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靈的地方,不一定有人,但一定有三途河。
星空未知異域,寬闊的三途河從古至今永恆流淌,送葬了不知多少紅顏和雄傑。
此處,河水腐臭渾濁,浮屍萬千,死氣成霧。
「呱!」
有形如烏鴉的死靈屍鳥,群起群落的飛在水面,啄食腐肉。
黑暗尊主立在水邊,窺望頭頂黃褐色的燦爛星河。寬大如袋的黑袍,籠罩不住他雄偉壯碩的體魄,但始祖氣息完全收斂,就連那些死靈屍鳥都不懼他,時而落到他腳邊黃泉星河詭麗妖艷,星辰如瀚海沙粒,用肉眼都可看到兩棵世界樹。哪怕距離遙遠,依舊震撼人心。
「無中生萬象,萬象照乾坤。這是什麼道,比萬象無形更高的道?」他低聲自語。
「嘩啦!」
驀地,水面的星河倒影,變得扭曲,旋轉起來,驚飛無數屍鴉。
一道數十丈高的液態身形,在漩渦中心升起。
詭異的是,本應該破碎的星河倒影,竟然依舊呈現在這液態巨人的身上,猶如體內裝了一座宇宙。
是空間的力量。
是有超然之偉力,將空間扭曲成了人形。
黑暗尊主眼睛一眯,始祖規則和始祖神氣從體內湧出,衍化十數種防禦異景,有「雲繞不周山」、「九殿鎮九宮」、有「時間長河三千條」
每一種異景,都是始祖規則和始祖秩序構建而成,比一座大世界都更堅固。
他向四方望去,充滿忌憚和警惕。
「不用看了,我若真身降臨,此刻你已經像當年一般祖身破碎。」
這聲音蘊含古老的意境,似從開天闢地之初傳來,聽不出老少男女,就像是世間一切生靈的聲音疊加而成。
是從大河中心那尊液態巨人的嘴裏傳出。
液態巨人明明只有數十丈,卻給人無與倫比的壓迫感,仿佛比宇宙還要高,一隻手就能按碎星空。
而這,卻只是一道分身意念。
黑暗尊主知道來者是誰,心中驚懼交加,但並不急着遁逃,嘴唇咧起,冷笑:「本座完全隱藏於黑暗,天機盡無,卻還是被你找到。你這樣的修為和感知能力,宇宙中,還有什麼瞞得過你?恐怕,張若塵未死的秘密,一直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的傷勢已經盡數恢復了?」
「你即知世間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就該有敬畏之心。」液態巨人沒有感情的說道。
黑暗尊主道:「你的算計太深了,在上古,與顏庭丘和冥祖那些人、分屍了白元。又以不動明王為刀,重創了冥祖,幾乎將其殺死。」
「在這個時代,則是利用張若塵、軒轅太昊、地藏王這些人,徹底解決了冥祖這個唯一的威脅。」
「但價應該沒有料到,張若塵的一品神道太厲害了,
剛突破到始祖境,便將奇域都收走。以他現在的實力,你都收拾不了了吧。」
「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被棋子反制的滋味,不好受吧?當年的不動明王,今日的張若塵,你怎麼就不長教訓呢?」
液態巨人語氣又了情緒:「你太放肆了,你覺得我殺不了你?」
「你若要殺我,來的,就不是這樣一道分身。」
黑暗尊主又道:「顏庭丘對付不了張若塵,要對付他,你只能親自動手。但,你我都了解張若塵,他就算不是你的對手,也一定會拉你一起去死。他的意志無與倫比,更勝當年的不動明王,你壓制不了!」
「所以,你已經毫無勝算,多年謀劃,不過竹籃打水—場空。」
「更重要的是,張若塵的一品神道已經大成,可集結眾生之力,上限無法預估。所以,你不僅勝算全無,甚至可能敗在他手中。」
「他敢自爆,與你玉石俱焚。而你卻遠比他惜命,應該從來沒有與他同歸於盡這個念頭吧?」
「所以,你此來找我,絕不是來殺我。而是要與我聯手者說是利用我,先除掉張若塵,然後再除掉我。」
液態巨人道:「你的修為,尚還沒有恢復到始祖如一的地步吧?你覺得,我真不會殺你?」
「嘩!」
話音未落。
液態巨人右手抬起,猶如抓了一把宇宙星光,五光十色的力量,凝化為一根星光滿天的水柱,張牙舞爪的湧向黑暗尊主。
空間劇烈震盪,像是在不停翻轉。
黑暗尊主眼神驟變,湧來的,哪是水柱,而是無盡時空,時間和空間的力量完全凝結,不斷的誕生出來。
每一滴水都重若星球,是時空聚合而成。
「嘭!嘭!嘭」
守護黑暗尊主的始祖異景不斷爆開。
一旦始祖異景全部被衝破,讓水柱臨身,絕對不下於千刀萬剮。每一滴水,都會帶走他始祖身的部分物質。
「你若對我動手,產生的波動,一定會被張若塵洞悉,到時候你隱藏於暗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黑暗尊主一邊如此說着,一邊施展萬象無形印,抵擋時空水柱的衝擊。
「轟隆!」
像源源不斷的星辰撞擊,力量無窮無盡,要將星海天地皆碾得粉碎一般,逼得黑暗尊主連連後退。
黑暗尊主發現了什麼,目光看向三途河對岸。在浩渺死氣煙波中,看到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不好!
他的真身,居然來了!
黑暗尊主感受到危機,苦澀道:「收了神通吧,服了,服氣了!你要殺我,不動用七十二層塔,沒有那麼容易,你還不想張若塵這個時候就趕過來與你對決吧?」
「嘩!」
水柱瞬間散去,液態巨人依舊靜靜立在大河中央。
黑暗尊主低頭—看,自己任然站在河畔,一時之間,竟不知剛才發生的事是真是幻,心中的忌憚又加深一層。
再向三途河對岸望去,哪有什麼身影?
這就是堪比精神力九十七階的武道境界「天始己終「?如此境界,始祖都感到高山仰止。
「你知道,當年你敗了之後,我為何沒有將你徹底磨滅?不是殺不了你,是你還有價值。你若臣服,哪怕將來大量劫,依舊是有一線生機。」液態巨人徐徐說道。
黑暗尊主恢復始祖儀態,鎮定道:「不要說我敗了,我哪配做你們的對手?你們當年的對手是白元,巔峰時期的白元,不會輸你和冥祖多少。我只是白元殘軀殘魂罷了!大家都不是蠢貨,你也別虛偽的許諾,什麼大量劫下一線生機,天下眾生不都是你牧養之祭品?宇宙何處沒有你的祭壇?」
「以神武印記為繩,牧養天下修士。始祖,也只是大一些的牲口,味道更鮮美,血氣更充足。」
液態巨人道:「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天下諸界莫非良田,世間眾生皆為祭品。但,並不是需要吸收所有祭品,才能扛過大量劫。本座目前所為,不過是未雨綢繆,要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必須做到,需要祭品的時候,祭品就必須化為血氣、魂靈能量。」
「若在對抗大量劫時,本座所需祭品不夠,你自然會成為其中之一,但若大量劫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你自然可以在本座的庇護下活到新紀元。」
「那些史前文明遺蹟,不都保存了下來?后土娘娘和鴻蒙黑龍,他們都可扛過大量劫,你覺得我會比他們差?」
「若能讓一些生靈活,誰又想獨自一人活在新紀元?那多寂寞?」
黑暗尊主笑道:「老實說,本座更願意相信張若塵。你的這番話,你自己信幾句?」
液態巨人道:「但你明白,張若塵欲要帶領眾生一起對抗大量劫,才是真的毫無生機可言,那是一條絕對的死路。」
「你說張若塵敢於玉石俱焚,不畏犧牲,這一點勝過我。你錯了,大錯特錯,敢死的人,才是沒有擔當的人,他死了,誰還能對抗大量劫,最後全宇宙都將歸於毀滅。這是其一。」
「其二,張若塵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無懈可擊。他在意的人太多了,弱點太明顯,當他道心崩潰的時候,他在我眼中將毫無威脅。」
黑暗尊主陷入沉默。
因為,在他心中,的確是從未相信過,張若塵能是這位存在的對手。
先前那麼說,完全是為自己爭取活路的心理攻勢。
液態巨人道:「上一次,鴻蒙黑龍被鎮壓,你逃了!這一次,張若塵和天姥對決神界,你沒有現身相助。你在張若塵那裏,已經沒有任何價值。我就算殺你,暴露了力量波動,他也絕不會現身救你。」
「現在,兩個選擇擺在你面前。要麼去尋張若塵,走一條或死在我手中,或死在大量劫下的絕路。要麼,選擇相信我,拼一拼那一線生機。」
「取決於你憐不憐憫的生機?」
黑暗尊主哈哈大笑,半晌後,逐漸收止道:「我要荒月。」
「你不開口,我也會給你。不然,就憑你現在的實力,哪能滿足我的需求?荒月既可以讓你恢復到始祖如一的境界,也是我拿捏你的手段。」液態巨人道。
黑暗尊主道:「你要在荒月中動手腳?」
「不然呢?別太天真的,想要在關鍵時刻漁翁得利。選擇了的臣服,便最好永遠的臣服。」
液態巨人落下,化為濤濤水潮。
於連天潮水霧靄之中,荒月緩緩升起,即大如星斗,又皎皎若玉珠。
池瑤有些擔憂,道:「有一點,塵哥一定要清楚。永恆真宰也好,神界長生不死者也好,只要有一擊重創你的機會,哪怕他們沒有準備好,也肯定會出手。」
天姥一直在推算宇宙中的天機,以天機鎖定無盡星海外的慕容主宰,道:「池瑤女皇說得本分不假!不如帝塵接下來藏身於暗,由我與永恆真宰下這一局明棋?」
她知道,張若塵的神念感知,肯定一直牽引着永恆真宰。
始祖的意念,一直都在超時空領域鬥法,欲要擺脫對方的牽制。只有擺脫了牽制,才能藏身於暗,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大家放心,我雖不畏死亡,但也很惜命的。若有機會,我又何嘗不想出其不意,以雷霆之勢將顏庭丘重創至戰力大損的地步?」
張若塵一直以輕鬆自在的神情面對在場眾修士,因為他是宇宙當世第一人,他但凡皺一下眉頭,在別的修士看來,都會以為即將天塌地陷。
張若塵看向身旁戴着鳳冠的天姥:「始祖之下的這一局明棋,執棋的,肯定不會是顏庭丘,他不會將精力浪費在這上面。若只是對上慕容主宰,瑤瑤便足夠了!」
「這就是我的任務嗎?」
池瑤站起身來,沒有女子的單薄和柔弱。
「我一定為塵哥下贏這一局!」
她那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絕世仙顏,平淡中帶有笑意,亦有面對挑戰時的不屈精神,萬界壓身都不會倒下一般。
「不是為帝塵贏下這一局,是為天下贏下這一局。」
鳳天坐在池瑤對面的位置上,不動如山,道:「始祖之下,女皇的確不懼任何修士。但精神力始祖即知盡天下,又可掩蓋天機,排兵佈陣必然精妙詭譎,女皇怕是會非常被動。」
「不如這一局交給本殿主,我可以憑藉《命運天書》,與慕容主宰在推衍和掩蓋天機上面斗上一斗。」
「同時,以本殿主的身份,地獄界的修士,可以調動自如,無人敢掣肘。又執掌天庭宇宙三萬年,對天庭宇宙的了解和掌控力,也遠在池瑤女皇之上。」
「至於劍界只要池瑤女皇命令一句下去,應該沒有人敢不聽從本殿主的號令。」
火藥味很足。
氣氛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誰執掌這一局明棋,就等於掌控全宇宙始祖之下的一切力量。在場,除了張若塵和天姥,都要以其意志為主。
虛天托着下巴,眉頭緊皺,上下打量起鳳天。
鳳彩翼嘴裏居然也能說出「為天下」這樣的話?命運神殿這是出了一個大聖人?
怒天神尊和盤元古神不知在思考什麼,身體像木頭人一動不動,沒有要去爭執棋者的意思。
池瑤道:「殿主雖修為達到半祖巔峰,但,還不是慕容主宰的對手吧?真以為有永恆真宰的協議,神界的始祖就不會出手?神界為了對付帝塵,一定是不擇手段。」
「本殿主自會組建命運十二相神陣,始祖並非不可敵。」嵐關道。
天姥釋放始祖秩序場,與張若塵單獨密議:「她們不會相互拆台吧?」
「不至於!一個女皇,一個殿主,都是有大氣醺的頂尖人物,她們都很清楚,什麼是以大局為重,只不過都想與熬容主宰一較高下,這就是心氣。」張若塵道。
天姥道:「那就讓她們一起?」
張若塵沉默片刻,道:「倒也不必!永恆真宰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下棋是一個人的事,人多反而決策混亂。」
天姥微微抬手,指向下方,做出一個請的手指。
似在說:「做決定吧!」
張若塵笑了笑,打斷爭執中的池瑤和鳳天,道:「此事就交給池瑤女皇了,不作變更。」
「鳳殿主還是將精力都放到組建命運十二相神陣上面吧,神陣越強,發揮出來的作用才越大。神界最大的依仗,或許會是恆星騎士軍團和神符軍,在兩棵世界樹的加持下,戰力可對抗始祖。」
池瑤和鳳天都有執掌一方宇宙的經歷,而且都性格強勢,行事果決。
但卻也有區別。
在絕對的大事上,池瑤可以做到無情。
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果斷的犧牲一切,可以隱忍一切委屈和痛苦。
但鳳天無論是涅槃之前,對空梵寧仇恨的偏執,偏執到被量組織利用。
還是涅槃後,攻打北澤長城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都顯得情緒大過了理智。
池瑤是小則多情,大則無情。
鳳天是看似無情,實則情不自已。
所以,這盤天地大棋局,張若塵要讓大事大非上無情的池瑤來下。
張若塵道:「盤元古神,天庭宇宙那邊,就由你來配合。」
「願為女皇做副。」盤元古神道。
虛天有些不放心鳳天,於是主動,道:「地獄界的副手,交給我。」
張若塵道:「虛天你這柄劍,不是這樣用的。你得去戰,你得去殺萬代九祖,得主動出擊,舍你其誰?」
虛天頓時坐直身體,就好像與另外四人有了區別,精氣神攀升,道:「只要始祖不出手,剩下的那幾位萬代九祖便都是我的。」
池瑤道:「塵哥你將始祖之下這一局交給了我,不如還是我來安排?」
「也好!」
張若塵對池瑤還是極有信心,當年崑崙界那般熏弱,岌岌可危,她都遊走各方,支撐了下來。
「諸位都去過玉煌界,有誰與白玉神皇接觸過?」忽的,張若塵這般問道。
天姥道:「我倒是接觸過半次。」
「半次?」張若塵道。
天姥道:「那時,我尚只是天尊級的修為,看不見其真身。你是想找盟友?」
「后土娘娘隕落,鴻蒙黑龍化為骨骸,上一個紀元的長生不死者,只有池還活着。我本應該親自走一趟玉煌界,與他好好聊一聊上一次大量劫,可是」張若塵道。
天姥道:「我去玉煌界吧!正好,我也想看看這位神秘莫測的長生不死者,到底是什麼實力。他與大尊,應該是有些交情,大尊就是在玉煌界將巫鼎鑄煉成玉皇鼎,或許可以爭取過來。」
「一切小心,長生不死者絕非光明正大之輩,為了達到目的,都是不擇手段。」張若塵提醒道。
冥祖為了對付不動明王大尊,可以對靈燕子和空印雪施展枯死絕。
冥祖不是大尊的對手?不見得。
他只是想要贏得輕鬆一些,不被大尊拉着同歸於盡。
神界的長生不死者,想要除掉如今羽翼已豐的張若塵,也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以打擊張若塵的心境,和削弱戰力。
地一定會有所謀劃,當然,張若塵也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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