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港、北海港、安鋪港、徐聞港、海康港、湛江港、博賀港、北津港·····」
離開觀察使府的路上,表兄弟倆並轡而行。
「你覺得今天武相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馮智戴問。
冼靖臣相比起高大魁梧的馮智戴,則顯得較為黑瘦且偏矮,但這位冼氏家族當代的家主,近些年一直在海南島開拓,行事卻是極為穩准狠,大膽果決,行動迅捷。
「那位武相野心很大,也是個有本事的,我覺得他今天說的那些話,可能七分真三分假吧,」
武懷玉今天不僅跟他們說要聯手打造徐聞港,振興古港,而且不經意間透露,接下來還會把欽州港等其餘七座嶺南沿海港灣發展,到時形成交廣兩大外貿港,以及嶺南沿海十三座中轉貿易港的打算。
徐聞港只是這十三港之一。
「我覺得這武相真是深不可測,他今天提的這計劃,讓人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我相信若是我們拒絕,接下來徐聞港真的就要廢了,甚至我們高、崖兩地都要不得安寧了。」
冼靖臣直言他有些敬畏這武相公,
說來大家也是親戚了,冼智臣的女兒許給武懷玉的十九子,馮智戴的長子又娶了武懷玉的十六女。
而冼智臣和馮智戴不僅是表兄弟倆,兩人還各娶了對方的妹妹為妻。
親上加親。
「徐聞港真要給他們開放?我還真有幾分猶豫呢,若答應他的條件,那以後徐聞港其實就等於交給那些中原人掌控了,不僅廣州市舶司要進來,抽解徵稅、搏買貨物,且這買賣以後可能就是中原人佔大頭了。」
僅是市舶司的抽解和搏買這兩項,其實就是很大的一筆利益,市舶司進來,這筆利益等於就要被朝廷拿走。
而海貨的進出這塊的收益,中原人來了後,可能也要佔據大頭。
這都是在他們碗裏搶肉。
冼靖臣捋了捋須,「我倒有幾分願意相信武相所說的,把徐聞港做大做強再創輝煌這話,若徐聞港真做大了,不說恢復漢晉時的輝煌,哪怕是能穩步向上,也是極不錯的,起碼不用再擔心朝廷的禁止。」
馮智戴道,「其實武懷玉兄弟來嶺南後,這廣州港這兩年真的興盛了許多,而且越來越紅火,去年停泊廣州港的大小船舶五千多艘啊,聽說市舶司光抽解和搏買這塊,就淨利六十多萬貫錢,
咱徐聞港要是能趕上這東風,那真是不得了的。」
馮冼兩家都是嶺南地方豪族,馮家還是北燕亡國後浮海逃來的,在嶺南其實也就數代人,反倒是冼氏世為嶺南俚人酋帥,
他們雖也靠海搞點貿易這些,但這塊做的不大,他們主要還是手裏有地盤,控制的人口多,僕役也多。
種地開礦經營作坊,順便弄點水陸貿易,以前也算是半割據的土皇帝,但如今中原王朝一天比一天強,中原南下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們也沒有以前那麼滋潤了。
僅是納稅這塊,就讓他們很狼狽,三分之二稅被抽走了呢。
當然朝廷來了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以前他們統治地方時,也要面臨許多桀驁不馴的獠蠻,以及周邊的那些豪族酋帥們的侵襲,
可以說現在嶺南更趨向穩定了,
「就按那位武相公說的辦吧,也許真的能共贏互利呢?」
「嗯。」
冼靖臣打算接下來徐聞港這邊的事就收一收,他回崖州去,把更多精力放到對付島上的狸獠蠻夷,征服那些島上生蠻,開拓更多土地,多抓點俘虜,多搞點莊園,種甘蔗種棉花,若是再建些作坊,搞點蔗糖粗加工,棉紡初加工,錢景也是非常好的。
武相公對蔗糖和棉花的需求巨大,有多少他都收,價格也都還不錯,從獠蠻手裏奪取土地,然後用掠來的俘虜種棉花甘蔗,絕對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至於說徐聞港不讓走私,這確實是不小的損失,但他們本來對這塊就不是很擅長,做的買賣也不算大,不做就不做了,跟着武懷玉搞造船、貿易加工啥的也行,
「阿兄,海島那麼大,咱們兩族聯手開拓多年,雖然置下崖儋四州,但也僅是在沿海平原之地建立了一下城寨和定居點,島上可供開拓的地方還極大,
阿兄,你今年從高府這邊多抽調些人過海去島上,與我們一起繼續開拓啊,」
「好。」
馮冼兩家聯手開拓海南島多年,但也確實僅開發了部份沿海地區,還有大量內陸未開發,
這地方雖然在中原朝
廷眼中不值一提,但馮冼兩家都挺看中的,那就是一個巨大的寶藏,
島上的獠狸蠻比較落後,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島上的人口、田地、礦采、山林,都是取之不竭的財富,包括島四面的漁場、鹽場等,
······
長安。
皇帝召見馮盎。
君臣兩個一起用膳,馮盎深感榮幸。
「朕也想不到,嶺南去年不僅沒再向朝廷要一文錢,而且還真上繳了那麼大筆稅賦錢糧,」
馮盎趕緊道,「武公確實了得,短短兩年時間,就把嶺南經略的如此,嶺南安定,府庫充盈。」
「哈哈哈,懷玉畢竟是宰相之才,經略嶺南還有點大才小用,不過懷玉倒也跟朕大加讚賞了馮智戴等嶺南地方都督刺史們,說他們也都很配合很用心,大家共同努力才有了如今嶺南的大好局面,」
「去年嶺南秋稅征的不錯,也更是馮冼寧陳等地方大族帶頭,積極主動的申報田畝、戶口、財產,主動納稅·····」
馮盎面帶微笑不時的附和一句,心裏卻有些緊張,不知道皇帝今天召他來,到底是要談什麼,
肯定不是要當他面稱讚他們幾句的,
嶺南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錯,但其實朝中也還有一股聲音在攻擊武懷玉,彈劾他任人唯親,在嶺南驕縱不法,以公謀私等等,
有些彈章還是很嚴厲的,甚至有人都彈劾武懷玉公然營結黨羽,扶植親信,甚至把持嶺南軍隊上下等等,
但出人意料的是,這些彈劾送上去之後,就再無下文。
馮盎是嶺南進京的,人在長安,可嶺南的情況他是知道的比較清楚的,武懷玉在嶺南的權力,確實有點大的沒邊,
軍政財稅司法監察等各方面無一不管,說一不二。
實事求是的說,武懷玉在嶺南表現的確實夠好,
當年李靖下嶺南,也曾獲得過極大特權,但當時情況特殊,李靖是代朝廷拉攏安撫嶺南各方勢力,而且李靖在嶺南並沒有呆太久。
而這次武懷玉在嶺南卻不僅僅是撫慰拉攏了,他更多的是在改變嶺南的格局,徹底的改變,從根上改變,而武懷玉只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已經做的很成功了。
雖然這也是在大唐如今強盛的這個基礎上,是嶺南本土勢力已經衰弱的情況下,可仍不得不說,武懷玉已經做到極致了。
「有官員建議,武懷玉不應當留在嶺南,殺雞焉用牛刀,應當回朝拜相,還推薦馮公回嶺南接替懷玉,經略嶺南。」
馮盎心中一動,
若真如此自是極好,可他很快明白過來,這不可能。
「陛下,臣萬不及武公本事,要真有武公這本事,臣在武德朝和貞觀初,也不會連區區高府數州之地都不安穩,
而且臣已老邁,如今也已經漸習慣關中氣候,願意繼續隨侍聖人御前,」
皇帝哈哈一笑,不再提這事。
一頓飯吃完,
皇帝賞賜馮盎宮人四名,突厥奴十個,又賜絹百匹。
帶着這些賞賜回到長安的宅子,馮盎一人獨坐書房許久。
次日,
馮盎參加朔望早朝,
靜州捷報,
靜州山羌做亂,利州都督李子和與侯君集領軍討平。
先前傳言亂軍劫持裴寂為主,此時李子和奏報,裴寂不僅沒有參與叛亂,反而率家僮助守城池破賊為功。
皇帝殿上論功行賞,
利州都督李子和升黔中經略使兼黔州都督,改封夷國公。
靜州司馬侯君集升利州都督,改封陳國公。
思裴寂佐命之功,召其回朝。
夷國公李子和、陳國公侯君集先前都在世封刺史之列,李子和世襲婺州刺史,侯君集世襲陳州刺史。
大家都知道,侯君集這傢伙終究還是被皇帝諒解了。
不過裴寂還能回朝,倒是讓人意外。
只不過裴寂終究還是沒能回朝,
數日後,利州都督侯君集奏報長安,裴寂起程回京半路上感染風寒,年老體弱,尤其是此前抵抗靜州獠守城期間還受了傷,
這一病不起,病逝路上。
皇帝聽聞此消息,在殿中長嘆幾聲。
「追贈裴寂為相州刺史、工部尚書、河東郡公!」
這位來自名酒桑落酒產地蒲州桑落的武德元老,享年六十六歲,太上皇稱他是老夥計好兄
弟,但當今貞觀天子卻說他才智平庸,作戰,每戰皆敗。為政,亦無政績。
他的死,
挺出人意料。
許多人其實都不信他是半路染風寒病死的,長安有個小道消息流傳很快,都說裴寂是在靜州的驛站里,被侯君集親自縊死的,奉了皇帝密詔。
且說裴寂先被縊死,然後才有侯君集加封利州都督、改封陳國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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