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傅善祥一行人並沒有找到卓一清,因為她此時正在福州開會。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使團準備打道回府,畢竟快要過年了,而傅善祥卻說為了天國的事業,過年這樣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的理由上綱上線,讓使團的人很難拒絕。
於是使團就在江北的臨時政治中心海門住了下來。
作為一個女人,傅善祥在使團中還享有特權,那就是她可以代表使團出去採買物品。
時值年底,海門街頭上非常熱鬧。
因為駐軍的緣故,原本只有一個鎮子規模的海門城聚集了不少的商販。
華族一直以來都是鼓勵商業活動的。小商小販擺攤不像以前那樣受到官府的盤剝。
穿着長衫,裹着頭巾的傅善祥走在街道上顯得與眾不同。
江北百姓也是提倡恢復漢人髮飾,但是並非強制。
只不過像傅善祥這般裝扮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太平軍。
她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其實使團根本不需要採買什麼,她只是單純想要出來走走,感受一下這久違的人間煙火。
賣年糕的老漢挑着擔子,喊出的號子像是在唱歌。雪白的年糕已經切成了薄片整齊地碼放在竹篾上。
賣雜貨的郎中,將針頭線腦等雜貨都掛在身上,手中打着撥浪鼓兒。
賣小餛飩的小吃攤子上冒着熱氣,魚湯的香味從街頭飄到街尾。
傅善祥點了一碗龍虎鬥,老闆見她是個姑娘家,特意給她多放了一些熬製的魚湯。
「丫頭啊,你不像是我們這裏的人啊。」賣早點的老漢最愛跟人聊天。
他一邊收拾着之前顧客的碗筷,一邊問傅善祥道。
「老人家啊,我是天京城來的。」傅善祥據實相告。
「哦,原來是太平軍的人啊,你們那裏現在怎麼樣,可以各回各家了嗎?」老漢繼續問道。
傅善祥好奇地看向老人。對方對太平軍的情況門兒清啊。
「我們還是男女分館而居。」傅善祥道。
「唉」老漢嘆了一口氣。
「實不相瞞,姑娘,我原來是鎮江的,你們太平軍打來了之後,我從鎮江一路跑到了海門投奔親戚。」
「最近又有一些人逃了過來,他們說老家過不下去了,一家人不讓呆在一起,城裏的人全都被組織起來幹活,只能吃粗糧,鄉下種糧的人,糧食全都要上交聖庫。自己只能等着上面分。」
「老人家,我天國人人平等,東西收上去,最後大家一起吃哩。」傅善祥聽了解釋道。
「姑娘啊,你還年輕,都被那些廣西仔給騙了,人人平等,為何大家一粒米都吃不上,都平均到哪裏去了呢?」
傅善祥的情商很高,她沒有跟老漢爭辯,這裏又不是太平軍的治下。
「大爺,那您現在在這裏生活的怎麼樣?」傅善祥反問道。
「要說這紅旗軍吧,那可真是好,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官府。」
「以前在外面擺攤子,哪天不要被那些差役敲掉幾層皮,官府的錢交完了,還要交那些混混的保護費,誰都知道那些混混跟差役就是一夥的。他們啊才不會管咱們小老百姓的死活。」
「自從這紅旗軍趕走了官府,一切都變了,街頭的差役換成了紅旗軍的人,那些混混一個個都不見了,沒跑的也都被紅旗軍的人給抓走了。」
「咱們現在做生意,沒人收錢,也沒人管,只要你不亂丟垃圾,不堵住道路就好。你看咱們這鎮上,以前哪裏有這麼熱鬧過?」
「很多都是鄉下的漢子,家裏養的雞、鴨,拿到鎮上換點別人的東西回去。要是以前,他們寧願自己吃掉,也不敢拿出來賣,那些差役和混混會將他們敲得一文不剩。」
「咱們紅旗軍治下,還給百姓分地,那是真的家家戶戶都分。老漢我要不是有這攤子,也去鄉下弄幾畝地種了。」
老漢最喜歡跟外地人說紅旗軍的好,這樣他似乎能夠感到一種優越感。
「大爺,我天國其實也給百姓分地的。」
老大爺說道:「天國確實分地,但是糧食全都收走啊。咱們這裏除了交一部分的公糧,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以前韃子朝廷的時候,也沒說將糧食全都收走啊。」
老大爺說的東西,有些片面,但是大都是事實。
傅善祥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知道女館的姐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但是她們只能吃到粗糧。
天京城的聖庫中明明有大量的糧食,卻不給她們吃。
而且她也知道,聖庫中儲備了大量的金銀,這些都是當初分館的時候收繳的。
百姓男女分館,家產全都被收回聖庫了。
他們實際上已經沒有家了。
這些金銀和糧食要是平均分配的話,那麼每個人應該也能夠吃到大米飯吧。
但是這些物資卻成為了天國高層的特權。
傅善祥知道的越多,對天國就越加的失望。
她原本是那麼地熱愛天國,是天國給了她這樣一個守寡的女子新生。
但是當初愛的多深,現在對它就有多失望。
整個天國現在就成了那幾位王爺的私產。
女館成了天國高層選妃的地方。
百姓成了高層的奴僕。
天國的戰士究竟是為誰而戰?
揚州府東台縣的花溪生產大隊,隊員們正在一起殺豬。
紅旗軍控制這裏之後,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土地被收歸官府所有,然後包產到戶。
家家都有田種,村子變成了生產大隊,村里成立了民兵隊。
除了種田之外,紅旗軍還鼓勵底下的各個大隊養豬、養羊。
大隊管轄的坡路、堤壩都對隊員開放。他們還在河道中種植水草用來養豬。
東台這個地方算是整個鹽區比較富庶之地。
縣城周邊的土地早已經都開墾出來。
像是花溪這樣的算是富庶的大隊。
年底了,大家會找人殺掉一頭豬,用來打打牙祭。
再向北,頭灶大隊的百姓就沒有這麼好的生活。
他們這半年來一直在開挖溝渠,平整土地。吃的是官府的救濟糧,穿着的是官府分的工裝,用的是官府給的工具。他們原本幾乎一無所有。
這裏就是純粹的鹽區,整個大隊雖然擁有大量的土地,但是這些土地都是荒地,上面全長着蘆葦和茅草。
這些隊員以前都是鹽戶,由官府組織他們煮鹽。
半年前的夏季,這裏的場景與現在完全不同。
酷暑之中,村前是一片煮鹽大灶接連成行,村後面也是一片煮鹽大灶連接成行。
鹽丁們頂着暑熱,在滾燙的煮鹽大灶之間奔走穿梭,熬煮食鹽。這種狀況,就如同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內,就像是要煉丹而改筋換骨,其情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煎熬。
鹽丁們的身體,被火氣熏蒸炙烤,開始時,他們的肌膚或許還是白色的,慢慢地,就會變成紅色;時間久了,就成了黑色。那些天長日久在鹽場求生的鹽丁們,皮膚的顏色就如同鐵塊的顏色,身上的肉,就如同干脯一般。
鹽丁們煮鹽的地方,很少有樹木存在。炎炎夏日,鹽丁們在鹽場大灶之間煮鹽的時候,被灶內的火熱逼迫,為了暫緩燒烤,他們會從大灶之間跳出,然後,站在烈日之中乘涼。
他們如此用力地工作,但是,每天辛苦所得,僅有百枚左右的銅錢。就是這百枚左右的銅錢,鹽丁一家妻子兒女的衣食,還全都要依賴於此。
正因為所得甚少,所費較多,所以,鹽丁們每日的飯食,通常不過是些蕪菁、薯芋、菜根等;對鹽丁們而言,少有的上品食物,則是蕎麥、小麥等。
外面官紳人家每餐所食用的白米,對鹽丁們來說,則是終年終身、終子終孫,都未曾食用過的。
鹽丁們一輩子能夠吃上一頓白米飯,就如同傳說中修道的術士能夠進入天台山吃上胡麻飯一般,真是千數百年才可一遇的奇緣。
在鹽丁們的心中,猜想,對於白米飯是否存在,也還是無法確定的。飲食而外,鹽丁們的衣着,也讓人睹之心酸。
他們平常所穿,都是鶉衣百結,到了嚴冬,也僅僅穿着袷衣,將秋日裏收集的葦花當做棉花填充進去。
鹽丁們家中生活條件好一點的人家,可能會儲藏有一件破棉襖。但是,這種情況,也只是十家之中,僅有那么二三家而已。
丁三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鹽丁,他的父親,他的爺爺都是鹽丁,以後他的兒子也將是鹽丁。
普通百姓吃鹽吃不起,但是這些買鹽的錢,最後到丁三這樣的鹽丁手中的不過百分之一。
但是現在丁三家裏竟然有大半米缸的米。
因為沒有可耕種的土地,像頭灶大隊這樣的鹽區大隊,實行的是公分制。
男子挖河,一天一個公分,女子割草,一天也能掙一個公分,要是身體差些的,做一些輕鬆的活計,也能拿到半個公分。
平時他們可以靠公分兌換糧食和衣服維持生活。
年底了,剩餘的公分可以全部兌換,有人換了點肉,有人換幾匹棉布,還有人換一些生活用品。
只不過要走到縣城的供銷社去。
丁三將剩餘的公分全都兌換成了大米。
吃了這麼多年的草根菜麩,這米對他來說就是無上的美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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