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等林大偉的答案。
他狠狠吸了兩口煙,直接把葉子煙吸到了底部,一雙渾濁卻透着精光的眼睛帶上了幾分無奈。
活了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家人和兄弟面前做選擇,一不小心裏外都不是人,還得落一身埋怨,他可真不容易。
「老三吶。」
這話聽得林民心裏咯噔一聲,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別是不借吧?
都怪這個死丫頭。
要不是她胡亂講話,林大偉早就同意借了,有一有二就有三,後續陸陸續續肯定能借出來不少錢,說不定一家人都能靠這活着。
他瞪了一眼林想容,心裏埋怨着林想容,覺得她是不安好心,故意不讓自己一家好,不怪蘇氏總說林大偉家的死丫頭心眼賊多,就不盼着大家過得好。
林想容被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的,反應過來後又瞪了回去,她哼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晃着退,等着林大偉的答案。
可其實她已經能猜出幾分林大偉是怎麼想的了,無非是想兩頭都賺個好。
「錢,能借,但只有這一次。」
林大偉緩緩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旋即被王翠蘭一下掐在腰間,疼的嘴皮子抖了一下,差點叫出來,他瞪了一眼王翠蘭,轉頭又說:「但,我們家沒有太多錢,借是不能借太多,只能力所能及的幫你們家一點。」
「如果你能接受,就明天到村長家寫欠條按手印,讓村長和族老們做一個見證,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那就算了。」
「我們家沒有太多錢可以借給你,你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林民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問:「大哥,能借多少?」
「挺多。」林大偉深吸口氣,一雙銳利的老眼掃過屋內的人,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心裏覺得好笑。
這些人不會真以為他老糊塗了吧?
分不清主次的人,才是真的老糊塗了,只有兩方全都顧及到,不落口舌才是真的厲害,這點他們還要繼續學!
「一百。」
林大偉老狐狸的笑着:「一百塊錢對我家來講可是快半年的開銷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我們家只能拿出這點錢。」
「你看成不?」
嘴上問着『成不成』實際上卻沒打算給對方迂迴的餘地,林大偉把煙頭扔在地上,眼角餘光留意到小兒子林園北露出的佩服表情,心裏又得意了不少。
這些人都以為他會老糊塗呢!
沒想到吧,老頭子我可不是會被人忽悠的暈頭轉向的老登!
成不成?
林民氣的嘴皮子都抖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寫什麼。
要是說少的話,可人家都說了,這一百塊錢是一大家子人快一年的開銷,當然,這裏面肯定不包含其他一些隱形消費,可要是說多的話,萬一林大偉順理成章又砍掉一半錢怎麼辦?
這下輪到林民里外不是人了。
他沉吟很久:「一百塊錢雖然不夠償還債務,但是卻夠解燃眉之急,大哥能夠出手幫助,已經幫到了弟弟,雖然不能完全償還債務,但先給大家一個交代卻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是,你雖然幫了,但是沒有幫到位,可即使這樣我也感激你,這筆錢就拿去還債了,可別說我自己私吞,不過以後有需要的地方你還得出錢,誰讓你沒送佛送到西呢。
林園北笑着擋了回去:「三爺爺,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希望你們家能夠越過越好,我們家也會縮衣節食,一家子省吃儉用半年,不用擔心錢借給你們,我們斷了糧。」
你個老小子別不知好歹!
林大偉不好意思說的話,就只能林園北來講,而王翠蘭作為林民的嫂子則更不能說這些話,屋裏幾個小孩也都年紀小,說話不客氣一點可以稱之為童言無忌,可要是說的太多了,就會變成是家裏大人故意教的。
所以他來說剛好。
林民臉都拉下來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等着林大偉發現他生氣去哄,可他也不想自己都多大年紀了,竟然還需要更加年邁的哥哥來哄他不要生氣,真當自己還是原先那個小孩呢?
王翠蘭回到屋裏,翻箱倒櫃的找着被自己藏起來的錢,接口上廁所回來的蘇氏無意中透過帘子的縫隙瞧見了一眼,那一大把鈔票,還有一盒子的糧票,那是瞧的眼珠子都熱了。
原來他家有這麼多錢!
那為什麼不借給他們家幾百塊?!
可真摳門!
蘇氏不高興的回去,一臉怨氣的模樣,讓屋裏人多看了她兩眼。
「這人咋了這是?」
林想容戳了一下大富,問:「怎麼垮着一張臉,可別人欠了她錢一樣。」
「誰知道呢。」大富也不爽的回了一句。
王翠蘭很快把一百塊錢給了蘇氏,那雙盡顯刻薄的老臉都陰沉了不少,她掃了一眼蘇氏,見她喜滋滋地數着錢,有心想要譏諷兩句,可有想到自己當家的正瞅着呢,又把心裏的不爽給咽了下去。
她冷哼一聲到一旁抓了個鞋底子,用粗針穿線繞着周圍納了起來,一點都不理會想要搭話的蘇氏,直接把人給無視了個底朝天。
林大偉起身:「走吧,我們去村長家寫欠條,再把幾個族老們請來做見證。」
「好。」
這麼快就去寫欠條,大哥未免太着急了點!
真是一點都不信任他,以為他會跑路。
林民心裏有些不高興,看在錢的份上,沒有表達不滿,只是臉上表情多少帶出來了一點,他寫欠條按手印時也一句話都不說,那模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林大偉有多刻薄呢。
在村長和幾個族老們的注視下,兩人簽字畫押互相按了手印,欠條多寫了幾分,仔細保存下來並嚴格標記了雙方的籍貫和家裏有幾口人,甚至村長登記在冊了,到時就算是不承認都不行。
林民一聲招呼沒打的離開,只留下林大偉和屋內人寒暄。
老村長搖頭嘆息:「老林啊,當初你就不應該照顧他們,到位了就行,非要一直護着,現在好了,鬧得你家雞犬不寧,要是他們再過分一點,你家還要不要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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