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皇后又說起另一件事情:「今年因為種種原因未開選秀,這次揭露年羹堯罪狀的功臣不少,本宮的意思是從這些功臣家中挑選新人入宮,皇上已經封了都察院御史瓜爾佳鄂敏之女瓜爾佳文鴛為貴人,賜封號為祺,不日就要進宮了,到時候諸位姐妹可要和她好好相處才是。」
再聽到這個名字,安陵容心裏已經毫無波動。瓜爾佳文鴛就是個沒腦子的繡花枕頭,根本不足為懼,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居然會被這樣的人暗害了一手,真是覺得晦氣。
「瓜爾佳氏是滿軍xhq,宮裏滿軍旗的不多,進宮後想必會與皇后娘娘多有親近之意,皇上有心了。」端妃開口緩緩笑道。
皇后也是露出笑容:「端妃今日難得身子好些。不過說起功臣,莞嬪的父親當居首位,皇上已經下旨晉你父親為從一品吏部尚書。」她轉頭看向甄嬛,「皇上還特意允了甄家女眷明日進宮,你回去好好準備着吧。」
甄嬛自是起身謝恩。
又閒話說了一陣,皇后便讓眾人跪安了。
安陵容與甄嬛並肩而走,看着扶着音袖的手一步一喘走遠的曹琴默,兩人俱是無聲冷笑。
「她活不長久了呢。」甄嬛慢慢走着,輕聲說道,「溫太醫悄悄告訴我,皇上和太后容不下襄嬪,讓她身邊人給她下了藥,說那藥服用之後常有夢魘之狀。再加上年世蘭廢黜是她告發的,如今年世蘭又死了,人人都會以為襄嬪是愧疚而致心病才死的。」她深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事前太后曾警告太醫院不要多事,他們只能裝聾作啞了。」
「曹琴默心計頗深,這這心計再深也深不過皇上和太后。」安陵容邁步走過一道門檻,眼中淡然,「襄嬪能為一己之力出賣華妃,難保日後不會出賣別人,想來皇上和太后也是出於這樣的顧慮。」
甄嬛點點頭,轉而神色悵然地說道:「年世蘭死得慘烈,她不是病死的,而是一頭碰死的。今早我去翊坤宮看了她一眼,她正瘋瘋癲癲地拿着歡宜香到處灑,又哭又笑的,還說什麼對不住我,並不是真的有心要害我的孩子,都是皇上的錯,因為防備她才連累了我,之類的。」她眼中划過疑惑,「她說得前後顛倒又稀里糊塗,我沒怎麼聽懂,只是覺得她可憐。」
安陵容不忍地閉了閉眼。
年世蘭的葬禮緊趕着在年前辦完了,皇上除了尾七那日去寶華殿看了一眼之外,再沒有提及過。
這個美得明艷、愛得熱烈、活得肆意的女子,終究是在這歷史長流中被淹沒了。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小半個月,皇后免了眾人的例行請安,眾人便也鮮少走動了。
安陵容日日窩在未央宮裏逗安康玩,眼見着她身體越來越好,近日還會翻身了,安陵容就覺得心裏無比的滿足了。
「公主翻得真好。」在安康又一次翻了個身後,乳母在一旁可勁兒地夸。
安陵容正看着趙萱親手撰寫的《育兒經》,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安康怎麼一翻身過來跟呆頭鵝似的,在看什麼呢?」
承禧殿裏燒着地龍,暖得如春天一般,安陵容在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直接將安康放在了地毯上,隨她到處翻滾。
「都是做額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促狹呢?」皇上的聲音突然從外間傳進來。
安陵容一驚,忙將手裏的書放到一旁,起身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臣妾失儀。」今日她躲懶,想着不必出門,也無需見客,就散了鬢髮未曾挽髻,連衣裳都沒怎麼的穿端正。
皇上帶着笑意走進來:「幾日不見,容兒越發秀麗了,便是不打扮也好看啊。」
原本安陵容的姿色並不算出眾,所以她花了不少的功夫去調理,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護理肌膚,用着珍寶閣的各色寶貝和她按着古方研製的香粉,日積月累下,養得皮膚是瑩白如雪,凝脂如玉一般。
常言,一白遮百丑,皮膚好了,自然會忽略掉不少的容貌瑕疵,再加上,安陵容生完孩子後,身材也不似以前那般單一的纖瘦了,該豐滿的地方都充盈了起來,尤其是胸前,越發添了幾分嫵媚之色。
皇上近日對新得祺貴人愛不釋手,今日是路過順便進來看看,卻是發現安陵容姿貌風情更深從前,不由地有些心馳蕩漾起來。
但礙於安康在場,皇上怎麼的也要忍住嘍,他露出慈愛的笑容,伸手抱過安康:「嗯,又重了一些,最近吃穿可都還好?缺什麼就跟內務府說,別委屈了公主。」
「哪裏能委屈得了她呢,便是臣妾受委屈了,安康也受不得委屈。」安陵容揚起笑容調侃道,「皇上今日怎麼得空過來?臣妾這裡冷茶冷湯的,可什麼都沒有準備。」
「嗯?容兒這話聽着有些吃味。」皇上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了眼安陵容,不禁笑道,「可是在怪朕這段時間都沒來找你嗎?」
「臣妾不敢。聽聞新來的祺貴人嬌俏美麗,頗得皇上喜愛,臣妾只恨不能一見。」安陵容抿唇輕笑,「新年新氣象,新人新風貌,都是極好的意頭呢。」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了。」皇上將安康遞給乳母,示意她們退下,「你父親這一年在鹽政上幹得很不錯,替朕收了一大筆的鹽稅上來,上個月,老十三特意去見了見你父親,回信說與你父親很是投契,難得聽他那般讚賞一個人。」他拉着安陵容的手,摩挲了兩下,「容兒,你在朕身邊,朕總能安心許多。」
安陵容聞言只是笑笑,並未當真聽進心裏去,轉而靠近皇上,順從地說道:「皇上今日可要留下用晚膳?臣妾讓小廚房預備起來,正好前兩日,臣妾又琢磨出了新吃食。」
「好,都聽你的。」皇上握着安陵容的手,感受着指腹軟嫩的觸感,微微笑道,「今晚朕也留下陪你。」
安陵容掩唇柔媚一笑,起身去了小廚房。
晚膳是皇上愛吃的葷菜,一道香煎牛筋軟爛又入味,一道烤乳豬皮脆但肉嫩,三兩下就被吃了個精光。但最絕的還是那道糯米蒸排骨,骨頭被整根剔除後換上了炸得酥脆的山藥,也不知是用了什麼調料,一口下去,香味頓時佔滿整個口腔。
「容兒的手藝又精進了。」皇上擱下筷子,從喉嚨里發出一道舒坦的呼嚕聲,「都是複雜的菜式,辛苦你了。」
安陵容低頭淺淺笑道:「皇上吃得開心,臣妾再辛苦都值得。」
酒足飯飽後,皇上的心思就漸漸往別處飄去,蘇培盛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忙招手讓人都退了出去。
寢殿內只剩下了皇上和安陵容,空氣越發纏綿悱惻起來。
安陵容被皇上一把抱起,慢慢走向床榻,她看了眼被點燃的香爐,眼眸微微沉了下去。
直到後半夜,皇上才一臉餮足地叫了水,安陵容累得連半根手指都不想動了,窩在皇上懷裏沉沉睡去了。
皇上看着安睡在懷裏的安陵容,見她臉上飄着紅雲,依然沒有褪去方才的媚態,不覺喉嚨又滾了滾,但好歹忍住了。
祺貴人最近覺得有些奇怪,皇上怎麼突然就不召幸她了?明明先前那麼寵愛她。
「小主,何苦非要求了皇后搬來這碎玉軒呢?這地方又小又遠,到皇上的養心殿還要走上好一段路,哪裏比得上儲秀宮方便呀?」景泰一臉不解地問道。
祺貴人不以為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儲秀宮是方便,可是人多眼雜,惠嬪掌管六宮事務,每日裏來來往往的宮人都比別的宮多上好幾倍。這碎玉軒雖然遠,但只要皇上記掛着,再遠,怕什麼。」
景泰卻滿心擔憂:「奴婢是怕委屈了小主。進宮前大人千叮萬囑了,小主進宮必是要出人頭地的。」
「出人頭地是要緊,但也不能當了出頭鳥被人算計。」祺貴人露出三分小聰明,「皇上喜歡莞嬪是誰都知道的事,跟在莞嬪身邊,不會吃虧。」
「可是奴婢聽說,未央宮的容嬪娘娘也很得皇上寵愛,小主自進宮後也沒去未央宮打點過,會不會不好?」景泰忽而想起來,「而且莞嬪娘娘還和她很是要好呢。」
祺貴人嗤笑了一聲:「容嬪算什麼,不過是因為生了個公主才晉封的嬪位罷了,哪裏能比得上莞嬪。你可不知道,這滿宮裏,皇上只許莞嬪一人自由出入養心殿,朝堂上的政事也與她直言不諱,這份恩寵,誰能比得?」說完,又想了想,「不過你說得對,到底是一宮主位,不能失了禮數,等下你包兩份禮,我親自送去未央宮。」
「是。」景泰俯身應道。
那頭祺貴人正和景泰說着甄嬛和安陵容,這頭甄嬛也在未央宮裏和安陵容也正說着祺貴人。
「我這小小碎玉軒,也不知是得了哪路神仙的指點,竟成了宮裏的香餑餑,東配殿來呀去的,前後住了三個人。」甄嬛無奈笑道,「祺貴人分明就是奔着分寵來的,做得也忒明顯了些,還當我不知道呢。」
安陵容眼眸微微閃了閃,輕笑了一聲:「姐姐已經見過她了?我聽說她長得倒是很漂亮,就是不知道脾性如何。」
「看似聰明,實則並不聰明。」甄嬛想了想,撿了一個恰當的表述,「不過,好歹她阿瑪和我父親是一起扳倒年羹堯的有功之臣,我也不好太駁她的面子了。」
「娘娘,祺貴人求見。」翠音進來通傳道。
安陵容與甄嬛對視一眼,齊齊笑了一聲:「說曹操曹操到,果然啊,不能背後說人壞話,這轉頭人家就找上門來了。」而後抬頭,讓翠音請祺貴人進來。
而此時此刻,碎玉軒的門口,方淳意再一次吃了閉門羹。
「莞姐姐又不在嗎?」方淳意次次來,次次甄嬛都不在,她不禁覺得有些刻意在其中,「勞煩姑姑告知,今日莞姐姐又是去了何處?」
崔槿汐冷眼笑笑,嘴上卻依舊客氣萬分:「今日貞貴人來得實在不湊巧,莞嬪娘娘去未央宮和容嬪娘娘說事兒去了,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奴婢也摸不準時間,不如小主先進來坐坐?」雖說着邀請的話,身體卻沒半分要迎她進去的意思。
方淳意臉色僵了僵:「不了,那我下次再來找莞姐姐。」而後轉身,步履匆匆地離開。
等回到延禧宮,方淳意才氣怒地拍了下桌子,吩咐素雲道:「讓素雨去打聽打聽,莞嬪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變得這般不待見我。我總覺得,不止是為着我之前得寵的事情。」難不成,那件事情已經被發現了?不會,她已經做得夠仔細了,香氣散盡也沒留下半分痕跡,而且,即便要懷疑,第一個被懷疑的應該也是容嬪,她們如今還這麼要好,肯定還沒發現。
方淳意指尖顫抖着坐下來,喝了口茶壓了壓心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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