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捨不得這裏安穩的生活,捨不得不用擔心掉腦袋的安心。
可是,他能拒絕嗎?
誰敢拒絕老朱家的人,那是拒絕一個死一個啊。
顧晨愁得抓耳撓腮,偏偏鄭士元卻不解他的本意。
「莫愁前路無知己,人生啊,總會有離別之時,無需留戀,再相逢,自可把酒言歡吶。」
從來莊浪開始,看到太子殿下相送,他就知道顧大人,一定能夠再回去,果然是如此。
「老鄭,你沒被叫回去,你難道就不覺得難過?」
這才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一心只念着為天下做貢獻,青史留名,他難不成就甘心一直待在這裏?
「說實話。」鄭士元嘆道:「剛來此地之時我也不願,可如今莊浪已經變了模樣,我的汗水流在了這片土地。」
「我喜歡上了這裏,這裏安逸、舒坦又平靜,我今年四十有五,可再也經不起獄裏折騰一遭了。」
平平淡淡也沒什麼不好,何況他不放心把此地交給別的縣令。
怕好不容易,日子好過起來的百姓,再次遭罪。
顧晨:「哦。」
你受不了牢獄之災,我就受得了了唄?
哦,對,我年輕,我活該。
某些磚家不都說過了麼?
年輕人,就該多吃苦,將來才會有大出息。
他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些磚家的孩子可有吃苦?
害!
還記得,顧晨曾經在定遠縣,救下的盧家姑娘嗎?
她和鄭士利看對了眼,兩人倒是成就了一番好姻緣。
現在兒子都已經出生了,顧晨瞧着也很是期待。
這麼多年了,媳婦也可以生二胎了,到時候給丫頭生個弟弟,再給小子找個武功高強的師父。
嗯,誰要是敢欺負自家丫頭,兒子可以上去就揍。
完美!
廖永忠就很高興了,他都在這地方待了四年了。
知道他這五年是怎麼過的,過的有多苦嗎?
沒有女人,沒有美酒,沒有錦衣綢緞就算了。
只有挖不完的地,挑不完的泥,割不完的草,還有粗茶淡飯,穿着並不怎麼舒坦的衣裳。
很多次,他都以為,自己真的變成了農民。
現在好了,自己只要回到京城,這一切就又有了。
皇帝就算是要殺自己,好歹也讓他再享受兩年不是?
「顧兄,你說,這次回去,陛下會給你個啥職位?」
廖永忠自己高興的同時,還沒忘記為顧晨考慮。
顧晨看了他一眼,問道:「侯爺覺得我會是什麼職位?」
老廖是武將,性子單純,他可以顧兄顧兄地喊自己。
自己卻不能真的喊他廖兄,這麼親近勳爵容易短命。
「如今朝中缺御史,我估計應該還是御史吧?」
說到這裏,廖永忠頗有些同情地嘆了口氣道。
「當御史,也是挺危險的,不過跟我們這些武將比起來好多了。」
「你看那丁玉還有那個朱亮祖,哪個沒有功勞,還不是」
別的就罷了,多多少少和胡惟庸的謀逆之罪有關。
謀逆是死罪,死不足惜。
那朱亮祖,不就是貪了點錢,至於給人家活活鞭打至死麼?
就算要死,就不能給一個體面的死法。
毒酒、白綾、匕首。
哪個不行?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顧晨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侯爺!這幾年的教訓,您難道還沒受夠嗎?」
「你要謹言慎行,不然你的腦袋,閻王爺也保不住你。」
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還好那個小安子今天被他打發去給縣裏的小娃娃,發自己縣衙諸人手抄版《百家姓》了。
否則給他聽見了,告訴老朱,老朱指不定怎麼想。
怎麼?
你是對咱的處置不服氣?
既然如此,你也給咱滾下去,陪伴他們好了咯。
「你這么小心做什麼?」老廖愕然:「這裏離京城遠着呢,屋裏又只有,咱們兩個人而已。」
他不說,自己不說,皇帝怎麼可能知道?
見他說話如此沒有忌諱,顧晨心中更是堅定了主意。
自己不能和老廖走太近,免得到時候拉自己下水。
「侯爺,禍從口出,你要是信我,從今以後就閉緊你的嘴巴,不該說的話,不管有沒有人都不能說,也絕對不能夠表露出來一點兒。」
「你今日覺得沒人看着,就在人後胡言亂語,明日你就敢在別人面前胡說,這習慣是要人命的。」
「更不能貪心,要牢記廉潔二字,不該拿的一文錢也不能拿,不,半文錢也不能拿。」
「知道嗎?」
榮華富貴,尊嚴體面,那都沒有保命要緊吶!
「知道了。」
見他如此正經,廖永忠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伸手捂住嘴,表示以後自己再也不說。
這次胡惟庸案,知道死了多少人嗎?
一萬五千多人!
顧晨知道,這事根本沒完,這一萬多人就是老朱的開胃菜而已,誰知道老廖會不會牽扯進去。
不過,他以前跟楊憲關係好,應該是安不上這個罪名。
看在他陪着自己,在莊浪勞作五年的情分上。
顧晨提醒道:「回去之後,要看好你族裏的子弟,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都是可以的。」
「你是開國功勳,稍微享受一下陛下也不會說什麼。」
「可國法,一定不能碰,只要碰了就別想着求情,趕緊大義滅親,切不可以為子弟求情。」
「侯爺是聰明人,到了關鍵時刻,如何取捨心中要有數,下官只能說到這裏,另外」
「回京以後,我若真還是御史,咱倆便無必要來往,這聲顧兄,也請侯爺不用再喊出來了。」
「不,就算不是御史,咱們也不要再有來往了,朝堂上、長街上相遇,點點頭也就罷了。」
說完,他低下頭看着手裏的茶杯,不再看老廖受傷的表情,他並不是嫌棄老廖是武將。
他只是惜命,不敢和勳爵當兄弟。
廖永忠有些傷心,顧兄和自己撇清關係也太快了吧?
可他也明白,這是迫不得已,在莊浪都要夾着尾巴做人來着,何況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呢。
「顧兄,我永遠都會記得,咱們一塊兒度過的這段日子,情誼不在來往,而在心間。」
和顧晨這種文人待久了,老廖也學會了說好聽的話。
「你放心,顧兄,你以後,要是真的被陛下給砍頭了,只要陛下沒誅你全家,弟妹和寧丫頭我一定幫你照看好。」
「清明時節,紙錢定然也不會小氣」
剛開始,顧晨聽着還受用,這怎麼越聽越不對勁,等反應過來,上去就給老廖摁住了,然後哐哐上拳頭。
「放你娘的屁,誰稀罕你照看我的妻子女兒。」
他需要嗎?
再說了,誰先死還不一定呢?
「顧兄,你想哪兒去了,我早死了,不也得拜託你照顧我家親人,別打了,再打俺可要還手了別打」
「誤會」
真打架,顧晨肯定打不過老廖,只不過老廖是個武將,手上沒輕沒重的,也怕給他打壞了。
真打壞了,自己愧疚不說,也沒法給太子殿下交代。
誤會?
他要是信,他就不是男人。
顧晨才不管,只管往肉厚的地方打,這傢伙嘴實在是太賤了,不好好教訓教訓不行。
打夠了,兩人並排躺在地上,良久廖永忠才道。
「顧大人,將來在朝堂上,你要珍重。」
換了稱呼,表示,他也贊成顧晨的想法。
顧晨鼻頭略微酸了酸,用微不可見的聲音道。
「廖兄,你也珍重。」
這是他第一次喊廖兄,也是最後一次。
從今以後,是福是禍,都是自己的事,和對方沒有干係。
顧安幹完活後,已然是黃昏。
他回來的時候就見夫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只不過只有幾個包袱罷了。
他不禁有些疑惑:「老爺,咱們來的時候可有十幾車,現在要走了,就帶這麼點東西?」
除了衣裳還是衣裳,一輛車都拉不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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