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 林木兒 1229.舊日光陰(41)三合一

    舊日光陰(41)

    不用四爺回答,    林雨桐就明白了。文字谷 www.wenzigu.com

    他選的一定是鋼鐵工業。

    很快就會刮來的那一股大|煉鋼鐵的風,    是很容易借上力的。

    要不然,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想撬動整棟大廈,    何其艱難。

    以現在的條件,    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力。

    他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    而這之前,    留給他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跟蘇徹底的決裂開,    不光是想儘快的撕下這一層親蘇的皮,    更重要的是,這個翻譯的身份太妨礙他辦事了。而且不止這些,    將來的自主技術與專利,還可能因為跟蘇國的專家走的太近而因此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所以,他做的很果斷,    在影射了蘇國內部的情況之後,    跟蘇國的專家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其實,    這麼幾年的相處,    跟這些專家有感情沒有。

    肯定是有的。

    可任何感情,    都不能凌駕在國家利益之上,    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她就說:「土法煉鋼,    基本上是沒有合格的鋼材的。我記得有一個統計數字說,    一年的時間,    損失了兩百個億。」

    四爺點頭。

    所以啊,    能追回一點損失是一點損失,明知道會損失,但卻不想法去補救,晚上是睡不踏實的。

    人啊,就應該有方向,有了方向,就有了幹勁。

    如今的研究中心,算是廠里比較清冷的部門了。都認了蘇國的專家,反倒是自家的,沒人認了。

    林雨桐剛開始還擔心,四爺那邊沒人可用。沒想到正常上班的時候,是人不多。但一到晚上,家裏可熱鬧了。有些老技術員,偷偷摸摸的,就上門了。

    十幾個人,就在家裏的書房裏。或是炕上,或是書桌上,埋頭在故紙堆里了。

    林雨桐把家裏的能用的桌子都挪進去,炕桌也都個擺上。門口的小泥爐上,大水壺裏的茶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天涼了,四爺把小烤爐搬進了書房。這玩意烤紅薯也不錯,裏面塞的滿滿當當的,滿屋子都是烤紅薯的香甜味兒。

    於是,書房這地方,又開始成了禁地。

    丹陽朝陽驕陽,誰都不許進去。倒是端陽成了例外,在裏面幫着打雜。

    這可把丹陽給難受的,「我們老師說叫我回來練練歌曲呢?元旦晚會我們要表演呢?」可家裏不允許大聲喧譁。

    林雨桐把她打去廂房:「你把門窗關上,愛怎麼唱就怎麼唱去。」

    那哪成呢?

    不敢大聲唱也起不到練歌的作用啊。

    於是這丫頭跑出門,叫廠子裏這些都在合唱團的同學去了。不大工夫,就有聲音傳出來,孩子們的聲音洪亮激昂:「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他好比大松樹冬夏常青他不怕風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凍他不搖也不動永遠挺立在山巔」

    歌聲傳出來的時候,林雨桐都有點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艱難而又奮進的戰火紛飛的年代。當她不由的跟着哼唱起來的時候,書房裏也傳來或是激昂,或是奮進,或是低沉的歌聲。這叫她不由的笑了起來了。

    不管承認不承認,如今每個人都算的上是革|命人了。

    這個冬天,因為為這樣的革|命做貢獻的意識,使得整個冬日,無形中多了一抹暖色。哪怕此刻都默默無聞,甚至於偷偷摸摸,但他們都知道,如果他們出成果了,會具有怎樣的一種意義。

    而林雨桐家,消耗最多的就是紅薯了。

    紅薯每個人都是有定量的額度的。用一斤粗糧也可以兌換五斤的紅薯,很多人家到了冬天就這麼幹。好歹能吃飽一些。開了春,只怕紅薯都不多了。

    可就是林雨桐把家裏的粗糧都拿出去換紅薯,也供不住晚上這十多個人一人一兩個大紅薯啊。

    這就得想辦法了。從哪裏能弄來紅薯呢?

    就是老家也沒那麼多給她們送的。劉鈴鐺送來了兩大麻袋,但也供不住一個月吃的。

    林雨桐去找苗大嫂,從她家買。

    人家苗家那院子,都快能積極自足了。菜就不說了,這一季的紅薯,好傢夥,收了兩千多斤。人家一家三口要是拿紅薯當糧食的吃,反正是餓不着誰。

    但人家畢竟不需要這麼多吧。

    林雨桐找過去,直接買了一半,搬回家放到菜窖里去了。

    這些其實算是高價了,幾十塊錢呢。對林雨桐來說這都不叫啥事。可這把端陽給心疼壞了,「我說給咱家牆上開的暗門,平時堆上柴火也沒人現。晚上了,能從門外出去,牆外面怎麼也有小一畝的空地能種呢。要是都種上紅薯咱家能省多少錢啊!」

    省錢都是小事,關鍵是糧食這東西,不嫌多啊!

    前兩年上面的政策還是說『勸止農民盲目外流』,如今都成了『制止農民盲目外流』了。這一字之差,很能說明問題。

    城裏的糧食供應,還是越來困難了。

    也是!人口劇增,糧食產量上不去,需要的口糧卻越來越多了。

    能怎麼辦呢?

    林雨桐都心動了,「開春吧!開春我跟你叔想想辦法。看怎麼着能把大家的視線給擋住。」

    要過年了,林雨桐給一家人做衣裳。

    姑娘家的衣服好做,朝陽還是小小子,不太注意穿什麼的事。

    倒是端陽,得好好做兩身衣服了。林雨桐問他:「中山裝行嗎?」

    四個兜的中山裝,是如今最流行的裝束。

    端陽樂的嘿嘿笑:「行!可行了。」

    丹陽癟嘴:「我今年要列|寧裝。」

    小小年紀還列|寧裝呢?

    行吧!都給你們做。

    問朝陽呢,朝陽說:「不露屁股。」

    要求很低,只要不穿開襠褲,什麼衣服都行。

    四爺卻說:「給好好做兩身,過年後上學去。」

    又是插班上一年級。

    朝陽有幾分『大驚失色』:「我還沒到年齡。」

    這小子在托兒所玩野了。托兒所那地方,就屬於那種只要孩子不哭不鬧,那就隨便撒歡的玩的地方。裏面有很多更小的孩子需要花費老師們太多的精力,那麼像是朝陽這麼大的,不要大人管就能玩的很好的孩子,就隨意多了。只要不出托兒所的大門,不干危險的事,那就隨意,怎麼玩都行。

    去了就是玩,中午跟她舅媽一起吃姥姥送來的午飯。然後再在她舅媽的辦公室午睡。睡起來繼續玩,晚上他大哥接他回家。吃了晚飯他爸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教他,然後就得去忙了。他還得再花費一個小時,在老媽或是姐姐的監督下把爸爸教的學會學懂記住了。再下來才是玩的時間。

    這日子都習慣了。

    然後現在卻說送他去學校,第一反應就是不太想去。然後直接給出了理由:年齡不夠。

    丹陽就說:「我上學的時候年齡也不夠,但我還是能考第一。」她一本正經的板着臉,「開學就不用大哥送了,你跟我一塊上學,放學的時候我到你們教室門口接你」

    這就是沒有爭取的可能了唄。

    帶着幾分蔫頭耷腦的,跟他爸提要求:「給我做個乒乓球拍唄。」

    這個可以有!鍛煉身體嘛。

    買是很難買到的,做倒是不難。不用四爺做,端陽第二天就給他做了一個,用三合板做的,還怕上面的刺扎到肉上,給上面邊緣都訂上了廢棄的輪胎橡膠。

    好用不好用的,這個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小子活泛,拿着就出去跑門口玩去了。

    門口的地方大,又是頂頭一家。幾個孩子在地上放一排磚,就玩起了乒乓球,還沒人打攪。

    這事叫范雲清看見了,然後人家就向廠里提議,應該增加體育場,豐富職工的業餘文化生活。

    體育場該選在什麼位置呢?

    經過多方比較,最終定下來了。就放在聯排平房和單獨住戶中間的那一片空白地方。大概有個七八畝地的大小,用水泥打出來。足球場沒有,只有個籃球場,四個籃球架子,一圈圍着的都是水泥板搭起來的乒乓球枱子。再外圍,就是一圈木椅子,圍觀休息,這地方都不錯。

    自從體育場建起來,男人們有樂園了。

    打球的,聊天的,下棋的,都聚集在這一片。

    很快的,這裏儼然廠子的另一個中心了。然後宣傳科又在兩邊的牆上刷出來兩塊黑板。一塊出黑板報,及時的叫大家知道方針政策。另一塊,張貼廠里的通知公告。

    這個體育場的效果還是有的,至少瞧着整個生活區,有生氣多了。

    今年年前,林家有個大事。

    什麼事呢?

    林大垚要結婚了。

    常秋雲是給二兒子找對象都找的頭大了,然後人家年前回來了。說了,要結婚。人都帶回來了,如今就在軍區的招待所住。

    沒這麼混蛋的吧。

    你提前跟誰說了。

    常秋雲指着大垚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該罵啥了。

    林百川黑着臉,然後給大垚使眼色,朝書房指了指:「你跟老子進來!」

    進去了,林百川臉上的怒容去了一些,大垚直接往靠窗的沙上一坐,「這事我也是回來的前兩天跟人家說的,人家答應了,我們趕緊打了結婚報告。把我們團長堵在辦公室里叫人家給批了。然後我們就回來了結婚來了。要是寫信,信還沒我們的腿跑的快!」

    不是這麼個事吧!這是不是多少有些草率?

    大垚就說:「她是我們師部通訊連的女兵。不管是背景還是出身,組織都審查過了。而且,我們也不是剛認識,之前在朝|鮮戰場上,我們還一起做過戰呢。性格挺好的,我娘跟我奶會喜歡的。」說完,又補充說,「當然了,我也挺喜歡的。」

    這小子!

    然後常秋雲見了人家姑娘,也確實是挺喜歡的。

    如果說辛甜身上的事一股子柔,那這姑娘就帶着幾分剛性。

    進了家門,大大方方的叫人,管林百川就長,敬軍禮。

    辛甜在門口洗衣服,她擼起袖子就干。擰被罩床單,看着手上就特別有勁。

    大垚見自家老娘站在窗口朝外看,就笑道:「怎麼樣?還可以吧。您兒子找媳婦,肯定是可着您的喜好找的。」

    不是那種細眉細眼特精緻的姑娘,反倒是有些粗眉大眼,很是疏朗開闊的長相。

    常秋雲瞧着也覺得順眼,可人家姑娘再好,你也不能這麼拉回來就要跟人家結婚啊:「她父母呢?徵求過人家父母的意見沒有?你這不是瞎胡來嗎?」

    「組織上批准的。」大垚就說,「之前她也給她父母去過電話了。她父母是做科研工作的,具體在哪裏,她都說不準確。而且工作性質和內容呢,還屬於保密別說是我去拜見了,就是她想見父母,也得提前約時間的她在電話里,把咱們家的情況跟她的父母說了。她爸爸說,有組織幫着審查,他們很放心。如果組織覺得合適,他們沒有意見。」

    常秋雲就『嘿』了一聲,「這事鬧的,真是娶了個媳婦,不認識丈母娘。」

    但是林百川還是覺得,哪怕不能見,也應該跟人家父母通個電話。

    他就說:「紅娟啊,結婚是人生大事。你的父母雖說將你的婚事交給組織,但我們作為大垚的長輩,在他要娶到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的時候,我們做為他的父母,對你的父母表達一下謝意,也是應該的。要不然,真會心有不安。」

    然後輾轉了好幾下,才算是跟那邊通了電話。

    倆親家在電話里談的還比較融洽。

    周父對林百川和林家的認識就是:標準軍人,標準的軍人家庭。

    而林百川對周父和周家的印象是:標準的知識分子,保準的知識分子家庭。

    但不管是軍人家庭還是知識分子家庭,在大年三十的時候,還是給這一對新人舉行了婚禮。

    常秋雲急的直冒火,覺得來不及給兒子準備什麼。

    人家周紅娟說了:「不用,過兩天我們就回部隊了。部隊安排了宿舍,用的都是部隊的。」

    可再說不用,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吧。

    林雨桐給買了兩件毛衣,男女款式各一件。女款的是大紅色的,低領,比較容易套在軍裝裏面。男款的就是灰色的。

    等兩人過了初二要回部隊的時候,林雨桐又把熏肘子給拿了兩個。

    跟周紅娟是這麼說的:「這去了,少不了戰友們要鬧一鬧,拿去招待戰友吧。」

    周紅娟也沒客氣就接過去了:「成!再加上大哥給的酒,我們就啥也不用準備了。」

    連帶着把辛甜也贊了一回。叫人知道,這大嫂子當的不錯,很捨得給東西。

    很機靈的姑娘。

    她們其實離家也不遠,不過是駐軍的地方離省城稍微有點距離,不能輕易離隊回來就是了。

    不遠有個好處,就是寄送東西很方便。用不了兩天就給送過來了。

    這不,隔了三天,林雨桐收到一大包裹。包裹有多大呢,跟麻袋一樣大。其實就是麻袋吧!掏出裏面的東西,一水的嶄新的藍色棉大衣。

    這玩意可是緊俏的東西。

    丹陽就問:「我二舅媽咋寄來這麼多棉衣?」

    那是你舅媽實誠!

    她們就是說閒話的時候說起,說是今年想買個大棉衣也不容易,外面就排不上隊了。結果她就說她父母給她寄來不少件,那邊氣候條件惡劣,這些衣服的比較多。用不了的都給她寄來了,看是送人還是幹啥,都隨意。

    都是隨意說的,偏她記住了。還給就給吧,可看這架勢,八成是把家裏的存貨都給這邊寄來了吧。

    就是曉星也收到兩件,跑來跟林雨桐說:「不行,我得給二嫂子寄點東西去。哪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呢。」

    她回去想辦法給換了十幾斤掛麵,再給寄了去。

    就這麼有來有往的,倒是沒見多生分。


    范雲清就說:「原以為你跟你表姐,能相互扶持着走一路。卻沒想到,到底你是得了你這些哥哥姐姐的濟了。就得這樣,少些扣扣索索的小算盤,兄弟姐妹才能處的親近。你娘找兒媳婦,是很有一套的。就是看姑爺,也有準頭。」

    一提起范舒拉,林曉星的心情立馬糟糕:一起長大的表姐,感情怎麼着也是實打實的。可是呢?她如今是被那個年有為給管的,有點分不清好賴了一樣。

    見又提起對方,她就說:「快別說那沒良心的。我舅和我舅媽那邊,她是壓根一點都不管的。」

    如今只一心一意的想着跟年有為過日子。

    還覺得沒給年有為生下孩子是對不起人家。

    有毛病吧。

    每次都是自己把東西分成兩分給舅舅那邊寄去,就說一份是自己給的,一份是表姐給的。這麼做不是為了表姐怎麼怎麼的。主要是為了舅舅舅媽,叫他們在老家能放心一些。

    范雲清看着曉星就笑了:「你現在這樣挺好的知道為別人想着了」變了很多了。

    林曉星就嘆氣:「我想在正式上班之前,叫蘇瑾回一趟老家。把他父母給接過來。咱家不管出啥事,蘇瑾都沒不管過。我有親人,他也有親人,如今有自己的院子了,也能住的開了。乾脆就接過來吧」

    范雲清沉默了片刻,就說了一聲:「好!」她拍了拍閨女的手,「回頭找人來,把咱們兩家中間的牆再給砌上去。總這麼一個院子,也不是事。」

    林曉星家的牆砌起來很快,范雲清還是副廠長嘛,來幫忙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牆砌起來了,蘇瑾父母那邊卻來不了。

    為啥呢?

    蘇瑾他爸說了:「我還不到退休的年紀還得上班呢。」

    人家蘇瑾的媽也不去:「你岳母是副廠長,還門挨着門住着。我跟你媳婦大聲說句話,人家那邊都能聽見。回頭嘴上不說,卻給你穿小鞋怎麼辦?」

    把蘇瑾說的哭笑不得:「我岳母不是那樣的人。」

    「可別說她是啥樣的人。」蘇瑾的媽就說:「我光是聽你說的那些,就不覺得她是啥好人。我認下的親家就是被你媳婦叫娘的那個,人家嘴上說話不客氣,可這樣的人能打交道。你岳母那樣的人,我可瞧不出深淺,還是不去為好。你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得讓着人家閨女些。再說了,我們跟你們過去,這糧油關係怎麼辦?如今你也不是不知道,糧油關係想調動可不容易。你說這糧油關係調動不了,這戶口怎麼可能調動。總不能月月回來領糧食吧。怪費勁的,我們不折騰了。」完了又催蘇瑾,「再生一個吧,得抓緊。咱家可就你一個兒子,蘇家不能絕後啊!」

    蘇瑾嚇唬他媽:「您這思想可要不得!閨女也是根!我家那倆閨女不都挺好的。」

    也就你們覺得好,可到底是哪裏好了。

    因為孩子的事,本來挺高興的事,又鬧的不歡而散。

    蘇瑾一回來,曉星一看那臉,就知道了:「肯定又說生兒子的事了。」她嘟着嘴,「等愛華再大點,我再給你生一個,成不成。」

    又把人給哄回來了。

    這邊還想着生孩子,林雨桐家呢,就想着是不是能把牆外的小一畝地偷着收拾出來。

    可還沒等收拾呢,又顧不上了。

    先是新開年嘛,開動員大會。

    范雲清在上面做會議報告,響應去年十一月份中央關於『大|躍|進』的領導精神,咱們今年呢,生產任務就重了。初步定下來,生產任務要翻一番。

    這翻一番的話一出口,下面就轟的一聲。

    怎麼可能呢?咱們壓根就沒那麼大的產能啊。

    「怎麼能說不行呢?」范雲清在會上拍桌子,「我們要大踏步的前進,不能拖了全國人民的後腿。我們得有信心,一不要怕苦,二不要怕難」

    等會議結束了,林曉星就說她媽:「您這是胡鬧,根本辦不到的事,您非要嚷着辦到」

    「誰胡鬧?」范雲清的面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你這張嘴啊!我要不是親媽,真得給你縫起來。有些話能想不能說,你說出來這叫什麼?這是什麼性質你知道嗎?以後啊,你幹活就行。別張嘴說話。這指標是我定下的嗎?是上級給定下的。都已經到咱們手裏了,你媽我能在會上說,大家盡力就好,反正也辦不到。能說這樣的話嗎?我得比大家都有信心,叫大家拼命的干,至於干到什麼份上,怎麼跟上級領導說,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說着,又舉起手要拍打林曉星的樣子:「你給我管好你的嘴,再有下次你給我試試。」說着又嘀咕,「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孩子。不像你爸也不像我」

    林曉星哼哼着走了。

    干吧!反正自己又不下車間。

    可要跟着下車間的端陽時間更緊張了,「得趕緊把地給整出來,我們也得跟着師傅幹活了。理論課暫時停了。」

    那就別幹了!

    至少今年幹不成了!

    為啥呢?

    上面又下文件了:全民總動員,排山倒海力『除四害』。

    廣播裏說,報紙上寫,黑板報上登都不算什麼,又開動員大會,放下手裏的一切工作,咱們一起除四害吧。

    除四害是衛生運動,早幾年起過一次。那時候援朝戰爭中,美對東北投放里細菌。帶着細菌的毒蟲之類的,要清除。於是,有過一次全民衛生運動。

    而這次的,規模更大,要求更具體。

    宣傳冊子上怎麼說的,麻雀老鼠都是賊!偷吃糧食的賊!

    如今大家的口糧都緊張,怎麼能縱容賊呢。

    蚊子吸血蒼蠅帶病啊,這都是必須要除掉的對象。

    對此呢,幹部開會,廠里要成立一個『除四害指揮部』,要領導掛帥!

    於是趙平就成了這個指揮部的總指揮,范雲清是副總指揮,然後要在幹部中抽調一個領導工作小組。范雲清提議:「要不叫林主任兼任。」

    她覺得這是在向林雨桐釋放善意。

    給林雨桐嚇的啊,趕緊道:「我覺得,應該給一些積極分子同志一些機會。」

    誰積極誰干去,她是受不了那個的。

    於是像是莊婷婷苗大嫂還有戴淑珍陳愛虹這些人就成了主力了。一個個的擼袖子要大幹一場。

    可林雨桐能逃脫嗎?

    不能啊!

    廠里給每個車間是下了任務的,多少只老鼠,多少斤蒼蠅蚊子,多少只麻雀,得交給廠里驗收的。

    然後林雨桐作為科長,又把這些給平均下去,每個人多少指標,都得按時完成。

    現在才是春天,蒼蠅和蚊子還沒有。但是可以找窩的!這個現在不能完成沒關係,等天熱的時候補上。

    可是老鼠和麻雀,卻不能少的。最好是每天給廠里交一次賬。

    行吧!那就逮老鼠逮麻雀吧。

    她這邊回了家,四爺在正做捕鼠夾呢。幾個孩子圍到邊上。

    丹陽還一臉的質疑:「這行不行啊,我們老師可說了,每天要交一隻老鼠尾巴的。」

    朝陽也點頭:「我們也交。還要十隻麻雀。一隻老鼠尾巴能抵五隻麻雀」然後看丹陽,「你們能抵嗎?」

    能啊!

    丹陽不知道什麼意思,就點頭。老師是那麼說過。

    朝陽眼睛一下子亮了:「咱們逮老鼠也逮麻雀,麻雀不交行不行,咱們吃麻雀」

    正說着吃麻雀呢,然後不遠處傳來嗡嗡嗡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見苗家的鐵蛋在他家的平房上喊了一聲:「快看!」

    抬頭看去,好傢夥,天邊烏泱泱的飛來一大片麻雀,遮雲蔽日的。

    天色都擋的都暗沉了起來。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跑到巷子抬頭看,「這哪裏來的這麼多麻雀?」

    那邊一個消息靈通的就說了:「肯定是附近的農場和村子要吆喝着趕麻雀呢。」

    這叫疲勞戰!

    千軍萬馬的吆喝,敲鑼敲盆子敲尿桶,嚇的麻雀不敢落下不停的飛,飛的累了就掉下來了,而另一些機靈的麻雀,在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飛走了。另找地界去了。

    這不,一一五上空的麻雀,應該就是這麼來的。

    廠里的人就說:「這些人怎麼這樣啊。把他們的麻雀幹啥趕到咱們這一片。」

    好傢夥,烏泱泱的一片,怎麼辦呢?

    麻雀可能真是被嚇怕了,不敢落到人多的地方了。可邊上不是有沼澤嗎?面積還不小呢。

    大家都看着麻雀跟飛鳥入林一般,一個猛子,全扎進那一片了。

    這場景叫大家先是愣,然後才大喜:任務能完成了吧。

    只要幹掉這一片的麻雀就行了了。

    於是,當天,由指揮部指令,全廠上下,一起行動。

    把這一片給圍起來,實施剿滅計劃。

    這下林雨桐家這邊可倒了霉了,牆上的驅蚊的藥草全被踐踏了。他們家牆上、房上都站的是人。

    別的幾個方向,都點起了火堆,一個個的都拿着火把,熏的麻雀辨不清楚東南西北。然後一圈的人手裏拿着竿子,竿子上頭綁着紅旗,有些是網兜。然後呼嘯着,吆喝着,揮舞着就是要讓麻雀落不下還飛不出去。

    不能點火的林雨桐家這邊,就成了薄弱的一環。

    麻雀們呼啦啦的全朝這邊撞。

    我的天吶,撞到牆上,門上窗上的都有,砰砰砰的聲音絡繹不絕。『嘩啦』一聲,臥室的玻璃碎了一塊。

    丹陽在屋裏看着驕陽,這聲音嚇了姐倆一跳。

    小麻雀嘰嘰嘰的叫,驕陽看看外面,看看姐姐,然後拿了個大籃子,把麻雀抓起來放進去,跌跌撞撞的又給塞到角落裏,給籃子裏撒了一點餅乾渣,就把籃子蓋子給蓋上了。

    之後又一臉警惕的看丹陽:「不給」

    丹陽朝外看看,『噓』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不給出去。」

    端陽從牆上跳下來,抓了紙板先把那塊碎了玻璃的窗框擋起來了,又說丹陽:「你帶着驕陽去你的床上,把床上的摺疊門關好。」

    怕麻雀飛進去。

    丹陽的床跟個小房間一樣,還是木頭做的,在裏面安全。不會被嚇着。

    跟丹陽說了,又不由分說的把朝陽往房間裏塞:「找你姐去。乖!」

    「別啊!」朝陽拿着彈弓不撒手,「我的麻雀」

    想吃炸雀兒了呢。

    「我給你留着,肯定給你留着。」端陽沒給他叫嚷掙扎的機會,直接抱起來塞進去,然後把正房的門從外面徹底給鎖起來了。

    家裏這邊,林雨桐和四爺是顧不上的。因為他們帶跟他們科室的人在一起戰天鬥地滅麻雀呢。

    然後還得統計結果,等統計完之後,得向指揮部交數:看你們科室這次,都收穫了多少。

    這工作可一點也不美妙,姚紅懷上了,看見這個,就噁心的擱在一邊抱着肚子吐。

    可財會科的戰鬥力畢竟不行,最後一統計,好傢夥,是全廠最墊底的。

    人家二車間的人均是財會科的十倍,所以,人家獲得了表揚,全車間的每個工人,還能獲得一條白毛巾的獎勵。

    林雨桐呢?

    屬於站在台上被批評的落後分子。

    在這一次『戰役』之後的總結會上,按照規矩,林雨桐是要站在台上做自我批評,然後立下軍令狀的。以前哪個車間落後了,月底的時候,該車間的車間主任就會說,我們一定會怎麼怎麼樣,然後達到產量多少多少,過誰誰誰多少多少。

    這不是針對誰,這一套生產勞動比賽,都成了常例了。

    財務科以前是不需要跟誰比較的,要比較最多也就是內務了。看辦公室乾淨不乾淨,評比個衛生流動紅旗什麼的。這個財會科沒問題啊,他們有的是時間整理內務。

    可這次不一樣啊!

    反正就是比不過人家,落後了唄。該她站在上面,接受大家的批評和進行自我批評了。

    這個是允許下面的工友說話提出批評意見的。還得虛心的聽着。

    就有人說了:「林科長,你們財會科,一人才平均十五隻,你看看人家二車間,人家平均一人一百五十隻。這就是差距。你得表個態吧。」說着,人家就又說了:「我代表我們三車間表態,我們車間,力爭干到二車間這次數額的十倍」

    二車間如今都人均一百五十隻呢,你要干到他們的十倍,也就是說你們下次平均一人得一千五百隻。

    林雨桐嘴角抽抽,看着下面的人爭先表態。

    這個說:「我們科室打底都是一千五。」

    那個說:「我們車間起步三千!」

    還有不怕牛皮大的,站起來衝到台上叫嚷:「一千五不夠塞牙縫的,三千不夠吃一口的,五千勉強不餓肚子。我們車間,爭取叫大家吃個剛剛飽,我們的目標是人均九千,怎麼樣?」

    好!

    下面的掌聲如雷鳴。

    掌聲過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雨桐身上,一個個的吆喝着,「林主任,表個態!咱們財務科,人均多少」

    林雨桐試探着說:「這次十五,我們爭取下次二十?」

    然後下面『嘁』成一片,都批評說:「m主席說,要鼓足幹勁力爭上遊!林主任你這可不是力爭上遊的態度。」

    這都說成是不聽m主席的話了,林雨桐還敢堅持說二十嗎?她一臉的不可思議的看向台上的領導和台下的工友,「那得定下多大的目標呢?」人家可都開到九千了,難道我要說:「一萬?」

    這兩字一出口,不知道誰率先鼓起掌,高聲叫了一聲:「好!」

    緊跟着,一個個起立鼓掌,叫好聲接連不斷。

    把林雨桐給氣的啊!

    好?

    好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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