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74)
今年這鬼天氣, 旱的時候能旱死, 澇的時候能澇死。一筆閣 m.yibige.com
春上的時候不停的抗旱保苗,恨不能肩挑手提的灌溉。好不容易把苗兒保住了,一如夏雨水不斷。
先是夏收, 小麥眼看就熟了, 結果地里積着都要到大人膝蓋位置的水, 差不多把小麥都泡在水裏了。抽都沒法抽, 雨還不停的下。怎麼辦呢?就這麼收吧, 收回去哪怕是烘乾呢,好歹是一口口糧。
端陽在村里蹲點嘛, 這種下地幹活的事,怎麼能跑的了呢?
不管是他, 就是丹陽, 試驗站那邊, 也要照管的吧。
朝陽不讓丹陽去, 「你請假,我替你上工去。」
那哪成啊?
可等丹陽到了地方,才知道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試驗站除了門房在外露着,其他的不管是啥莊稼, 都在水裏泡着呢。感覺都能撐起船。
這地方原先就是一片鹽鹼地, 本來地勢就比較低, 如今接連幾天的暴雨下來, 水都涌到這一片了。出了村子, 往前走不了多遠, 就不能走了。水太深,只能遠遠的看見水汪汪的一片中,孤零零的立在當中間的門房。別說試驗站的地了,就是周圍知青們的地,都全泡水裏了。
這時候,這些城裏來的小姑娘小伙子才急着,這可是半年的口糧,沒有收成,往後吃啥啊!
於是,一個拉着一個往前探,看能不能搶救出來點。
像是林朝英,林新秀這些,都去給知青幫忙去了,朝陽拉了拉丹陽,兩人往回撤了。
路過的時候,看周圍都是收莊稼的。小麥從水裏割下來,然後全都在水面上飄着呢。又得有專人把飄着的麥子攏起來,挑到高處能通風的地方去。
可這濕麥子這樣捂着也不行啊,太陽不露頭,就幹不了。怎麼辦呢?想辦法烘乾吧。可真要烘乾也不容易,因為沒有乾柴火可以用。
好些人看着糧食成了這樣,一邊罵賊老天,一邊哭嚎。
端陽在地里忙半天,得往公社跑半天。為了啥的?為了救災糧的。
公社裏這段時間是爭執不休,一撥人堅定的認為,咱們該實事求是,該向上接有關部門真實的反應這種問題,受災了就是受災了,需要國家的救濟,就是需要國家的救濟。不能打腫臉充胖子,以前受過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而另一撥人卻認為,這根本就不需要!用他們的話說,用m思想武裝起來的人民,應該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
兩邊爭執不下,遲遲沒有個結論。
可大家的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打從春上青黃不接開始,家家就是往前磨日子呢。弄點野菜夏菜的,隨便搭上一把糧食,就算是一頓飯了。一頓一頓的往前磨,終於到了夏收了,吃新麥子了,可現在公糧肯定是交不起的,不管是公糧交不起,就是如今這口糧,家家戶戶也沒有啊!
怎麼辦呢?
端陽跟村裏的人合計,由着大家鬧。zaofanpai 能造反,咱們也能造了zaofanpai的反。誰是zaofanpai,誰是當|權|派,這種身份,轉瞬就能變了。
反正是鬧的轟轟烈烈,因的周圍十里八村的都跟着動了。就是逼着公社g委會朝上反應,要救濟糧。
眾怒難犯啊!
糧食要下來的時候,都已經八月份了。數量還不多,這是又往秋里磨呢。
可老天似乎真是要跟人過不去,秋雨綿綿,沒能見幾個日頭。
林雨桐正在家裏用熨斗熨衣服連同被褥,四爺急急忙忙的回來了:「快!跟我走!大嫂打電話來了,大哥傷着了」
是說辛甜打電話,大原受傷了。
這可把林雨桐嚇了一跳,扔下手裏的活,又安排幾個小的:「去你大哥那邊吃飯去」
人着急着走,可能怎麼走呢?火車是拉貨的,沿線也是各種的險情都可能有。汽車就更別想了,路都泡在水裏了,還想坐汽車。
這個時候最靠譜的交通工具就是兩條腿了。
兩人穿着雨鞋,帶着雨衣,這就出了。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市里趕。
人還在原來的師部醫院,這裏有辛甜熟悉的人,在這裏最放心。
辛甜整個人都沒嚇着了:「你哥還沒醒,鬧震盪了,被人用槍托砸在腦袋上了。」
派出所的所長啊,這是怎麼說的?
援朝在一邊道:「他們衝擊了公檢法,要搶班奪權,起了衝突還死了三個」
所以,能活命,都算是僥倖。
辛甜是心有餘悸,跟林雨桐和四爺商量:「你大哥這情況,不好在城裏呆了。」
不好在城裏呆,那就回老家。
要是一般的警察就算了,偏他還是個所長,他就是所謂的當|權|派。
如今這是是非非不好說,說是老革|命吧,可要是老革|命不轉變立場,就就跟現行f革|命也沒差別。
最後怎麼辦呢?
把大原送到了農場,把原來農場的牲口棚子,隔出來重新收拾了一遍,弄了兩小間一大間出來,裏面盤着火炕,砌了壁爐,又都是青磚到底的房子,大原覺得挺好。
裏面又是蘇瑾管着後勤,各種方面都能照顧的到。
而辛甜也在農場裏當個衛生員,平時呢,大原是不出勞改農場的。這好歹,對外有個交代,就算是再有揪着不放,這算是有個說頭。其實這年月,在裏面不斷的勞動和接受學習的,才算是安全了。就怕這種揪着不放,不停的文鬥武斗的,有時候不光是肉體上的折磨,關鍵是精神上,人也受不了啊!
大原有些頹然,有些想不通,但還是叮囑林雨桐:「這事千萬別跟奶和娘說。」
知道!都知道!
大原才嘆氣:「也不知道你二哥怎麼樣了?」
二哥比你機靈,他是肯吃虧的性子麼?
林雨桐從來不會為大垚擔心,事實上就是大原這種死心眼,才最容易吃虧。他們衝擊公檢法,那就是有目的有策劃的,完了你還堅持非抵抗不可。抵抗就抵抗吧,還不用極端暴力的武器,這不是你手軟,別人不手軟。
想不通沒關係,這裏面之前關的都是想不通的人,這關着關着,不就想通了。
大家一塊勞動,一塊吃吃喝喝的。別的地方水都把莊稼淹了,可農場沒有。這地方當年水利工程做的好是一方面,關鍵是這裏住着的,啥專家沒有啊!
跟這樣的人處着,沒啥壞處。
林雨桐和四爺能冷靜的看待這一切,可幾個孩子是不能淡定。
不管是端陽還是朝陽,都從裏面感受到了無奈。
無奈又彷徨了一段時間之後,哥倆像是想通了,不管啥世道,第一條,都是得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怎麼才算是把日子過好呢?就是得養家餬口,得叫家裏人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不為生計愁。
於是哥倆再加上許強和鐵蛋這些人,想辦法踅摸錢去了。
怎麼踅摸呢?
以前中原重工的農機廠,其實還生產過農具,像是鐵杴和鋤頭這些,都有生產,但是只生產過很短的一段時間,上面就取消了。
不是因為這邊生產的農具不好,相反,是太好了,大家都不願意要原來農具廠生產出來的東西了。為了平衡,那乾脆生產的好的這邊先不要生產了嘛。
市場上沒有好的,這不好的自然就能湊活了。
端陽這幾個,就瞄準了這個市場。你們的農具我們可以給你們代加工,這其實就是多了一道淬火的工藝,這一道手續只要用點心的的,都能跟老師傅學到。
幫着處理農具,但他們不要錢,拿東西就行。
不拘是糧食雜糧芝麻花生還是粗布麻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錢。而且對外的說法叫做青年學農小隊。他們幫助生產隊修補農具,不要錢的嘛。至於人家硬要給點東西,這屬於人情往來,不屬於買賣的性質。誰能說什麼?
當然了,要是遇到那種條件非常苦的,真拿不出東西的,也沒關係。咱們也不是現在就得要。等到秋收後給咱們也行。真要給不了,也不硬要。可用過人家加工過的東西,他們覺得好用了,秋里肯定會給的。要不然可就是一錘子買賣,再沒第二次。
他們又是都是一個生產隊一個生產隊的跑,差不多每次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幾個人分的時候,朝陽就比較有心了。別人家多分糧食,他和端陽呢,就要些稀罕的果子,自家種的蘋果梨棗子核桃,還有自家做的杏脯,「我嫂子要給我生侄兒呢,這些帶回去給我嫂子吃。」
把鐵蛋都感動的不行,回去還跟家裏人說:「金叔林嬸子一家,對端陽那真是好的沒話說。」就說朝陽咋給他嫂子搜尋吃的呢。
把苗大嫂氣的:「你還知道那叫有心啊!你就不想着你兒子你媳婦。」這個傻小子。說着,就拍了過去。
甘草趕緊擋了:「娘,看你!打他幹啥嘛!咱家沒人家那條件,踏踏實實的就挺好。我也不貪嘴,孩子也不慣那貪嘴的毛病。咱啥樣人過啥日子唄。」
話是好話,可苗大嫂還是不樂意聽:「我孫子也是金貴人。」
於是,越是那些不頂餓的東西,反倒是越受歡迎起來。
宋璐說朝陽:「我不害口,什麼東西都吃。別刻意為了的,你們跟着折騰。」
朝陽不折騰了,丹陽折騰呢。
秋莊稼收起來之後,丹陽給學校打了報告,說了自己的學農經歷,並表示願意實踐下去。並且大膽的提出了,想要嘗試着種植大棚蔬菜和果木。
學校想把丹陽塑造成實踐m主席最高指示精神的榜樣,這是知識青年和工農結合的典範啊!
於是,所需要的廢料地膜這些東西,都是學校幫忙從農資申請下來的。
大隊一聽,這可了不得了,這可是有領導支持的了。
別管丹陽年紀大小,都開始喊丹陽做林技術員。
林技術員要找人找車把農資拉回來,這個容易,大隊的手扶拖拉機派出去給你用。小小的試驗站一下子就變的重要起來了。好些知青都想過去幫忙,丹陽沒拒絕,論起做實驗,記錄數據,這些知青要比村里這些姑娘要用多少。他們至少是那種你說一遍大概的意思,他們就能理解並且執行的人。而村裏的姑娘,干農活是把好手,但說到觀察記錄做報告,實在不行。
慢慢的,她有點明白爸爸之前說的用人之道是什麼意思。用人嘛,便是用人的可用之處。很不必吹毛求疵。
越是用到的時候,越是覺得父母在家裏當做閒聊時候說的話,能當大用。於是,越的愛回來說工作的事。
「蔬菜的事,我倒是不怎麼擔心。在咱們院子裏是試過的,今年不過是範圍更大一下,要照管的需要更精心一些而已。」她說着,就拿起桌上的蘋果,「原理上大棚的果木應該是可以的」
四爺擺手:「你不用把目標放那麼遠,你如今常見的品種,比如你手裏的蘋果,它本身能儲存的時間就比較長,你就是讓它提前成熟了,意義也不大。」他指了指擺在桌上的小金桔:「這是一個朋友送的,小金桔做擺件還不稀奇,如果你能將其他的果木,也做成盆景,要是能放在桌面上的話,那就更稀奇了。」
以現在的條件,培植其他的作物可能性不大。關鍵是她這麼點年齡,壓根就沒有那個資源。怎麼辦呢?先把自己的位子提上去了,那麼想做什麼就都容易了。
只要她能做出來,他這個當爸的就能給送到d中央去。
丹陽眼裏閃過一絲什麼:「也不是不行,不過得選合適的苗木。」
那就是她的事了,四爺這個當爸的再不管了。還說林雨桐,「不許幫着孩子作弊。」
她手裏握着大殺器,只要苗子沒死透,就都能育活,且還能活的很滋潤。
這個方向給出來之後,丹陽就真的忙了。如果各個生產大隊都要求有一個自己的果園子,三林屯的山上溝里也都種着呢。更有農場,樹的年齡更大。
丹陽就瞄準了這些已經成年掛果的,每天在果園子裏躥,選擇合適的植株。
至於大棚里的果子,她選了草莓和小西紅柿。如今是沒有什麼所謂的聖女果的,但是每一片西紅柿地里都會有幾株那種小西紅柿,農家的孩子把這種小的很甜的西紅柿叫『羊奶西紅柿』,是說那個形狀,想母羊身上的某種器官而得名。林雨桐都沒想到丹陽竟然搜集到這玩意的種子,也算是長心眼了。然後如今把這東西跟草莓一樣種到大棚里,算是水果的一種。
所以的活兒,都是她派下去,大隊的姑娘們干。
她也會動員人,說了:要趕在春節前叫草莓小西紅柿還有各種鮮菜成熟,要給m主席的年夜飯桌上添一道菜。
有了這個口號,好傢夥,一個個的都不回家了,就在門房住着。要時刻看着,誰都不讓碰。
天慢慢的冷了,林雨桐也不能清閒了。
這天晚上正睡着呢,外面開始敲鑼打鼓的,幹嘛呢?大家如今也都已經習慣了,這是傳達m的重要指示呢。一層一層傳下來,也就一兩個小時而已。好些人都起來,跟着學習重要的指示。不過亂糟糟的,也沒人查,林雨桐和四爺翻了身,又繼續睡。
睡醒了,就不能閒着了。這不是批|私鬥|修嘛,要以『批|私鬥|修』為綱,要叫學習班遍地開花,所以,林雨桐和四爺都得在學習班裏學習了。
先是計寒梅和齊思賢,去省里的學習班學習。學習回來之後,又在廠里辦學習班。職工也一樣,一期二期的學員,大家輪換着來嘛。
這學習班裏,都是成年人嘛。男男女女的一塊上課,一整天的都在一起。同學之間,最容易滋生出一些男女之情的。這跟年代沒有關係。
沒上幾天課,就傳出些風言風語,誰跟誰走的近了,誰跟誰有那個意思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瞎說的。
林雨桐跟四爺坐同桌,人家還笑話林雨桐:「咋把男人看的那麼緊啊!」
都是廠里的老熟人了。
林雨桐也跟他們扯:「主要是我男人好」
大家一起說說笑笑的,就有人說:「那個年麗華,跟那個宣傳隊的帶隊馮隊長,我看有點意思」
這種事是不能瞎說的。
聽了這話才兩天的時間,計寒梅就接到了舉報信,舉報信上說:年麗華跟馮隊長存在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這事計寒梅當然得跟林雨桐商量了:「你找她談談,如果這事屬實好歹要顧着齊思賢的臉面。」
意思是先給離婚了,再說其他。
林雨桐接到信掃了一眼,就恥笑:「這根本就是齊思賢的筆跡,不信你回去對照對照。」
年麗華是不是跟別人有什麼她不知道,但是齊思賢寫這封舉報信,肯定是別有用心。
計寒梅叫惱了,她肯定是更願意相信年麗華的,覺得這是齊思賢急着想離婚想出來的主意。於是氣沖沖的找年麗華去了,把信給年麗華看了。
年麗華的風向當即就變了:「我不離婚了。堅決不離婚了!如果她堅持跟我離婚,要跟那什麼雲朵在一起,這事我就得請組織上給我一個公道。」
有一方不願意離婚,那另一方你想離婚,那是做夢。只要年麗華政治立場沒問題,不犯什麼錯誤,他齊思賢想離也離不了。
省里這不是要舉行樣板戲比賽嘛。這任何一種比賽,都是政治任務。
比如這紅燈記吧,就是中原重工要參賽的曲目。年麗華負責這事,那哪怕是專業出身的雲朵,想要參加這曲目,也不可能。
年麗華來找林雨桐,叫林雨桐去演李鐵梅的奶奶。林雨桐哪裏願意去?多方推脫,「我家兒媳婦肚子都那麼大了」
「你這樣怎麼是這樣的覺悟呢?這是政治任務!」
好吧!政治任務比天大。
願意不願意的吧,都得去。
如今人不會看扮相好看不好看,主要是看是不是反面角色。正面角色有人搶,反面角色沒人願意要。
李奶奶是個正面的角色啊,可林雨桐扮上之後卻覺得,真不怎麼像。
要的就是不像,不像了不就不用自己了嗎?
林雨桐腰板直,這個行,光輝的形象就該直。可這臉上,也太光滑了,跟鐵梅的扮演者年麗華比起來,臉上的褶子這也太少了吧。
圍觀的人就起鬨:「林主任扮個鐵梅試試。」
然後大辮子一綁,紅頭繩一纏,紅色的偏襟襖子一穿,活脫脫一個十七歲的李鐵梅。眾人轟然叫好。
林雨桐再把鞭子一甩,那個舞台上的架勢一拿,哎呦!明明就是一角兒啊!
這越是好,林雨桐越是知道,自己快要解脫了。年麗華要是用自己才見了鬼了。果然沒兩天,人家年麗華就說,有些群眾有意見,說是林雨桐是dangquanpai,出演正面角色不合適。
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把驕陽氣的不行,驕陽因為是當|權|派子女,於是,小鐵梅的角色也沒她的份。不過這孩子比較想的開,輪不到就輪不到吧。人家轉戰其他了。
比如繪畫。
驕陽在家給學校畫宣傳畫,畫裏面的男人大多數都是工人的形象,四方臉稜角分明,劍眉星目,看起來很高很壯,露出來的手臂握成的拳頭都顯示着這人極其有力量。而畫裏的女人,別管是辮子還是齊耳短,都是圓臉盤。每個孩子的小臉都畫的很豐腴,這就是這個年代嚮往的美。
林雨桐看着孩子的畫,突然覺得很好。男人就是男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陽剛正氣和力量,女人就是女人,既不嬌弱,也不中性,美屬於她們自己,不需要取悅任何人的美,那就是一個區別與男人,但又能獨自毅力與天地間的女人。
「好!」林雨桐這麼夸。
四爺也點頭:「是真好!」
身上有藝術細胞的孩子,還真沒有幾個。
於是,晚上的時候,四爺特別有耐心的教孩子國畫。
一個人一個悟性,丹陽就少了那麼點意思,看了半天領悟不到要義,但是驕陽看看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林雨桐晚上給做了烙了蔥油餅,燉了排骨燉蘿蔔。端了飯正要吃呢,大門被拍響了。
朝陽都洗了手準備上桌了,這時候只得任命的起來:「是我哥來了嗎?」
不是!
門打開,看到一群人,拿着手電筒。朝陽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幹啥?
抓自己爸媽批|斗嗎?
他腦子轉的飛快,見領頭的是齊思賢就先笑了,聲音也大了:「齊主任,這大晚上的,您怎麼來了?」
齊思賢擺手,見這小子堵着門,就道:「你趕緊讓開,檢查伙食。」
「檢查伙食?」朝陽反問了一聲,「檢查什麼伙食啊?」
外面的孫十一有心賣消息,就高聲說了:「m主席說了,節約糧食的問題,一定要抓緊。忙時吃乾的,閒時吃稀的。並加以紅薯、土豆、雜糧要節約鬧革|命。」
啊?
檢查各家吃的啥嗎?
「節約糧食,我們家肯定節約。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他說的是真的,只盼着家裏趕緊把餅子和排骨藏起來。
齊思賢皺眉:「聞着這一片有肉味才來的,趕緊讓開,叫我們進去看看」
再堵着就不像話了。
朝陽讓開來,在前面領路,結果屋裏沒有肉味了,只有一股子特別濃的香脂味兒。丹陽和驕陽洗了手,正把平時都不用的香脂往手上抹呢。
丹陽還很熱情:「齊叔叔,一起吃飯。」
桌上一盤烤乾的紅薯片放中間,然後邊上是一鍋的湯和幾個碗,還沒盛飯呢。
齊思賢的面色緩和了一些:「我不吃了,你們吃吧。」說着就指了指廚房,跟身後的人說道:「去看看」
廚房也在檢查範圍。
孫十一率先一步進去了,廚房裏除了有兩個蒸紅薯,剩下的小米紅薯麵包谷面都是生的。熟食真沒有了。
他讓出來,叫其他人也進去看看。連着進去了五個人,都沒檢查出其他的東西,,這才作罷。齊思賢跟四爺打招呼:「吃着,你們吃着我們就不打攪了」
出了門,齊思賢還問孫十一:「金廠長家吃的是什麼湯?」
「蘿蔔湯里加了一點豬肉吧。」香脂味兒再濃,還是能聞到點葷腥味兒的。一味的瞞着肯定不行,他就這麼說了。
齊思賢這才不說話了,只是用了一點豬油而已,不算是事。
可後面還有人不樂意:「到底是當|權|派,還有豬油吃。真奢侈!用豬油蹭蹭鍋就行了,竟然放豬油。」
齊思賢扭臉沒說話,他自己也有家,也有兒子女兒,認的太真了,只怕自家得先被當成反面典型。
然後又一家一家查過去。
有那高工的人家,日子其實過的不算是難,像是自家養的雞,雞蛋是能吃到的。晚上一家人才能聚在一塊嘛,炒一盤雞蛋,一人能分兩口。
見有人查了,趕緊三兩口的都給吃了。可吃了也沒用,忘了毀屍滅跡了。
說了要節約糧食,你們家竟然都晚上了還敢吃雞蛋。這還了得!
當天晚上就揪出來,先批一頓再說。
這吃雞蛋的說起來也不算是冤枉,可還有那忙了一天,晌午沒吃飯的,晚上實在扛不住了,正吃玉米餅子呢,被逮住的,這才是真冤枉。但人家說了:誰叫你不珍惜糧食,晚上了,還吃乾的。
三兩天的這麼鬧騰下來,抓了一批出來pidou。
可這也把人給得罪狠了。
不知道誰來了個狠的,把水的時候逮到的小魚烘乾的小魚乾抓了一把故意放到年麗華家門口了。你想啊,孩子們也饞啊!小魚乾啊!用辣椒干煸出來,想想那味兒,都覺得香的不行。
兩孩子也怕被人逮住,於是半夜起來偷吃呢。又是辣味,又是魚腥味,窗戶關的再嚴實,這廚房的燈一亮,外面的人就看見了,知道是怎麼回事。
於是,跑到g委會舉報去了。關說是有人半夜吃魚,聞到味兒,問具體是哪一家,卻說不知道。齊思賢被半夜折騰起來,挨家挨戶的查,結果,在他家的廚房裏現了魚刺,鍋里的魚腥味還在呢。再一摸鍋,溫度還在。
當時他的臉都青了,不好作孩子,只對着年麗華去了:「你就是這樣的覺悟。真是跟你這種覺悟的人,一天也沒法過下去了這個婚不離也得離」
因着偷着一把魚乾的事,年麗華被定為落後分子,紅燈記也沒她的份了。然後,婚也不是她堅持就能不離的。
廠里批了,這婚就這麼給離了。房子也不給住了,只能帶着倆孩子住原來的老家屬區。齊思賢倒是想叫孩子留下,可是倆孩子都知道是咋回事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捨棄媽媽?於是,母子三個從房子裏搬出啦了,除了他們的衣服,什麼也沒帶。
年麗華從林雨桐借糧食:「我也不瞞你,我心裏恨啊!恨不能活撕了他!」
活撕了是撕不了的,但年麗華也是個狠人,弄不死他得噁心死他的架勢。正值『早請示晚匯報』的宣傳階段,於是,年麗華每天天不亮,就敲齊思賢的門,開始她的早請示:「齊主任,我跟請示工作來了。你看我這一天的安排怎麼樣?昨晚我做夢了,夢見我那殺千刀的前夫。夢見他對不起我跟孩子,我越是看他,越是生氣,我火從心起,怒向膽生,我拿着刀,把他那玩意一刀給割下來,然後剁吧剁吧餵狗」
把齊思賢聽的雙腿夾住,「年麗華你別過分啊!這能怨我嗎?當時我跟朵朵一點事都沒有,是你誤會了你看朵朵現在被你折騰的」
年麗華卻決口不提私人的事,把她要說的說完了,目的達到了,轉身走了。
等到晚上過了十二點了,門又被敲響了。你不開門,她就一個勁的在外面拍,然後大聲嚷嚷:「齊主任,我給你晚匯報來了。我今兒要跟你匯報的是,我今兒見到那個小|婊|子云朵了。哎呦,我一看見她,就想起她光|溜|溜在我前夫床上的事了我還問她說,你那坐左屁股蛋子上長痦子的事,她知道不知道」
嚇的齊思賢不給開門都不行。
饒是這樣,很多不該叫人家知道的事,都傳了出去了。比如說屁股上的痦子。他走出去,感覺好些人都對他指指點點,議論他的屁股蛋子一樣。
然後齊思遠找林雨桐這個婦女主任了:「這早請示晚匯報,給你匯報是一樣的」
「那可不一樣。」林雨桐就說:「你是領導,主管思想的領導。作為領導,怎麼能公私不分呢。她雖然是你的前妻,但也是你的下屬,是你要領導的群眾。作為領導,幫助群眾,引導群眾,這不是齊主任的指責嗎?」
一推六二五,壓根就不沾手。
齊思賢沒法子啊,在他看來,這種情況,為了杜絕年麗華這麼折騰,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婚。跟雲朵也不知道是怎麼說的,反正沒一周的時間,人家打了結婚報告,要結婚了。
沒有正當的理由,沒辦法阻擋人家再婚嘛。
廠里批了,兩人到民政部門領結婚證去了。結果又鬧出事了,人家民政局給廠里大電話,叫廠里的領導和婦女主任過去一趟。
能作為齊思賢領導的只能是計寒梅,而林雨桐作為婦女主任,也得跟着去。
去了才知道,這雲朵真不是個善茬。拿着證明來結婚了,可在填寫資料的時候,雲朵留下一段話: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並不是自願要結婚的。這個男人是中原重工的領導,他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又逼迫我跟她結婚。我不想!他都能做我爸爸的年齡了,我怎麼可能願意嫁給他?救救我,我擁護無產階級enhua大革|命,我是m主席最忠誠的戰士。我謹此向我志同道合的同志和戰友致敬致謝求助敬以革|命的軍禮。
齊思賢那邊拉着一臉憂鬱的雲朵過去,雙雙把資料遞過去,然後接了雲朵資料的工作人員就變了面色,把雲朵單獨叫到辦公室,然後就通知了廠里。
可外面的齊思賢,到計寒梅和林雨桐都來了,還不知道生了什麼。
兀自問着:朵朵怎麼樣了?他們怎麼把朵朵帶進去了?手續沒有問題啊,這是怎麼回事。
林雨桐心裏犯愁,一直費盡心思想把這個蠢人留在廠里,為的就是為了不干擾四爺的。可知道他蠢,也沒想到他竟然蠢到這份上。沒人想踢開他,可他自己這是要把自己往死的玩啊!
雲朵跟着出來,往人家那邊的工作人員背後躲,好似真受到了迫害一般。
人家民政部門大怒了:都什麼年代還能出現這樣的事。
聯繫林雨桐的同時,聯繫了省婦聯和省geihui。
婦聯出面給雲朵換了工作,調到市裏的文工團去了。而齊思賢,隨着人家省g委會的介入,他被關押了,在中原重工的職業生涯也隨之結束了。
這可把四爺給愁的:上面派個更能折騰的來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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