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嶄露頭角並且意氣風發的還有護衛軍的林文察。
林岳在的時候就跟一座大山一般壓着他。
這個驕傲的小將,除了元首,幾乎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現在他終於成為了中路軍的總指揮,就連林岳手下的那個縱隊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將主力放在漢陽府和武昌府,打算在來年春天沿着漢水逆流而上,將太平軍從湖北北部趕走,然後從南陽進軍河洛,攻略中原。
到時候護衛軍的大兵團要在平原上與清軍的騎兵作戰。
這是對護衛軍的一次挑戰。
長沙城,左季高又回來了。
他現在身上穿着綠色的軍常服,上衣下褲,整個人的氣質與以往大為不同。
他緩緩走上嶽麓書院的台階,身後的衛兵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作為一名護衛軍的將領,左季高有自己專屬的護衛。
季忠林帶着幾個學生在門口迎接他。
「季高,恭喜你衣錦還鄉,以後咱們嶽麓書院都要因你驕傲了。」
季忠林拱手笑道。
「山長就不要揶揄左某了,當初要不是山長勸解,我還走不出自己的牛角尖呢。」
左季高同樣微笑着拱手道。
他是真心的,不是季忠林的話,他還準備繼續堅持一段時間,到時候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因自己而死。
今天他先回長沙去看了一下。
城內已經恢復了秩序。
他換了便裝,不想讓城內的人認出他來。
他依然感覺對這座城內的人有愧。
駱秉章也到了長沙,他將擔任湖南行政總署的顧問。
他畢竟在湖南為官多年,對這裏的情況非常了解。
另外這些正途出身的官員在對付地方勢力方面都比較有手段。
黃宗漢在浙江就做的很好,沒有他,管晏自己是沒辦法讓浙江這麼快穩定下來的。
長沙的大街兩旁有很多賣小吃的攤子。
價格便宜,東西地道,口感不錯。
官府為了讓百姓得到生計,放開了所有的街道,允許百姓在街道兩旁擺攤,做點小生意。
另外又弄了一些工程,給百姓一些營生。
城郊的水泥廠,鋼鐵廠也開始建設,這是一個地方的基礎工業部門。
湘江的水路運輸發達,長沙這座城池可以輻射上下游。
這一切都讓左季高看了感慨,華族是真正為百姓着想的。
很多事情其實做起來非常容易,只看你有沒有那個心思。
他在一個賣臭豆腐的小吃攤子上吃了一碗正宗的臭豆腐。
豆腐是丑的,但是做豆腐的女子卻有幾分姿色,就是身型有些消瘦。
這女人還帶着一個孩子,那孩子倒是長得虎頭虎腦的。
這女子的男人偶爾會過來幫忙,原本是湘軍的士兵。
湘軍投降之後,這人拿了五元的遣散費,沒有繼續當兵。
左季高不穿官服,身上還有點儒雅氣息,像個教書先生。
與那女子聊了幾句,女子倒是大方,有什麼說什麼。
她告訴左季高,這個攤子是那男人幫自己置辦的。
自己原本是個寡婦,之前的丈夫也是湘軍,後來戰死了。
這個男人願意幫助自己,兩人就搭夥過日子。
亂世結束了,普通百姓的日子還要過。
老百姓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能賺點小錢,吃飽肚子,將孩子養大,讓其成家立業。
左季高以前也會接觸普通的百姓。
但是那個時候,他想問題多是從書上的大義出發。
想要為生民做些事情,但這幾十年來,似乎什麼都沒有做。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該怎麼做。
先要從百姓的需求開始。
要給他們安全感,然後是安身立命的營生。
左季高覺得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天下百姓儘快結束這亂世。
在華族的模式下,百姓顯然能夠生活得更好,前提是要推翻原本的模式。
季忠林將左季高帶到了自己的書房,兩人相對而左,一個老僕上來倒了茶水。
「季高,如今亂世已起,你這樣有能力的人,將來有望晉升宰輔之位。
只是你的脾氣要稍微改改,將稜角磨一磨,只要不改了自己的本質便可。」
季忠林對左季高來說亦師亦友,兩人的關係很好,季忠林知道左季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季先生,我已經四十幾歲,性格早就成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華族要是容不下我這頭倔騾子,那我便回書院來教書,到時候先生可願意收留我?」
左季高道。
季忠林抿了一口茶笑道:「那我當然是求之不得,書院就缺少你這樣的先生。
而且我們書院馬上就要擴建。
陳澧來了一趟書院。
我跟他訛了一筆經費,嶽麓書院將改為官民共辦。」
「陳澧這個人倒是個有想法的,在兩廣名氣夠大,但是論學術,不一定比得上先生。
先生要是出山,這學部的總長,您也能做。」
左季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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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樣都改不了自己的性子,我要是去學部,那麼底下的那些大學堂就要造反了。
這樣也好,咱們能夠從官府得到固定的資金,還能從校友那裏募集資金,山長還是自己選,不用看官府的臉色教學。」
左季高點頭認可,雖然他現在是官方的人,但是他也覺得書院應該是一個思想獨立的地方,不能人云亦云,這天下不缺少從眾之人,缺少的不同的聲音。
「季先生,這次華族遴選官員,我覺得先生可以動員一下,有些人已經在書院學習很久,應該出去歷練一下。
這次在福州聽到一個工作方法叫做田園工作法,就是讓官員深入到田間地頭、工廠車間開展工作,傾聽那些普通百姓的心聲,去發現自己需要做什麼,應該怎麼做。」
左季高今天到書院純粹就是探望一下季先生。
他很快就要啟程去四川,面見胡林翼,離開書院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他暫時住在橘子洲上的驛站,現在叫招待所。
從書院下到岸邊的碼頭,坐渡船一炷香時間就到了。
周氏跟招待所的人訂了幾個菜,等他回來吃飯。
兩人的兒女都留在福州的家中,長女左孝瑜已經二十二歲嫁給了陶澍的獨子陶桄為妻。
這個陶桄之前在湘軍中幫辦軍務,也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年輕人,現在隨同大部分的湘軍將領投降華族。
如今就住在福州,不過他人還在官校進修,過段時間才可以入職。
二女兒今年二十歲,身體不好,患過小兒麻痹症。
三女兒十九歲,四女兒十八歲,都已經可以生活自理。
家裏只有九歲的長子左孝威需要有人照顧。
他的幾個姐姐就可以代勞。
左宗棠的夫人周詒端是歷史上有名的才女,善長做古體詩,她還是左季高的賢內助。
左家的事情很多都是周氏來拿主意。
周詒端覺得自己的丈夫比幾個孩子更需要照度,因此總是跟在丈夫身邊。
「夫君,回來啦,先洗個手再過來坐下吃飯。」
「哎,夫人。」
左季高回道。
左季高已經習慣聽從妻子的安排,尤其是在生活上。
如果沒有妻子的安排,他的生活一定非常糟糕。
兩人無聲地將飯吃完,周氏喚人收走了碗筷。
倒上一杯清茶和丈夫說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夫君,這兩天就出發去宜昌吧,你既然是西路軍的參謀長,應該先去見一下西路軍的將帥。」
此時西路軍的前敵指揮部已經轉移的到了宜昌,入川首選水路,尤其是護衛軍這樣對後勤補給非常依賴的新式步兵。
山路只能作為奇兵的路線。
左季高接過周氏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下嘴巴和鬍鬚,說道:「我原本想要先入川,先做點事情再到軍中履職。」
周氏卻搖頭:「夫君,你是降將,元首直接將你放倒這麼高的位置,是對你的信任,但是那些底下的將士們不知道啊,他們不知道會怎麼想,興許有人會覺得你是讀書人,會說好聽話,哄騙來了這個職位。」
「而你接下來入川還要他們的配合,執行軍令的是底下這些人,你如果沒有與他們建立信任,他們執行起配合你的任務,會不會盡全力呢?」
在周氏的勸說下,左季高第二天就啟程動身前往宜昌。
在此之前,林岳已經到這裏了。
左季高與林岳在福州的時候就已經見面。
林岳也是孤身赴任。
他手中的浙江縱隊被劃歸林文察指揮。
縱隊司令也換成了其他人。
左季高不喜歡私下裏與將領們拉近關係。
他到宜昌之後與林岳商量,召集底下支隊以上的將領到宜昌城共同商議軍機。
左季高在軍事會議上提出了一個不戰而下四川的方案。
當然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上上之策。
護衛軍的人也不是戰爭狂人,董良總是跟他們強調,打仗要講究成本。
以最小的代價,達成目標才是將領應該做到的。
於是,左季高制訂了一套打談結合的方略。
左季高負責談,而西路軍這邊則為他談判提供籌碼。
這個籌碼是什麼?是秀肌肉,是展示護衛軍的實力。
要讓胡林翼知道與護衛軍對抗是死路一條。
只有他覺得自己沒有戰勝護衛軍的希望,像胡林翼這樣驕傲的人才會投降華族。
一眾將領聽着左季高富有邏輯的講述,漸漸發現,這位參謀長確實有幾把刷子。
董良就是靠着自己的頭腦和嘴巴去征服這些手下。
護衛軍上下因此非常佩服那些有學問的人。
許多將領原本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不過幾年時間就學成了有文化的將領。
這就是護衛軍上下尊重文化的氛圍造成的。
有些軍隊一味地推崇武力,因此就會像曇花一現一般,很快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軍隊要想長久地強大,必須要用文化來武裝。
左季高用自己的學識贏得了護衛軍的認可。
就像是一個基層軍官上任之後,先將幾個刺頭給打服了,是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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