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匡天下 第六十六章滅佛

    十一月中旬，天空飄起了雪花，連續數日終於小了下來。地上鋪着厚厚的白雪，人走在上面發出吱吱聲。

    京城城北，郎兵和符美娟一直把折賽芬、折雍送出十里外。

    一身白色狐裘，頭戴壓頭帽子的折賽芬轉過頭來，笑道：「已經夠遠了，兩位請回吧。」

    郎兵看着折賽芬，玉臉晶瑩，一身白，似乎要和大地融為一色。他帶着憂傷地道：「是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從此千里相隔，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相見。」

    折賽芬臉色微紅，含羞帶怯地看了郎兵一眼，輕輕地道：「相信不會太久的，至少比你想像中的要快的多，到時候就怕你不歡迎呢。」

    「怎麼會不歡迎，我家的大門隨時為折......芬兒敞開。」郎兵抱拳洒然一笑。

    折賽芬臉上笑意一閃而過，同樣行了一禮道：「告辭！」

    符美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大聲道：「芬姐保重，早......早點來。」

    折賽芬點點頭，甩起馬鞭和侍衛折雍躍馬而去。

    兩個身影逐漸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郎兵回頭對着還在痴痴凝望的符美娟道：「我送郡主回去吧。」

    「我自己能走。」符美娟抹了抹眼淚，不敢再看郎兵一眼，騎着馬急急走了，身後兩個女侍衛連忙跟上，她們是上次出事後符皇后特意派來的。

    郎兵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地自語道：「我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小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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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回到家，王懷隱興沖沖地跑了上來，大笑道：「惡有惡報啊，起居郎陶文舉被斬首了，一同斬首的除了那些和尚，還有二十四人。」

    王懷隱又道：「陶文舉太可惡了，他陷害我師叔馬道元對寡婦無禮，害的師叔不僅丟了官職；還弄了一幫小混混毒打了他一頓，至今還下不了床呢。現在好了，陛下明察秋毫，查清了那寡婦只不過是陶文舉雇來的妓女，親自下旨復了他的官職。」

    郎兵笑道：「恭喜恭喜。」

    王懷隱眼光一閃，笑道：「這都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發現陶文舉和和尚勾結，陛下也不會徹查陶文舉。聽說在陶文舉家裏抄出錢財有十幾萬貫之多，他在宋州徵稅的時候多征了一成不說，還害死了好幾條人命呢，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郎兵輕輕笑了笑，和王懷隱走進了屋子裏。

    當天下午他就收到了邸報，朝廷對寺廟僧侶進行整改，郎兵心道：來了。心裏暗自佩服鄭萱庭，她無官無職，居然從零星的信息中猜出朝廷的動向，這份才能自己拍馬也追不上了。

    柴榮動作之大，態度之堅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已經不僅僅是整改了，民間私下議論是「滅佛」。

    他命令凡在後周國境內的佛教寺廟，除了有皇帝敕額特批的之外一律拆毀，每縣只許留一座，而且以後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貴族大臣，任何人不得奏請建造寺院和剃度僧尼。如果有誰實在是一心向佛，也不是不行，但要經過官府同意，還要得到父母同意，男的必須滿十五歲，女的至少要十三歲，而且要能當眾背誦佛經七十紙到一百紙才可以像朝廷申請出家。

    就這樣，柴榮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裏，毀了佛寺30336座，還俗僧尼近百萬人。這些人都在朝廷的誘引和強制下回到了土地上，開始重新生活。

    不久，朝廷敕令開始設立機構採集銅來鑄造錢幣，除了朝廷的禮器、兵器以及寺廟道觀的鐘磬、鈸鑔、鈴鐸之類准許保留外，其餘民間的銅器、佛像，五十天內全部讓送交官府，付給等值的錢；超過期限隱藏不交，重量在五斤以上的判死罪，不到五斤的量刑判處不同的罪。

    有些大臣認為毀佛像不妥，柴榮便對大臣們道：「你們不要為毀佛而疑慮。佛用善道來教化人，假如立志行善，這就是信佛了。那些銅像豈是所說的佛呢！況且我聽說佛的宗旨是在於利人，即使是腦袋、眼睛也都可以捨棄布施給需要的人，倘若朕的身子可用來普濟百姓，朕又有何惜？」

    詔命下達之後不久，就有洛陽當地的官員送來奏報，說是洛陽城西一處寺院中有一尊佛像極為靈驗，當地老百姓供奉膜拜至今仍絡繹不絕，當地百姓傳言說，此佛極靈，誰敢毀此佛，必然會得報應，會遭天譴，所以當地官員雖然奉命熔銷佛像以鑄銅錢，但是無人敢動。

    柴榮接到奏報，決定親赴洛陽，當面驗看。當時有不少大臣反對柴榮親往，柴榮說：「滅佛鑄錢乃是朕的詔命，如果朕不前往，此事當如何處之呢？」

    大臣中有人說，陛下可以派人親往試探，如果那佛像真如當地百姓所說的那樣靈驗，陛下可以對此佛像網開一面，不毀此佛就是了。柴榮搖頭道：「天子一言九鼎，豈可因一佛像而廢之，朕必親往探之。」

    第二天，柴榮率大批朝廷官員，輕騎趕往洛陽。到了洛陽城西的那處寺院的時候，果然見到了絡繹不絕的善男信女，在那尊佛像前頂禮膜拜，虔誠而恭順。柴榮凝視良久，也沒發現此佛有何異樣，於是下令洛陽當地官員立即砸毀大佛。當時在場的數千百姓聽說皇上要砸毀大佛，無不哭拜於地，陳說此佛如何如何的靈驗，砸毀此佛將如何如何的不利。陪同他來的洛陽當地的官員、兵丁聽了，丟了手中的斧頭錘子，亦跪拜於地，請求柴榮聽百姓之言，免毀此佛，以免激怒此佛，遭到報應。

    柴榮知道，此時絕不能心軟，否則自己毀佛鑄錢，甚至是滅佛的政策就可能半途而廢，心想至此，望着眾人大怒道：「你們不是說此佛極為靈驗嗎，朕當親試之。」

    說完，不顧眾大臣的勸阻，親執斧錘爬上大佛，在睽睽眾目之下，舉起大錘，朝着銅佛的腦袋，重重的砸下了第一錘。

    只聽「嗵」一聲悶響，佛像的腦袋就被砸了下來。在人們驚慌失措的眼神里，人們發現他們的皇帝並沒有遭到佛的報復，依然是毫髮未損，安然無恙。

    柴榮乘機向在場的官員百姓，大聲宣講道：「你們不要以毀佛為疑，佛既然聲稱要以善道來化人，如果確有這樣的功效，大家當然可以奉佛信佛。但是自唐末以來，天下大亂，干戈擾攘，戰亂不息，生民塗炭，餓殍遍地，這佛何曾保佑了天下萬民？況且，這由銅鑄造的塑像，難道就是你們頂禮膜拜的所謂的佛嗎？

    朕聽說，佛在這世間原本在於救人，即使是自己的頭目也會毫不吝惜地拿出來布施於人的。孔子云，求仁得仁，朕今日正是讓此佛達償所願。信佛尊佛，幻想依靠佛來賑濟天下蒼生，莫如與朕戮力同心，共創天下天平盛世。苟若朕身可以賑濟天下萬民，朕亦在所不惜！」

    於是，再下令毀佛。在柴榮嚴厲督導和身體力行之下，滅佛鑄錢的詔令得以暢通無阻，大周不僅得到大量耕作的農夫，困擾柴榮已久的「錢荒」問題也得以順利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