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蓮去開的門,將吳巧花給迎了進來。
吳巧花一進屋子,焦急地找上了陳安:「安娃子,嬢嬢過來是想問哈你,曉不曉得我家么兒去了哪裏?」
陳安微微皺了下眉頭:「腳長在他腿上,我啷個曉得他去了哪裏嘛。今天他領我去收蜂,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就已經回到我家了,東西放下他就回家了,地裏邊那麼多人上工,肯定有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但都這個時候,我放工回去,做好飯菜,等了好久了,還不見他回來,擔心他出事,所以就過來問問,你有沒有聽說,他要去哪裏嘛?」
吳巧花滿臉擔憂:「我就是今天心裏特別慌。」
陳安想了一下,沒有聽蘇同遠說過要去哪裏的印象。
他微微搖了搖頭:「沒聽他說過他不是經常帶着狼狗進山的嘛,狼狗在不在家?」
「狼狗在我做飯的時候就自己回來了,那時候天都還沒黑」
吳巧花說着的時候,眼淚珠子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每次狼狗先回來,肯定是這龜兒在山上遇到啥子事情了。」
「我是真不曉得他去了哪裏,你要不再回家看看,說不定只是趕不回來,這個時候已經到家了!」
陳安不無安慰地說道。
「那我再回去看看!」
吳巧花微微點了點頭,急匆匆地離開。
耿玉蓮送她出去,關了院門回到屋裏:「蘇同遠那龜兒,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啷個做事一點分寸都沒有,又不聽招呼,你看看把他媽急的會不會真在山裏面出啥子事了?」
陳安沒有接話,按照他的想法,都下午那個時候了,就即使進山,也走不了多遠。
而在石河子村周邊的山裏,能傷到人的野物也不多了,應該問題不大。
馮麗榮就在這時候輕輕地拐了一下陳安:「安哥,你說他會不會去弄那條你們遇到的黑蛇?」
聽到這話,陳安心裏突地猛跳了一下。
以蘇同遠的性子,聽到自己和馮麗榮說蛇皮、蛇蛻、蛇膽值錢,搞不好真會去弄。
可一想到在墓里見過那條蛇,蘇同遠跑得比兔子快的樣子,陳安又覺得可能性不大。
但,在錢的驅使下還真說不準!
「伱們說的啥子蛇?這個時候蛇應該還沒有出山嘛!」陳子謙在一旁隨口問了一句。
「我今天收來的這群蜂,在山裏一個都不曉得廢棄多少年的老屋基裏邊的倉櫃裏的,那倉櫃在收蜂的時候,底板上腐爛的木頭被我踩塌了,發覺下邊是個盜洞。蘇同遠這龜兒非要進去看看,還將我也哄了進去。
裏邊的東西早就已經被人搬空了,啥子都沒有找到,反倒在裏面碰到了一條黑蛇,有一丈多長,比手膀子還粗,嚇得掉頭就跑了出來。」
陳安簡單說了下過程:「我估計那些屋子建在那裏,就是為了盜墓的,幾個屋基裏邊都有盜洞。」
「那麼大的蛇,少見得很,是啥子蛇?」陳子謙又問了一句。
陳安搖搖頭:「在墓裏邊看着黑乎乎的,手電筒照到,鱗片上都是黑光,看不出紋路,忙着往外邊跑,沒來得及看清楚,我沒有認出來!」
耿玉蓮則是給了陳安後腦勺一巴掌:「你娃兒不曉得現在是啥子情況嗦,麗榮懷着娃兒,那些地方是能亂鑽的蠻,不要帶些髒東西回來,以後不准去了。」
對此,陳安也有過考量,不管有沒有所謂的髒東西,他也覺得該有所忌諱。
總有些事情說不清道不明。
「老漢,你曉不曉得北邊山裏邊那些老房子?從陰地溝還要進去好幾里地的山灣灣裏邊?」陳安問道。
「聽說過,以前漢中那邊的大戶,好像是姓錢,聽說是個鹽商,後來犯事被剿了,最開始的時候,哪裏還專門安排人守墳!」
陳子謙說得簡單:「我也只是以前在當背二哥的時候,在么店子聽人說過,具體的不清楚,不少人惦記你娃兒不准瞎搞這些事情哈,損陰德。」
陳安點點頭:「我曉得了老漢兒,要不你跟我跑一趟,心裏邊還是有些不踏實,說不定蘇同遠那龜兒真的有可能回去搞那條蛇了。」
陳子謙點點頭:「走撒,去看一趟也好!」
「寶兒,你們在家早點睡覺,我們去看一趟就回來!」
陳安起身,衝着馮麗榮交代了一聲,上樓取來自己的獵槍和子彈帶,陳子謙也提了火槍,腰上掛了藥壺,跟着陳安一起領着四條獵狗,打着手電進山。
至於旺旺和嬌嬌兩條東川犬,則是被陳安留在院子裏看家。
父子兩人打着手電一路順着山道往北邊山里走。
夜裏繁星點點,偶爾山風呼嘯,嗚嗚作響,不時有夜鳥撲騰着翅膀飛起來,發出一聲聲怪叫。
這些叫聲,讓本就黢黑的山野,多了不少恐怖氣息。
要是換作一般人,絕對不願意夜裏還往山里鑽,別說是不少野物更喜歡夜裏出來活動,要是遭遇了厲害的難以招架,怕是被這些鳥叫聲都能嚇破膽。
哪怕是陳安和陳子謙,也多少有些心虛。
父子倆走得小心,一直沒有說話,注意着周邊的動靜。
最大的安慰,莫過於在身邊跑來跑去的四條獵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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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走就走了大半個小時,兩人在半坡山道上的時候,領頭的招財,忽然停下,發出嗚嗚的凶聲,父子倆定睛一看,看到斜前方的山溝里有忽閃忽閃的燈光。
「會不會是蘇同遠那龜兒?」陳子謙小聲問了一句。
陳安搖搖頭:「也有可能是晚上抽空到山裏下套子的人!」
沒有碰面,是真說不準是誰。
這裏還不算是深山裏邊,夜裏出來想搞點野味打點牙祭的人不少。
陳安腳步不停,接續順着山道往下,小心地往山溝里走。
在坡腳的山道上迎上了那人,隔着二三十米,雙方打着手電晃照着,都停下了腳步。
「是哪個?」陳安提着雙管獵槍,警惕地出聲詢問。
誰知道這聲音一出,對面卻是一下子嚎了起來:「兄弟伙,是我!」
都是熟識的人,一聽那聲音,陳安和陳子謙都認出,前方來人,真的是蘇同遠!
兩人快步走了過去,用手電打量着眼前這個渾身污泥,腦袋上到處是血的傢伙,都快認不出是誰了。
蘇同遠見了兩人,像是泄了氣一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了!」
陳安看他那渾身的泥,立刻就想到了那墓室,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當即罵了出來:「你狗日勒還真的去墓裏邊弄那條蛇了?曉不曉得,你老媽都找到我家裏邊去了。就沒得點分寸邁?那東西能隨便搞,會要命的?」
「我這回是真認得錯了,我差點就被那條黑蛇給吞了!腦袋都被蛇含住了」
蘇同遠哭訴着說:「快要死的時候,我才曉得,我有多蠢!我就是個哈兒,憨批」
「到底啷個回事?」陳子謙忍不住問了一句。
蘇同遠將離開盤龍灣,跑到山裏邊墓道里去弄蛇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最後拿着開山兒亂砍的那幾下,起了作用。
被傷到的黑蛇氣一下子泄了,鬆開了含着他腦袋的巨口,不斷地在墓室里翻騰、扭曲。
蘇同遠也沒了力氣,虛脫地躺在泥水裏,過了好長時間才覺得身體恢復了些力氣。
撿拾起手電,看到黑蛇已經死了。
「這條蛇好像沒有毒,要是有毒的話,我今天絕對回不來了!」
蘇同遠說着,將背着的布包放下,撐開袋子口:「我把它背回來了,估計得有三十來斤!」
陳安聽到這話,不由咧了咧嘴:「我都不曉得該啷個說你龜兒,被黑蛇弄了個半死,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你還敢把黑蛇背回來。」
「你看看我這雙手,還有腦袋,被它咬得那麼傷,回去後我估計好多天進不了山了,我不得從它身上找補回來,就是因為它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才要剝它的皮,吃它的肉!」
蘇同遠咬牙齒切地說。
這話一出口,陳安和陳子謙不由相視了一眼,都不由暗暗心驚。
尤其是陳安,他這才忽然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蘇同遠。
這傢伙心裏邊,竟然藏着有這麼一股子讓人心驚的兇狠。
哪怕是上輩子就知道蘇同遠這號人,陳安到現在才認識到,自己對蘇同遠的了解實在是不夠。
看透一個人,好難!
明明看上去很膽小,卻偏偏敢一個人回去弄這麼一大條黑蛇。
明明差點被黑蛇給吞了,卻偏偏還想着剝皮吃肉。
明面上看着的蘇同遠,和骨子裏暗藏兇狠的蘇同遠,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挺矛盾。
但也正是剛才這一番話,讓陳安意識到,自己必須遠離蘇同遠,不然一個不小心,會被他帶到溝溝里。
不能再想着沾那什麼狗屁氣運。
不能去貪那小便宜。
攤上這傢伙,就沒多好的事情發生過,這分明是個背時娃兒!
父子兩人不動聲色,見蘇同遠撐開布包,兩人也湊過去,強忍着那一股子腥臊氣味,細細看了一眼,這才分辨出,袋子裏的黑蛇,其實是一條體型奇大的烏梢蛇。
在蜀地,烏梢蛇,被叫做烏騷棒,騷棒其實也就是色的意思,色同蛇諧音。
在攆山人看來,這可是好東西,不但蛇膽能做藥,就連整條烏梢蛇,乾燥後也是能用來做藥的。
陳子謙說道:「還好是條烏騷棒,這東西無毒,要是一條過山峰(眼鏡王蛇),你龜兒被咬了那麼多下,就真的回不來了。」
「畢竟是從墓裏邊帶出來的蛇,你最好還是去找醫生看一下!」
陳安隨口提點了一句:「既然人回來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回家,你媽怕是慌得遭不住了。」
他說完,也不去管蘇同遠,叫上陳子謙,領着獵狗上前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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