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獵狗,總是越養越親。
隨着相處的時間增加,它們和主人的互動也會越來越頻繁。
如果說一開始對它們的訓練,是機械式的,那麼,隨着相處,也會變得越來越有靈性。
不用主人死搬硬套地發出指令來執行,而是會轉回來對主人「察言觀色」,主人一個小小的舉動被捕捉到,它們就知道該幹什麼。
招財、進寶,是陳安最先養的兩條獵狗,至今已有快有兩年的時間了。
平日裏,只要陳安在場,總能看到它們在盯着他看。
陳安隨便一個小小的動作,它們似乎都在進行猜測,陳安是想幹嘛。
此時,陳安一個輕聲呼喚,招財立刻跑了過來,它早在一旁註意到陳安扒拉過石頭腳底那蓬茂盛的野草,不用陳安的指令,就立刻湊到草叢邊,鼻頭聳動着嗅聞,其餘幾條獵狗也都跟着過來聞一聞。
記住這氣味後,招財抬頭看着陳安,輕哼一聲,像是在說已經做好準備了。
陳安輕輕吐出一字:「追!」
招財立刻掉頭,順着山坡往溝谷方向小跑下去,其餘獵狗也紛紛跟上,旺旺和嬌嬌跟着跑出數米後,就停了下來,回頭看着陳安,等到陳安靠近了,才繼續往前小跑。
領頭的招財也是一樣,追尋出去二三十米,就停了下來,進行等待,而不是一溜煙追尋着氣味跑沒影了。
看着招財領頭追蹤的方向,甄應全小聲道:「果然是你說的方向,我昨天找的方向反了,我遇到那些人,都特麼找反了,那還找個錘子」
宏山自嘲地說道:「攆山需要一個好的獵頭,能事半功倍,要不是跟着狗娃子,我連一點上山的想法都沒有,一個人去了也是瞎折騰。
就以我的能耐,也就適合竹林裏邊打打斑鳩、陽雀,到茅草坡上找找竹溜子。」
甄應全也嘆了口氣:「所以,我才覺得,我這些年有些白活了,我是一有機會就往山上跑,錢是真沒賺到啥子,你看看你們兩個,大房子蓋起來,媳婦娶回家,娃兒也有了,這才多久嘛!
這次要不管找不找得到黑娃子,我必須拜師,狗娃子看在我跟你老漢的交情上,必須收我哈!」
又來
陳安搖搖頭,苦笑道:「拜師不至於,攆山也攆不了一輩子,沒得那必要。甄叔,你要是願意,以後攆山,一起就是了」
以後攆山,估計得往更深的山裏走,想要走遠,有靠譜的人一起相互照應,會更容易得多。
甄應全就很不錯,遇到事兒,跟宏山一樣,都是能站出來的人。
原本陳安還想着陳子謙和宏元康,再加上自己和宏山,四個人夠了,但眼下,家裏的牛羊、田地等東西置辦下來,他們就被拴住了。
三人隨着獵狗重新下到溝底,順着溝邊一直往外走了兩三百米,陳安在溝邊一棵大樹根腳,看到了被抓撓的痕跡。
甄應全也去看過,發現痕跡有新有舊,認出是黑娃子的,進一步確定陳安所說是對的,只要一路追下去,肯定能找到黑娃子。
追蹤還在繼續,出了岔溝,重新回到大灣里,招財領頭,順着大灣河流邊的草地,一直往上遊走。
走了二十多分鐘後,招財在河邊沙灘上停了下來,回頭衝着陳安嗚嗚叫。
陳安趕到後,看到了濕軟的沙灘上留下不少黑娃子雜亂的腳印,他看了看周邊,沒有多餘的痕跡,說道:「黑娃子應該是游到對面去了」
「我先過去看看!」
宏山四下看看,見上游支棱着幾塊大的山石,他當即走了上去,幾下縱跳,過到對岸,快步往下走了一段,見河灘上果然有黑娃子留下的腳印,他興奮地說道:「這裏有腳印,黑娃子確實過來了!」
莽哥和紅豆見宏山過了河流,在河岸邊焦急地來回竄跳,最後也紛紛竄進水裏,遊了過去。
「我們馬上就過來!」
陳安應了一聲,叫上甄應全,也從那幾塊石頭上縱跳過河。
到了那些腳印的位置,再次讓招財聞了氣味,繼續領頭追蹤。
只是,這一次黑娃子沒有急着鑽進對面的山林,而是一直沿着河邊的草地往上游穿行。
期間往兩岸反覆橫渡,讓只能順着一路留下氣味追尋的三人抓狂。
不跟吧,黑娃子隨時可能從某個地方就進了山里,要是跟吧,這河面可不是隨便都能過的,河裏沒有石頭的地方,只能脫了衣服,游過去。
熱天趕路,三人走得冒汗的時候,又必須得往河裡冷水中去泡一下,那就有點遭罪了。
又一次要渡河的時候,宏山忍不住罵了出來:「麻批,我啷個覺得這天殺的黑娃子,像是在故意耍我們一樣!」
甄應全笑問道:「啷個,你遭不住了蠻?」
「身上有些發軟了,冷一哈熱一哈的,我估計要感冒,我都有兩年沒有生過病了。」
宏山甩了甩腦袋,精神有些不對頭,看上去臉色變得有些發黑。
甄應全注意到這一點,說道:「伱這是被冷水激了,先過河,到那邊我幫你刮痧,不然夠受,你這來得太快了!」
陳安看看頭頂火辣辣的太陽,說道:「中午了,過河休息一哈,吃點東西,再繼續追!」
三人再次脫了衣服頂在頭上,游過河面。
在草地上坐着烤太陽的時候,甄應全到河岸邊,撿了一塊橢圓形的小石塊清洗一下拿回來,先在宏山肩膀,後背上一陣揉捏,然後拿着石頭,一遍又一遍地刮着。
沒幾下,宏山脊椎那一條,從肩膀到背心那一段,出現了一條血痕,一個個芝麻大的血點鼓了起來,烏黑烏黑的。
儘管甄應全很用勁,宏山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任憑甄應全在他後背上擺弄。
不過三四分鐘,宏山後背上,到處都是烏黑的血痕,看上去非常恐怖,像是被人狠狠用皮鞭抽了幾十下一樣。
直到颳得宏山開始喊疼了,甄應全才停手。
接着,他到附近的刺蓬上找了一根刺,將那些有黃豆大小的血泡給挑破,把血放了,這才讓宏山穿好衣服。
這是一種山里人常用的應急手法,在體表進行反覆刮動、摩擦、揉捏、擠壓,使皮膚上出現暗紅色血點,從而達到活絡化瘀、驅邪排毒的效果。
是一種簡單、方便,效果又非常明顯的手段。
被甄應全這一通處理後,宏山的神情輕鬆了許多,臉上的黑色,也漸漸淡化。
而在甄應全給宏山刮痧的時候,陳安則是在河邊轉悠。
他一直挺奇怪這頭黑娃子,為什麼一直沿着河岸反覆橫跳,隱隱覺得,河流中肯定有東西在吸引黑娃子。
這一看,還真有了發現。
在河裏,有一種形似鯉魚的魚,似乎特別喜歡在河水衝擊在山石上泛起白花花水泡的地方聚集活動。
這些魚不大,也就一斤多的樣子,身上有着細密的鱗片,背部呈青藍色或暗灰色,腹部則是銀白色,有着細小的黑色斑點,在兩側大鱗中間腹面形成一條裂縫。
這是陳安從未見過的魚類。
細細一想,似乎黑娃子腳印留得比較多的地方,都是類似這種有魚的地兒。
不難想像,那黑娃子肯定是為了吃魚,才一直沿着河流活動。
黑娃子食性很雜,枝葉、蜂蜜、果子,蟲、魚、鳥卵、螞蟻、小獸什麼都吃。
陳安從河岸邊抱起一塊二十來斤的平板河石,到河岸淺水處有三條魚聚在一起的地方,動作輕緩地舉起石頭,靜靜地等待着。
「狗娃子,你在幹啥子?」
看着陳安這古怪的舉動,穿好衣服的宏山好奇地問道。
「震魚!」陳安簡短地回了一句。
石河子村有河流,裏面有不少大石頭,也有不少魚,就喜歡躲藏在石頭下面。
村裏的孩子想吃魚,就會到小河裏,用石頭砸河裏的石頭,石頭碰撞引起瞬間的強烈震動,躲在石頭下面的魚就會被震暈,甚至有的直接被震死。
算是村里孩童抓魚的常規操作。
但是這個方法,只適合小河,水不深,石頭多的河道。
水太深的話,用錘子砸石頭,那種震動就弱了,沒有什麼作用。
當然了,這樣的操作宏山是非常不屑的,在他看來,沒有技術含量。
對於他這個「釣魚佬」來說,只有用魚鈎釣上來的才有意思。
所以,看到有人在河溝里提着石匠大錘對着石頭敲敲打打的法子,總忍不住腹誹幾句。
眼下沒有工具,臨時擺弄,又是陳安動手,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聽說有魚,他也湊了過來,看到淺水裏遊動的魚也覺得奇怪:「這是啥子魚哦?我啷個從來沒見過。」
「所以,我才想着,嘗嘗味道,吃上一條魚,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陳安頭也不回地問甄應全:「甄叔,你曉不曉得這是啥子魚?」
甄應全也跟了過來,看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也沒見過能吃條魚也不錯,我去撿柴火!」
他對此也很有興趣,轉身就走。
宏山也跟着去幫忙。
而陳安則是靜靜地等着,在那三條剛剛被他驚動後遊走的魚又重新返回河石下面的時候,他猛地將舉着的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嘭嘩啦
石頭砸到淺水中的石頭上,發出嘭響,水花四濺,弄得他衣服褲子上濕了大片。緊跟着,有兩條魚翻了肚皮,漂了起來。
陳安顧不得其它,直接穿着鞋子跳進水裏,將兩條魚撿起來扔到河岸邊的草地上。
這才細細一看,發現這條魚確實很古怪,明明看着表面有鱗片,伸手去摸的時候,卻發現滑溜溜的,完全沒有鱗片的感覺,像是在外面又套上了一層膜一樣。
如法炮製,陳安順着河找了一段,又在三個地方,震出四條魚來,估摸着夠了,也就沒有再繼續。
見甄應全和宏山已經拖了些柴火回來,陳安略微想了下,讓甄應全在河邊將魚打理出來,他自己則是找了一棵青楊樹,動刀子剝下幾塊樹皮。
「這魚鱗很細,我懶得搞了,反正魚鱗也能吃,就只是割了花刀。」
甄應全上山,也和陳安一樣,背着的包里是一直帶着椒鹽調味品的,就是為了預防有的時候回不了家,不得不在山上弄吃的,好有個調味的東西。
他翻着將魚的兩面撒上些椒鹽後,被陳安接過,用兩塊樹皮合包在一起,用藤條綑紮。
將這些處理好的魚一溜地放在地上,然後在上面燒火。
翻着在火邊慢慢烤太慢了,直接用悶的法子更快更省事些。
火熊熊燃燒起來的時候,甄應全從包里拿出三個火燒饃,準備放入火堆烘烤:「我不知道你們也來山上,就只帶了三個火燒饃,一個人吃一個,將就一哈!」
被陳安笑着制止:「甄叔,不要烤了,吃我這個!」
他說着,掏出自己的黃精蜜丸,給宏山和甄應全一人分了三個,自己也拿出三個直接開吃:「九蒸九曬的黃精磨粉,混合蜂蜜搓成的丸子,我昨天試過了,非常扛餓,吃上三個,就能一整天不吃東西而不感覺到餓,味道不錯,帶着進山也方便,直接就可以吃,省得燒火都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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