬勞動府上的姨娘去一趟,又帶上了一萬兩銀子給賈政,這邊王夫人拿了銀子,利索的放人了,眼不見心不煩。

    惜春還跟林雨桐說:「只怕這一去,三姐姐便是會想盡辦法往後拖,不叫回來的。」

    這倒也是,只要病上一病,言說不能起身,誰還能硬拉着上京來。

    林雨桐問四爺:「汪家這麼着,可是事情有變了?」

    正是事情有變了。

    「王子騰一直沒有動靜」四爺搖頭:「他太貪了,只想着壓到最後,他想立下這緊要關頭扭轉乾坤的功勞,卻不看,兩方可給他機會了?」他附在林雨桐耳邊低聲道:「太平州的土匪莫名其妙的剿滅了可不長時間之後,西海沿子附近的幾個島上,出現了倭寇這兩個月,朝廷已經接到三次倭寇擾邊的奏摺了,奇怪的事,這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倭寇,越剿越多」

    這意思是有人放走了平安州的土匪,叫他們化整為零南下度海上了島,偽裝成倭寇要上岸。如此看,這平安州的土匪,可不單純是土匪。土匪是沒有那麼好的紀律性的,竟然完成了這麼一個大遷徙,可沿線的州府卻絲毫沒有得到消息。這些人上島,所圖必然不小。而西海沿子,偏還是南安郡王督軍的,不光沒有奏報這一點,還叫這『倭寇』越做越大,那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那『倭寇』後面的主人,便是這些老臣要護着的人。賈敬到死也沒說的秘密,怕就是他了。

    這麼大的事,巡邊的王子騰不知道?

    知道了為什麼不說?

    前期,他是觀望。後期,他是想撈一把大的。

    而周培育這個潛邸老臣,在那邊到底生了什麼,這麼要緊的事到底是沒察覺,還是沒能奏報上來,亦或是,是出了什麼變故?

    四爺就道:「皇上派了靖海侯去了。」

    如今的靖海侯,還是聞天方的爹。


    緊跟着的事,叫林雨桐進一步認識了王子騰的冷酷。這一天,薛蟠來了。是送請柬的。兩件喜事,一件是寶釵的,寶釵要成為安南郡王的側妃了,日子都定好了,就定下下個月初八。而同一天,薛蟠娶平妻。說的是桂花夏家的夏金桂。

    他不好意思的跟四爺笑:「為子嗣計!為子嗣計!」

    是說余柳一直沒有生育的事。

    四爺不管這個,還問說:「跟南安王府怎麼做親了?」

    「原是舅母提過,我去信問了舅舅,舅舅也說可。」薛蟠很興奮,攀上南安王,這在他看來是大喜事。西海沿子鬧騰的越是凶,南安王府就越是安穩。

    當然,他這麼想也不算錯。而且這個親事,也給他帶來了好處,比如這夏家,夏家跟薛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饒是家裏只剩下孤女,也斷斷不會委屈與人做妾的。說是平妻,實際上還不是妾室?只怕夏家看中的也是薛家攀上了高親,這才應下了這婚事。薛家在宮裏已經沒有人了,但夏家至今依舊有宮廷供奉,這就是一條線。薛家看中夏家,不是看中夏家的姑娘,也不是看中這姑娘能帶來多少家財,而是想通過夏家再跟宮裏搭上關係的。可是,誰能想到親舅舅會這麼坑了一把親外甥。事情的真相遠不是看上去那麼美好的!

    四爺將帖子給林雨桐,才說:「今兒接到王子騰的密報!他要回京,秘密的!」

    一方面嫁親外甥穩住那邊,一邊卻又偷偷的往京城趕,告那邊的密。

    而薛寶釵,只是這件事裏的犧牲品而已。

    不光是薛寶釵,就是那夏金桂,又何嘗不是。

    事實上,王子騰的這個做法是有效的,忠順王一路小心的看護着王子騰,怕王子騰被人給暗殺了。可外甥女直接嫁過去,如今正在往那邊送的路上呢,他悄悄的回京,還真就沒驚動人。

    一路順暢的進了京城,進了宮。

    四爺跟忠順王在一邊坐着,兩人對着西海沿子那邊的地圖低聲說話。正隆帝在屏風的另一邊召見王子騰。

    在這邊能清晰的聽見王子騰的聲音:「不是臣密而不報,實則是裏面有許多的隱情。」他的聲音聽起來極其疲憊,言語又透着十足的懇切:「臣到如今還是要說,忠義親王絕對沒有故意在外留一遺孤作亂的意思這個遺孤,身份是大有問題的。這裏面牽扯到前朝的事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了,可前朝依然有舊人他們不曾有一天不想着復國可這又是誰能預料到的呢?甄家接駕頻繁,那些人便打起了甄家的主意,甄家送去的服侍忠義親王的女子,便都是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安排的,生下孩子不交給宮裏,打的也是扯虎皮的主意。當然,這些事,當時臣等是不知道的。當年忠義親王還是太子的時候,臣等也不過是以為幫着太子殿下照看小殿下而已,誰料想太子殿下的處境在那之後每況愈下,那種情況下,保住那個孩子便是保住了殿下的骨血,臣等不敢有作亂的心思,當時只念着太子殿下的恩德,報之以殿下而已。」

    把當年的事,全都推成是君有情臣有義的佳話。盡忠太子做忠臣,這不算是錯了。若是李世民殺了李建成的謀士魏徵,便也沒有後來的君臣佳話了。

    所以,貼上『忠』的標籤,總不能說人家錯了。

    可這卻也是扯淡,要真只是忠,包括賈敬在內,為什麼不把事情說明白呢?

    正隆帝不說別的,只問了王子騰一句:「你覺得朕糊塗嗎?」

    王子騰把頭磕在地上,磕的梆梆梆直響:「聖上,臣冤枉」

    再往下說,才知道賈史王薛,後面這三家,其實真真是被賈家給坑了。

    緣由是什麼呢?

    緣由是其他三家最開始是唯賈家馬是瞻的。而賈家為什麼摻和到跟前朝有關的事裏面去了?

    是因為賈家丟了兩件要緊的東西:寧榮兩府的丹書鐵券丟了。

    這事,榮國府自老國公去了之後便無人得知了。賈母以為是老國公給了賈赦了,而賈赦以為是賈母收着呢。而寧國府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那玩意不見了,丟了!

    這件事捅上去什麼罪名?

    賈敬最開始不是沒想着順藤摸瓜的把東西先套回來,這是壓根就沒把對方當回事。可對方的道行顯然不低,他最開始是虛與委蛇,到最後現深陷其中之後,果斷的就遁了,入了道觀修行去了。

    而更叫他們覺得可怕不敢反抗的是,這些人隱隱有了投靠四王的意思。

    北靜王老王爺早沒了,如今的北靜王不管事,因此,只剩下其他三王。而這三王卻因為想要的太多,反而屢屢被忌諱,早已經感覺到宮裏又削他們王爵的意思。這如何能忍?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嘗過了權利的滋味,如何肯甘心?

    剩下的事情哪怕是不細說,聽的人也都能明白個大概。

    一方面是各家的恩寵不如以前,家裏有無有驚艷的人才支撐門戶,越怕獲罪,這事只得隱瞞着絲毫不敢提。

    另一方面是半被逼迫半存僥倖的跟那邊來往相交,反而是越陷越深。越不敢把事情露出來了。

    除了賈家,其餘三家都沒有直接參與,他們頂多知道遺孤的事情,再多的一概不知。也是王子騰後來一枝獨秀了,那邊抓住了機會拉王子騰入伙了,他這才知道,送到賈家的錢財,幫賈家的辦的很多事裏,其實是有這些人的影子的。這才真是百口莫辯。

    四爺聯想到賈家早已經不是國公府的門第,卻還都掛着國公府的匾額。感情不是不知禮,而是壓根就拿不出原來的丹書鐵劵交回去然後換新的。榮國府這邊之前有老太太,也勉強算是夠格不換的。可寧國府呢?他們有誰?

    腦袋上頂着這麼大一鍘刀,賈珍不管兒子,只管自己高樂也找到理由了。不高興一天算一天,還要如何?紙里包不住火,他掙扎來掙扎去的,也不過是為了多活兩日罷了。

    王子騰回來告密,把南安郡王跟那邊是如何如何,把這個謀反的事,說的很清楚。宮裏這邊早派了靖海侯去了,而且火炮早已經運過去了。

    皇莊裏,人人都以為不停的培育出來的糧種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是裏面的農具坊,不停的再改良農具,其實裏面是作坊套着作坊,生產的可不全是農具。

    王子騰想靠着這次的大功勞換將功折罪的機會,顯然是不可能有了。他被勒令暫且回家思過,卻沒想到當天晚上,他便在他自己個的家裏暴斃了。

    而同一天晚上,宮裏出現了刺客。

    這刺客是周貴妃身邊的人,原不過是周家送來的兩個伺候的人,倆姑娘都會些醫術,幫着周貴妃調理月子裏留下的毛病的。周貴妃怕宮宴上出現酒里有不乾淨的東西的事,一般出來,都是帶着她們的。誰知道這二人突然難,拔了簪子就朝皇上刺過去。

    元春撲過去,擋在了皇上的身前,兩枚帶着毒的簪子,都扎進了她的脊背。

    四爺半夜得了信,「有驚無險」

    這是說皇上皇后的,兩人都沒事。

    元春那邊,毒是拔不乾淨的,只不過是熬日子罷了。而這事還不能對外公佈,王夫人正忙着王子騰的葬禮,根本就不知道宮裏的元春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本來這個亂勁,林雨桐是不該進宮的。偏皇后覺得,林雨桐跟賈元春到底是表姐妹,叫了進來讓見一面:「宮裏的防備其實挺緊的,壓根就出不了事。」

    也就是說,有沒有元春擋着,皇上和皇后都會無恙。

    這話林雨桐真信。

    既然知道周家跟那邊有些瓜葛,宮裏怎麼會不防備。

    而元春,估計是沒想到會死吧。她是想要這個救駕之功,救己救家人。

    元春不光暗地裏偷着投靠了周貴妃,而且林雨桐看她的面相就知道,她懷孕了。

    林雨桐知道,她一直被賜避子湯。也就是說,她背着皇上和皇后,懷上孩子了。她這麼做,是賭命呢。

    要是賭贏了,海闊天空。孩子、位份、尊榮,一樣也少不了。

    要是賭輸了,也不過是輸了而已。反正她做的這些事,真認真計較起來,未必就比死了輕鬆。

    元春看見林雨桐眼裏的瞭然,然後笑了笑:「我輸了,但是我不後悔。從十四歲進宮到今天,不是一步步籌謀,我走不到今日。只是人到底是算不過天的!天命如此,我便不強求了。若是方便,你告訴太太,她生養我一場,我也盡了能力給她想要的可是,沒用的,抗不過命。叫她擅自保養,不要悲切的太過了」

    「我去求皇后再派太醫,我們在外面也幫着找藥,未必就」林雨桐話沒說完,元春就搖頭:「我死了,聖上念着我最後這一搏,還搭上了命,說不得能留賈家人的命。若是我活着,他們便死定了如今,我求的不過是一死罷了!」

    果然,元春死了。賈家人活命了!

    爵位被奪了,府邸被沒收了。賈赦邢夫人帶着賈琮,投奔了賈璉和王熙鳳。賈政被奪了官,自覺沒臉在京城呆着,下了江南,據說是投奔周姨娘和賈環去了。

    府里只剩下王夫人帶着周姨娘,還有李紈帶着蘭哥兒。

    王夫人把錢財攥着,只打去一趟一趟的找寶玉。李紈掌了家事,家裏卻是個空架子。便三不五時的去告訴王夫人夢見賈珠了,賈珠說寶玉在哪裏哪裏之類的話。然後王夫人打些銀子叫李紈派人去找。每次總有找不着的或是錯過的理由,天南海北的,好似到處都是寶玉的消息,但卻無人見到此人。

    這不停的給於希望又不斷的叫人絕望的消息,三年時間,將王夫人折磨的心力交瘁。她是先失了長子,又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女兒,連最寶貝的兒子也失蹤了。喪子之痛,痛徹心扉。直到閉上眼的那一刻,王夫人都不知道她這輩子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報應她。

    三年!三年的時間可以生很多的事情。

    比如,西南禁海慢慢取消了,源源不斷的戰船入海,那裏可以打造出鐵桶的海疆。

    靖海侯府又一次搬遷了,還遷回去,遷回海邊去,駐守海疆。

    林彤玉還是給聞天方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林雨桐與看過,是倆個非常正常的孩子。為了生這倆孩子,林彤玉也差點把命給搭進去,這叫聞天方越的疼她若珍寶。

    可這副作用也有了。先是湘雲難產而亡,緊跟着林彤玉因為生產差點殞命,這叫黛玉心裏怕極。每提說一門親事,她便憂思乃至了病倒,感念生命無常。三五次之後,林如海便明白了,決口再不提黛玉的親事。

    林雨桐是怎麼也沒想到,最後的結局會是一樣的。黛玉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又因為湘雲的死,因為林彤玉差點沒救過去,在家裏真開始學醫,女醫!

    這次靖海侯全家遷往那邊,黛玉隨行。一是去見識見識,二是聽聞南邊來了傳道士,他們的藥和醫術也很神奇,她想去看看。

    林如海已經致仕了,京城這邊有兒子,他跟着兩個女兒和外孫走。

    林雨桐和四爺去踐行,說了好多話把人送上了船。

    聞天方站在碼頭,跟四爺拱手告別,眼裏多了幾分尊重。這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那一片海域的。他沒有能力半到的事,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辦到了,那麼,不管這人是誰,從哪裏來,他都值得尊敬。

    正扭身要回船艙,就見小姨子身邊的丫頭托着一盤極為精緻的青梅,這是黛玉怕她姐暈船吧。他覺得好笑,接了過來:「我拿進去就行。」

    順手就捻了一個放進嘴裏,緊跟着,他的面色馬上僵住了,問丫頭:「這是哪裏來的青梅」味道如此的特別,特別到叫人想念至今都無法忘懷。

    丫頭便朝岸邊看了一眼:「賈夫人送的,說是暈船吃最好。」

    賈夫人?

    聞天方朝岸上看去,船已經動了,岸邊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就跟他跟她見了很多次面,但留在心裏的印象依舊是模糊一樣。他極力的遠眺,能看見的也不過是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影,他們挨的這麼近,近到中間擠不下任何一個人

    「瞧什麼呢?」林彤玉出來問了一聲。

    聞天方愣了愣,拉了妻子冰涼的手。這是因為生產傷了身子,還沒調理過來的緣故。

    隨即,他朝着岸上的方向笑了:是或是不是,重要嗎?

    不重要了!不管是那個她,還是眼前的她,都過的好,那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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