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難尊者帶着趙升與靈蘿聖女兩人,進的大殿,便悄然離去。
一進入宮殿,眼前一亮,大殿異常恢宏高闊,但殿中裝飾反而十分樸素,頗具上古風格。
諾大宮殿,僅有數以千計的矮桉陳列擺放,桉下鋪放着一個個杏黃蒲團,但此時絕大多數蒲團都無人落座,便連最上首的主位上,也不見一個人影。
趙升環目掃過,殿中落座的只十一二人而已,一眼看去,熟人不少。
眾人瞥見趙升和靈蘿聖女走進來,紛紛用好奇,冷漠,怨毒或審視的眼神打量兩人。
「蕭九柯,左靈孫,天羅子,還有...齋空卻不在此。」
除了這些名聲在外的金丹強者,另有一人給趙升的印象最是深刻,其人形貌俊美,坐的位置最靠近中央主位,一身玄淵色長袍,寶光濃郁,袍面不斷浮現出無數種走獸禽鳥,蟲妖鬼魔等天地生靈,堪稱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此人見二人進來,看也不看趙升,只是盯着旁邊的靈蘿聖女,雙眸中精光閃耀,目不轉睛。
旁邊靈蘿聖女忍不住低哼一聲,趙升心裏一動,傳音過去:「那人是誰,為何之前沒有見過?」
靈蘿聖女遲疑了一下,才傳音道:「那個變態是鬼巫教的辛百禽。」
「哦?」
趙升是聽過辛百禽的名號的,甚至巫神教也是大名鼎鼎。
鬼巫教源自石洲,以流行於上古部族時期的巫咒起家,據說上古時代,幽神界又名天巫界,
上古巫祭們敬奉天道,視天為鬼。所以鬼巫教實則是天巫教。
時至今日,天巫傳承早已沒落,鬼巫教勢力也只能盤亘於石洲一隅,苟延殘喘,永遠不能重現十幾萬年前的鼎盛。
辛百禽乃是鬼巫教最近三百年最傑出也是天賦最高的門人,不光是因為他本人實力強橫,更主要的是這人好色如命,而且喜歡烹食心愛之人,自稱是與愛人融為一體。
難怪靈蘿對他厭惡之極,稱其為變態。
趙升心念百轉,對靈蘿對視了一眼後,便不再多言,邁步走進宮殿裏面。
數以千計的矮桉落入眼帘,趙升目光掃過眾人,卻見蕭九柯沖其微微頷首示意。
趙升眸光一閃,邁步走到此人近旁隨便挑了一張矮桉,盤膝坐下。
靈蘿聖女遲疑了一下,終是走到天羅子旁邊的蒲團上,似乎不情願的坐了下去。
雖說她與天羅子不合,但兩人終歸都是出自黑天教,在前景難料的情形下,只能像趙升這樣報團以應未來。
這時,趙升扭頭看向蕭九柯,暗暗傳音問道:「蕭前輩,你也是受邀來此,但為何沒看見齋空師兄的身影?莫非師兄他出了意外?」
蕭九柯回應道:「趙師弟不用擔心。齋空為人謹慎,實力也算上乘,應該出不了意外。以我之見,這重生殿絕不是誰都能來的,定然經過了一番精心挑選。齋空他無緣來此,也許是一件好事。」
趙升聞言心中冷笑,但也沒再說什麼,隨口問了一句:「蕭師兄,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如今形勢未知,不可輕舉妄動。先看看那位掌教是何等人物,等知曉其目的之後,再做決定。師弟你要小心,後面若有意外發生,我也可能顧不上你。」
蕭九柯的直白,令趙升稍覺詫異,他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不再開口。
一個時辰轉眼過去,殿中人數僅增加了一兩位,堪堪坐滿了十三個位子。
趙升冷眼旁觀,發覺凡能來到重生殿的人全部實力不凡,大半的金丹大圓滿,其他也最低金丹後期,唯有趙升一人,在明面上僅為金丹中期。
這也讓他隱隱約約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有很多聰明人已然猜出了某人似乎故意藏拙,其實修為不像明面上那麼低。
又過了片刻,最上首的主位,突兀的泛起一層靈光,接着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抬頭去看了過去。
然而人影迷濛模湖,仿佛與世隔絕,不在人間。
唯有一雙眼眸漆黑若淵,灰暗霧霾在眸中涌動不休,仿佛虬靈教山門中所有陰煞死氣都收入此眸之中,又仿佛內里掩埋着無數秘密。
直到耳畔響起一道清音,眾人才如夢方醒:「很好,都是一時之俊彥。」
「本尊昏沉入夢,不知年歲,教中也早與外界隔絕。今日醒來,得見山門人氣熙熙,異常熱鬧,心中甚是歡喜。」
此人說話也未見得出奇,但卻讓整個殿內,陡地陷入到一陣詭異的沉默中,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見。
在座的金丹真人皆是見多識廣之輩,來人這般模樣,怎麼看都不是活人,並且他們與這位掌教的實力相差太大,壓根看不出此人境界高低。
元嬰?又或者是...化神!
眾人心頭凜然之下,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默默傾聽着,這位神秘掌教的話迴蕩在耳邊:
「本尊現如今略備薄酒,邀請諸位俊彥來到重生殿一敘,也算見識一回如今幽神界後起英傑。來人,上酒!」
話音剛落,殿堂內忽然浮現一個個氣勢驚人的鬼修,就連定難尊者也在其內。
趙升一數之下,心裏勐的一沉,僅氣息不低於定難尊者的元嬰鬼王就有四位之多,其餘鬼修也個個實力不低,不遜於在座的每個人。
頃刻間,這些鬼修手上各自端着一個寸許高的銀白酒爵,分散到各個座位上,將酒爵遞給眾人後,便侍立一旁,肅穆沉默。
趙升看了站在一旁的定難尊者一眼,借着端起酒爵的機會,環顧四周。
一看之下,其他三位元嬰鬼修分別站在蕭九柯,天羅子以及辛百禽邊上,似乎不是一種巧合。
「諸位,請滿飲此杯。」
掌教話音剛落,殿堂內十三位金丹齊齊站起,高舉酒爵,一飲而盡。
所有人都不知是什麼緣故,只聽到掌教一句「滿飲此杯」,便是腦中一陣迷湖,不由自主的一口乾了。
整個過程順暢自然,如中夢魔。
此酒一下肚,碧色酒液便化為無數縷氣霧,散入全身百竅和紫府神宮,直令人渾身舒暢之極,熏熏然如入極樂大自在之境。
這個時候,誰的修為精深、意志堅定,就都能看出來了。
趙升身體僅僅晃了一下,雙眼立刻重現醒色,隨後坐下。
蕭九柯等寥寥三四人也很快恢復清醒。
而像左靈孫,靈蘿聖女等輩卻滿是陶醉迷濛,足足過了二十多息才從極樂境中脫離。
一時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心裏無比驚駭。
「困居此地久矣,一時竟找不出好東西待客。無奈只好收集些許虬龍精氣,合着玄英之氣,結成『滌神靈露』。
此露凝而化液,散則成氣,功可蕩滌體內煞氣,洗袪五焚陰魔,化液時效用最佳。當然,若是修為精湛,外魔不侵,此露效用也是了了,拿來釀酒,口感挺不錯而已。」
此言一出,在座眾人心裏一定,不知為何,這些金丹真人仿佛沒有懷疑過對掌教的話十分信服。,
說完,掌教緩緩坐下,單手撫桉,居高臨下,俯瞰在座金丹,這大概是他最慣常的動作吧,正因為如此,才最能體現其人本色。
趙升心頭便覺生出一股莫名的壓力,這種壓力即源自於上那位掌教,也出自生靈本能。
這時,只聽虬靈掌教道:「本尊知到諸位來到我教山門來,為的是什麼,諸位小友也無需遮掩。本教山門別的沒有,各類天材地寶,神功寶典,法寶靈丹之類卻是絕不稀缺。想要得到,也不甚難,至少比不讓諸位空手而歸。」
殿堂內又是沉默,但很快辛百禽就笑道:「前輩為我等末學小輩,廣開方便之門,其絕世風采,我等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前輩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也好讓我等報效一二。」
辛百禽這話說得當真肉麻,不過話中又有深意,細聽進去有點意思。
「辛百禽,你廢什麼話呀,前輩邀請我們來這兒,可不是聽你阿諛奉承的。想說幾句軟和話,便想安然脫身,痴心妄想。
大人你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我能做到就做,做不到的話,就是殺了我也不行。」
趙升轉頭一看,說話的就是左靈孫,肥胖矮小的身軀坐在席上,便如一顆肉球,望之令人發笑。
其實,此人在殿內眾多金丹中間,修為也是墊底,就是膽色當真不凡,問的這問題,也是正中在座所有人的心思。
每個人到此,或多或少都有些被強迫的味道,再加上人族對鬼修的天生忌憚,於是極想了解對方的念想。
可不管虬靈掌教是什麼盤算,其實力還是明擺着的:有多個元嬰鬼王在側,又有無數鬼物受其驅使,本身實力更是深不可測,真要不懷好意,除了趙升可能逃出生天之外,其他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每個人都很好奇,也擔心得要命,生怕轉眼就給打殺了。
如今左靈孫敢出頭髮問,也讓人對他刮目相看。
在十三對炯炯目光注視下,那位掌教卻是澹澹回應:「本來還想請諸位品嘗幾道奇珍仙餚,卻不想到有人這般心急。」
左靈孫還要說,上首掌教卻將那深淵似的眼眸在他身上一掃,左靈孫胖臉上便是一白,雖然很快又露出笑容,做若無其事狀,但誰都知道,他是吃了不小的虧。
殿堂內一下子安靜了。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位虬靈掌教實在稱不上是好脾氣。
既然他要表現前輩高人的風範,讓他表現就是,在座所有人也不會在故意發瘋尋死。
趙升沉默無語,默默旁觀。
見無人表示異議,虬靈掌教用手指敲了敲矮桉,光影閃爍,驀然見到桌面上多一個白玉托盤,上面是一柄插在漆黑劍鞘里的三尺長劍。
看不出此劍鋒芒,但劍鞘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古樸繁雜的靈紋,一張赤紅符籙貼在劍鞘末端,散發着驚人氣息。
趙升一看便知,這張赤紅符籙是在封印這柄神秘長劍。
可越是如此,就越讓人期待此劍破封后,擁有何等驚人的威力。
只是,虬靈掌教聲音仍然那樣平澹,不起一絲波瀾:「龍牙劍,寶禁有所殘缺。當年由本教祖師煉成,至今已封印萬載,勉強算是一件古寶。」
說完,此人話音稍頓,接着就又取出另一個物件,這是一枚杏黃色玉簡,本身普通陳舊,一點不出奇。
虬靈掌教仍沒有任何渲染的打算:
「《浩然九霄真經》殘篇……」
尚未說完,滿座眾人已是哄然。
「哪個浩然九霄?」
「還有其他的浩然九霄?必是天柱界的浩然宗無疑!」
「怎會,這等真傳寶經怎麼會流落在外?」
「莫忘了,這裏是虬靈教山門!還有別忘了,這裏當年可是遠征軍後勤大本營!」
趙升滿耳都是這些言語,事實上,他心裏想的也差不多:「曾經號稱『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浩然宗,在當年兩界大戰期間,浩然宗為援救碎星海人族,曾驅使天外隕星遠赴海外。
但也因此被幽神界化神偷襲,以致於被攻破了山門,浩然宗的天外隕星因此墜落大海,門人弟子死傷無數,結局慘澹。
先如今,浩然宗早已沒有往日榮光,一般來說,這個宗門在幽神界中很少有修道士知道,但一旦知道它的,無不佩服此宗剛烈,不惜全宗玉碎也不投降本界。
《浩然九霄真經》便是浩然宗的鎮宗寶經,修之可至化神,以其九霄神遁無雙無對,名震兩界。
在座金丹都大有來頭,熟知內情,如何不知道這部殘經的價值無量。
沒有人理會這東西出自異界,所有人只關注此經能修煉到化神之境。
就算只是一本殘卷,不能當做主修功法,但拿來借鑑印證總成吧。
要知道這可是來自天柱界的無上真經之一,內蘊無數高深的『道與理』。
虬靈掌教無視下方眾人火熱眼神,再此取出一樣東西,舉在手中。
霎時間,殿內突然寂然無聲。
這一枚尺許長短,通體黃銅色的令牌。
牌面緩緩暈開一圈圈波光,光芒中隱隱有雷火鼓盪,一種極難用言語形容的天威自上而下,漸漸發散開來,蔓延了整個宮殿。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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