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血濺金殿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今晚的煙花確實別開生面,這讓他想到了幾天前他夜襲突厥,對着突厥雜胡扔掌心雷的興奮場面。
看着那些藩邦部落首領和使臣們驚嘆的目瞪口呆樣,李世民更有點小得意,特別是突厥使者執失思力,這傢伙昨天還跟自己嘴硬,吹噓什麼頡利突利兩汗甲騎百萬呢。
要不是看他爺執失淹、父親執失武,在他們李家太原剛起兵時,曾經帶着執失部幾千輕騎南下協助,李世民都要脫鞋抽他大嘴巴子。
一切本來都挺好。
魏徵卻跳了出來,在這麼絢爛的煙火下,在他登基第一天的宮宴上,這麼煞風景。
李世民後悔剛給這傢伙加封巨鹿縣男爵了。
就應當把這傢伙扔到河北,讓他當個州長史司馬什麼的,眼不見心不煩。
段綸本來興奮的臉龐,沾滿了魏徵的口水,段綸的笑臉變的陰沉,慢慢變的紫脹。
段綸是個鮮卑人,鮮卑段部落的,他爹還曾是兵部尚書,他自然也是騎射樣樣皆通,在益州的時候,不論是巴蜀豪強,還是那些南蠻諸部,誰不得對他客客氣氣,敢跟他炸刺的,都讓段綸給滅了。
連南寧的爨(cuan)氏,真正的西南霸主,隋朝時都敢跟中原炸刺,史萬歲楊素等都打不服的傢伙,但段綸在的時候,他們都得給他幾分面子,向大唐稱臣,對益州聽令。
坐了幾年冷板凳,段綸的脾氣本來已經打磨了許多。
可這魏徵越說越過份,口水越噴越多。
那傢伙剛才宮宴上,好像還生吃了大蒜,那一嘴的蒜味。
魏徵越噴越激動,慷慨激昂,引經據典,已經把段綸和武懷玉說成了是蠱惑君王只知玩樂的奸佞小人,說不除段武等只知諂媚的傢伙,無法正朝綱。
段綸一陣氣血上涌再也聽不下去了。
畢竟他也僅三十多歲,血氣方剛的年紀,魏徵也敢這般羞辱他,還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
怒極的段綸怒喝一聲。
「呔,你個牛鼻子老道,安敢欺吾!」
說着,一拳便砸了過去。
魏徵噴的正過癮,他打算借今天這個重要的時機,一噴成名,要給剛稱帝的李世民一個深刻的印象,要把他魏徵諍臣的招牌立起來。
他可不會因為皇帝封他巨鹿縣男爵,就從此不敢諫諍。
哪料到,突然一個沙缽大的拳頭就迎面帶着勁風砸了過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只覺眼前一黑,劇痛中魏徵腳下踉蹌,被打的連連後退,最後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眼冒金星,起都起不來了。
鼻子酸痛,手一抹,卻抹了一手鼻血。
「住手!」
李世民見姐夫段綸居然當面毆打魏徵,也是吃了一驚,趕緊喝止,今天這什麼場合?
他登基日的宮宴,這除了王公勛貴文武百官,還有那麼多外藩使節呢。
「紀國公喝醉了,送他回去!」李世民召來侍衛,臉色鐵青的指着段綸道。
段綸一拳砸出,其實也後悔了。
可打都打了。
這時也只能向李世民請罪,借着皇帝的話說自己一時喝多酒,犯了糊塗。
「先回去好好醒酒。」
段綸懊惱退下。
這時廣場上的煙花還在燃放着,卻反倒讓這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了。
李世民叫人去扶起魏徵,「送魏卿去處理一下。」
「哼!」
李世民一甩衣袖,憤怒的離開了,本來君臣飲宴正歡,段綸藉機獻煙花,一片和諧,結果卻成了這般。
簡直是丟人丟到藩人眼裏去了。
懷玉在樓下並不知道上面發生的事情,武士彠下來的時候特意叫上他一起出宮。
「這個魏徵。」武士彠十分討厭魏徵,「段駙馬也是太衝動了,再怎麼着不滿,也不能當眾打人,這還是當着諸多藩使的面,這次他惹大禍了。」
懷玉聽了這事也是無比驚訝。
「紀國公畢竟是陛下的姐夫,也只是打了魏徵一拳而已,應當不會有什麼嚴重吧?」
武士彠卻搖頭。
「那得看場合,要是私下之時,段駙馬揍魏徵一拳,可大可小,但今天什麼場合?段駙馬當着陛下的面,當着諸多使者的面,在這般重要的場合當場毆打魏徵,這還打出了血,這事陛下絕不會輕饒的。」
武士彠還有些話沒細說,段綸本來跟建成關係極好,高密公主是李世民的四姐,最初是嫁給長孫孝政,兩人還生了個女兒,後來長孫孝政去世,是李建成撮合了好友段綸與姐姐高密公主,就跟懷玉搓和馬周和玉娥一樣。
之後也是李建成力主讓段綸拜益州總管,接替李襲譽去招撫平定巴蜀。李襲譽可是李世民的人,後來段綸鎮守巴蜀有功,卻被人舉報謀反,最終由秦王這邊的竇軌接任,這個事情那也是有許多內幕細節的。
說到底還是當初李世民和李建成兄弟相爭,段綸是建成的人,所以李世民想辦法把他搞下來,換上自己這邊的竇軌去鎮守巴蜀。
本來李世民現在打算重新啟用段綸,誰知道現在他卻犯這樣的錯,這讓李世民怎麼想?
肯定得再坐一段時間冷板凳了。
「這個事情可能會牽連到你,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老辣的武士彠提醒懷玉。
「叔父,這跟侄兒沒關吧,這煙花的事,我也並不知情,也沒參與啊。」
「伱是少監,出了事你脫的了干係?本來如果段綸不揍魏徵,那這個事情可能也算不得什麼,但現在,陛下就得好好考慮一下了。這剛繼位,要是就控制不住臣子們,那還得了?」
懷玉不由的喊臥槽,飛來橫禍啊。
武士彠反過來安慰他,「其實倒也未必就是壞事,你近來升遷的有些快了,已經引起不少人的妒忌不滿了,借着這事稍退一退也沒關係,暫避一下風頭。你還年輕,有如今這成就,已經非常不錯了,只要你不是犯了什麼根本性的大錯,只要天子仍然信任你,這官職高點低點,都不是什麼事。」
這個武德天子的心腹是早看的很清楚的。
「我也打算藉機自請外出了。」他嘆息一聲。
「叔父如今不是在朝中挺好的嗎,怎麼突然想外出?」
「我畢竟是武德天子心腹元從,且跟那些門閥世族的人不一樣,就算我如今效忠新天子,也未必能得他信任,倒不如找個機會,自己主動的外出,這樣還能得個識時務的評價,我可不是裴寂他們,不會一直戀棧不去的,
自己不想體面,到時別人也不會給你體面的,我們這些人啊,再怎麼改變,也改變不了武德天子心腹元從的身份的,只要武德天子還在,哪怕退位為太上皇了,我們也永遠不可能真正得新皇信任的。」
現在自己讓位,李世民還能念你個好,贊你識時務,你要佔着位置不肯讓,早晚要成仇的。
「叔父想好去哪嗎?」
「去哪自然得由天子安排,但只要我肯主動請出,天子也定不會虧待我的。」
出了東宮,懷玉回望,煙花已經謝幕了。
跟武士彠聊了一路,懷玉倒也確實淡定許多,他又沒犯什麼原則性錯誤,就算處罰也不會多嚴重。
倒是武士彠,他終究身上打着太上皇心腹的標籤,所以如今新皇即位了,他反而得識時務的自己請外放。
這段時間在朝中,看似還挺得李世民信任,武士彠卻也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融不進新皇的核心圈子,所以乾脆識趣自己走,還能體面點,起碼也能謀個都督之職,在地方上能逍遙些。
再呆在長安,說不定哪天就因什麼事卷進去了,那時反可能取禍甚至牽連家族了。
回到家,武氏一家人還在討論着新皇登基的事,都挺高興。
「新皇即位,已經下詔大赦天下,還免除關內地區以及蒲、芮、虞、泰、陝、鼎六州租調兩年,其餘各地也免瑤役一年。」老武笑着跟懷玉分離好消息,這個好消息是白天長安城雍州長安萬年衙門派人敲鑼打鼓宣佈的。
「今年關中遭受突厥胡虜抄掠,百姓損失不小,這下免除租調兩年,總算能夠休養生息。」
大姐給懷玉拿來毛巾擦臉,「今天衙門的人還宣達了一個消息,說是新皇下詔,宮女眾多,幽居宮苑值得可憐,要外放宮人,讓她們回到自己親屬身邊,聽憑她們嫁人。
衙門說有不少宮人沒有了親人,若是長安軍吏良人適齡未婚,有意者可去衙門報名,由衙門配對。」
「要不大姐你給姐夫去挑一個宮人回來,」
大姐笑罵。
這一晚上懷玉想了挺多,最後倒也釋然了,管他呢,真如武士彠所說牽連到他,也不會多嚴重,天又塌不下來。
第二天懷玉早起,去東宮早朝。
果然,殿上李世民宣佈了昨天這事的處置,段綸免去軍器監之職,並削去紀國公爵位,令在家反省。
說白就是擼到底,重新回家坐冷板凳去了。
魏徵昨天彈劾軍器監官吏,說他們浪費國家錢糧工匠物力,不思為國家製作有用之物,卻搞些奇技淫巧之物娛樂諂媚君王等等,李世民明顯被魏徵弄的不得不表態,以證明自己不是那種只知娛樂的君王,是個有雄心壯志的君王。
這是被魏徵知道皇帝現在要名聲。
「檢校軍器少監武懷玉,不堪其職,詔免去檢校少監職,並罰俸一年。」
「軍器監丞許敬宗,嚴重瀆職,免去監丞之職,貶為江州潯陽縣丞。」
「製作煙花之工匠,杖笞二十!」
·······
聽到這處罰,懷玉一臉淡定。
也不是第一次被處罰了,習慣了,倒是委屈許敬宗了,想着搞個煙花獻禮討新皇歡心,結果馬屁拍到馬腿上,這剛由六品通事舍人貶七品監丞,馬上又要再貶為八品縣丞,還是貶到江南西去了。
怎一個慘字了得。
看着今天站在朝堂上有些戰勝的公雞一樣的魏徵,懷玉把這傢伙記下了,他那鼻青臉腫的樣子活該,狗日的,都是道士出身,老跟我過不去是吧?
李世民還是剛當皇帝沒經驗啊,居然三言兩語讓魏徵給拿捏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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