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朝聞道,夕可死矣!
聞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張良不置可否。
這終究只是嵇恆的個人之見。
而且天下大勢變幻無常,誰又能說誰是真誰是假?
無人敢斷言。
嵇恆列舉了一下『子產鑄刑書』,來比作秦現在所謀之事,然兩者又豈有可比性?就算最終子產鑄刑書改變了天下舊有之形勢,但那依舊還是在天下既定的範疇之內,只是將一些東西具明化了。
也僅此而已。
張良端起溫熱的茶碗,吹了吹上面冒出的白煙,小口的抿了一口,眼中露出一抹回味跟滿足,他淡然道:「你所說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個人推斷,又豈能真的為天下大勢?」
「而且你認為在你經手下,天下就會如你所想般變化?」
「若當真如此,現在的共主還當是周天子。」
「你是你,始皇是始皇,秦皇帝是秦皇帝,每個人之間,終究是不一樣的,人不同,人心也不同,人心中的成見也不同。」
「你只是一個『臣』。」
「你改變不了秦國的皇帝。」
「商鞅不行。」
「你同樣也不行。」
「你若是依舊執迷不悟,最終只會落得商鞅那樣的下場,秦歷代君主皆是虎狼之相,與虎謀皮,下場豈能落得了好?」
「你莫不以為蝸居在這方寸之間,秦皇就會放過你?」
「你眼下只是在助紂為虐罷了。」
「天下本身有其自身的規律,用不着外力去推動,外力也難以推動分毫,你所謂的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誰為順,誰又為逆?」
「又當由何人來定?」
「在你眼中你為順,但在我張良看來,我同樣為順。」
「這又如何判別?」
嵇恆點頭。
他對此並沒有反駁。
也無力反駁。
他們都是在當代爭渡的人,沒有成為最後的勝者,誰也無法言說誰是正確的誰是錯誤的,即便是嵇恆也不敢如此說。
他所謂的正確,當真就是正確?
嵇恆不敢輕易斷定。
嵇恆並未想就這個話題多說,淡淡道:「春秋之世,改制者強,五霸之國,無不先改制而後稱霸,戰國之世,變法者強,七大諸侯,無不因變法而後成為雄踞一方之戰國!」
「變法者何?」
「革命舊制!棄舊圖新也!」
「唯其如此,才能興盛國家,教天下得安寧。」
「這是周代留存下來的道理。」
「諸侯也好,秦國也罷,想長久存在,在當今天下,就只能不斷改制變法,不斷與時俱進,方才能一直延續國祚,在你眼中,我所為是在助紂為虐,但在我看來,我只是在幫助秦改制變法延續國祚罷了。」
「只是很多做法不為你待見。」
「然正如荀子所說:『白刃加胸則不顧流矢,長矛刺喉則不顧斷指,緩急之有先後也!』」
「而今大秦正處於改制變法的陣痛期。」
「在這個階段,天下定然會多出很多怨念,也會滋生很多不滿,但這也是改制變法之必然,你我終究是道不同。」
隨即。
嵇恆在院中挪動步子,神色悠然道:
「寒蟬春生秋死,不知有秋冬。」
「山中花樹有花開爛漫之時,然而終歸塵土,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國之大業,亦不過如此。」
「然花的花期只有數十日,人的壽命卻能長達數十年。」
「而始皇想謀求的帝國更是以萬世計。」
「孔子云:朝聞道,夕可死矣。」
「然道與道之間,同樣有着千差萬別。」
「在我看來,國家存於天地,亦不過光年流轉,曇花一現,唯有心存正義,以天下為己任,最終才能與歲月同壽。」
「我並不指望秦真能千秋萬代,也不指後世秦皇能始終堅定的力行變法,明其法禁,我只希望在我的影響下,天下能始終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而非是在曲折的探索中,不斷的付出代價。」
「人生短暫,生命寶貴。」
「將萬萬人的生命用在探索早就有脈絡的事情上,實在是一種莫大的奢侈跟瘋狂。」
張良靜靜地聽着。
兩人並未就此發生爭執。
仿佛是兩位老友,在互訴着各自的抱負。
張良平靜道:「孔子說的這句話,的確引得很多人前仆後繼,如飛蛾撲火般堅定向前,但正如你所說,那是你的選擇,是你的道,非是我張良的道,更不是我張良的選擇。」
「我張良的道乃復國滅秦!」
「此平生之志也。」
「誠然。」
「韓國復辟之後,未必能回到當初,但能見故國復辟,張良便足矣。」
聞言。
嵇恆搖搖頭。
張良之家門世代相韓,忠韓腐朽一世而不思離韓,的確可見張良之孤忠,然這種孤忠對天下而言,實則是一個莫大的傷害。
張良日後也會清醒過來。
不過未曾見到天下喋血,不曾見到生靈塗炭,張良孤忠之本性,並不會因此改變分毫,他說服不了張良,同樣,張良也勸說不了他。
兩人其實早就明白這點。
一時間。
兩人竟都沉默下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張良雙眸看向嵇恆,眼中帶着幾分銳利,輕聲道:「天下這場棋局,自來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而今你處於優勢,這場棋自然當由你先下子,但這場棋局,終究不可能始終以你為主導。」
「到那時。」
「落子的可就變了!」
「而距弈棋者改變已用不了太久了。」
對此。
嵇恆輕笑一聲,眼中帶着幾分戲謔。
他笑着道:「始皇的存在,的確對天下影響很大,一旦始皇出事,對整個天下都會有極大的影響,也定然會在天下造成不小的動盪,但僅僅因始皇逝去,便能讓弈棋者換人,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哦?」張良眼中露出一抹訝色,驚疑道:「那在你看來,始皇若是身亡,對天下並無影響?」
「有,但不會那麼大。」嵇恆道。
「願聞其詳。」張良目光閃爍,對此很感興趣。
他的確很好奇,嵇恆何以敢下如此言論?難道他當真以為靠自己跟扶蘇,就能替代始皇在天下的影響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83s 4.292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