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沙列文帶一萬步騎去打振武城抑或是寶瓶城、泰安城這樣的地方,他一定會認為下這個命令的人瘋了。
但打遠安城,就不一樣了。
相比於上面三座堅城,遠安城就是一個土圍子。
過去窮困潦倒的蕭長車奉行的是以進攻代替防守。
你咬我一口,我誓要咬你三口才算完。
瘋狗一般的蕭長車很是讓人忌憚,你打遠安沒啥油水,但讓他逮着機會咬幾口,那損失可就大了。
所以大家都不願意惹她。
這一次不一樣了,蕭長車升格了,成了安西都護府都護,理論上是與令狐野並駕齊驅的人物了,而且大元與其的恩怨太多,如果能拿下遠安,狠狠地抽蕭長車一嘴巴,在政治之上,那是大大加分的。
而且,北元的情報系統反饋回來的情況是蕭長車仍然在寶瓶城外整編軍隊,而他的主力騎兵,仍然在寶瓶州清剿嚴氏餘孽。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扣着一個惡魔面具在寶瓶城呼嘯來去,前呼後擁的將領,只不過是一個西貝貨。
丈余高的土圍子,騎術高超的人,甚至可以縱馬直接飛躍而上。
蕭東偉站在城牆之上,看着遠處不斷升起的股股濃煙。
到處都是。
那是元軍的小股部隊開始侵入,掃蕩打探四周,可惜了周邊老百姓的房子,雖然只是一些土坯茅草屋,可對於遠安人來說,也是一筆不菲的財產呢!
現在被這些狗日的一把火給燒得精光了。
更為可惜的是,為了欺騙對手,在將周邊的百姓撤入遠安城中的時候,強令這些人只能帶走一個人能帶走的東西。
比方說如果你能扛起一百斤糧食,你就可以扛一百斤走,如果你家有二百斤,那對不起,剩下的不能帶走。
很多遠安人是流着淚離開自己的家的。
他們帶走的,基本上都是糧食。
對於他們來說,糧食就是一切。
有了糧,便能活下來,只要能活下來,其它的沒有了的瓶瓶罐罐便可以再掙回來。
所有這一切,只是為了營造一個假象,那就是遠安周邊的撤退是慌亂的,是匆忙的。
以便讓沙列文對這一次襲擊能取得戰果深信不疑。
一個腰大膀圓的壯婦,扛着一塊百來斤的石頭上了城牆,將石頭丟在牆根,看在遠處燃起濃煙,不由得淚流滿面,一邊抹着眼睛,一邊看着蕭東偉道:「我家豬圈裏的母豬剛剛下了崽兒,十一個呢,這兩年從來沒有下得這麼多,還以為可以賺一筆呢,這下好了,全都賠進去了。」
蕭東偉哼道:「哭啥子哭,打完了這一仗,我賠你一匹馬!」
壯婦立時便停止了哭泣,看着蕭東偉道:「蕭副將,你可不能騙人,到時候你要是不給,我可是要來鬧的。」
「騙你幹嘛?元人這一次來了好幾千匹馬,干翻了他們,到時候你在曠野里去撿!」蕭東偉道:「再在這裏哭哭啼啼擾亂軍心,當心我把你綁了示眾!」
「蕭車騎以前說了,所以的繳獲都要歸公,統一分配,蕭副將你又在騙人!」壯婦一聽說是戰後去收戰利品,立時便不樂意了。
「現在不是車騎,是驃騎了!」蕭東偉糾正道:「而且規矩也改了,以後繳獲都歸自己!跟你家男人說,再打仗衝鋒還是縮在後頭的話,搶不到好東西,有他哭的時候!」
壯婦大怒:「蕭將軍不要隨便污人清白,我家男人打仗最兇悍了!」
「哼哼,還打仗兇悍,我看不如換了你來替他當兵,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是不是在家你沒給他吃飽?」
周圍頓時傳來了一陣轟笑之聲,又人大聲道:「蕭副將,不是沒吃飽,是吃得過飽了,你看韋大嫂這身板,韋兄弟還能吃不飽?」
壯婦惱羞成怒,轉身從地上撿了一根大棍子,往地上重重一頓:「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又想編排我家男人,皮痒痒了麼?」
眾人大笑聲中一轟而散。
「蕭副將,當真改規矩了,以後打仗,搶到的都是自己的?」壯婦道。
「對,搶到的都是自己的,但是以後也不發軍餉了哦!」蕭東偉道。
壯婦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就那幾個軍餉,一家子喝西北風都不夠呢!這規矩改得好!」
看着壯婦扛着棍子下了城,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夏至有些疑惑地問蕭東偉道:「蕭將軍,為什麼那個姓韋得吃得太飽了還那麼瘦?」
看着一身紅衣的夏至那天真無邪一臉求知的模樣,蕭東偉頓時覺得黑眼罩子裏頭瞎眼窩痒痒得厲害,用力揉了揉,嘿嘿乾笑道:「這事兒嘛,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回頭你問問谷將軍,說不準他知道!」
夏至點點頭:「大師兄倒的確是見多識廣,回頭問問。哎呀,已經能看見敵人旗號了,我出去列陣了!」
「小心些!」蕭東偉叮囑道。
夏至咧嘴一笑,提起那柄比她還要高的斬馬刀,一躍上了城牆,便如同一朵火紅的花朵,自城上飄然而下。
戰鼓咚咚聲中,重步兵們從城門一隊隊湧出,開始列陣。
城牆之上,弓手,弩手,開始各就各位。
無數的旗幟自地平線上一躍而出,跟着便是無數的小黑點奔湧向前,而在這些小分散的黑點之後,一條黑線緩緩向前推進。
沙列文來了。
因為知道蕭長車的三千鐵騎都不在長安,所以元人騎兵極其囂張,呼嘯而來,肆無忌憚。
而在城下,一千重兵分成了三個小小的方陣,左右三百,中間四百,人覆重甲,長槍如林,在隊伍的正中間,飄揚着的飛虎旗幟之下,一身紅衣的夏至持刀而立。
在一片黑色的甲冑群中,這麼一朵艷麗的紅花,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丁二狗身着鐵甲,腰佩鋼刀,手握長槍,透過面甲上的縫隙回望了一眼夏至,心頭又安定了幾分。
這一次前來遠安作戰,飛虎軍抽調的全都是老兵,主力便是丁二狗,黃大富這樣的固體期的骨幹力量,別看人數不多,但他們的戰鬥力,卻是極其恐怖的。
丁二狗現在是固體三品,再進一步,便是進入御氣了。
所以身上雖然披了數十斤重的鐵甲,但對於丁二狗來說,還真是感覺不出來什麼負擔。
如果進行大規模的集結,丁二狗這樣的修為,可以指揮一百人,但現在,他卻只能指揮十人。
他們這支三百人的隊伍的領頭者,是手握兩柄宣花大斧頭的呂友,御氣六品的大胖子呂友實在是找不到與他身材相符合的鐵甲,因此便只是在前胸和後背各掛了一片鐵甲,用皮索子綁在身上。
元人騎兵們繞着遠安城呼嘯奔馳,不少膽大的甚至一次次的接近着步兵方陣,戰馬狂奔而來,隔着數十步的距離向着方陣射出一支支的羽箭,試探着眼前這支隊伍的成色。
一般來說,新兵是很難扛住這樣的試探的,一支支羽箭從天而降,雖然對重步兵形不成太大的威脅,可心理上的壓力,仍然是不小的。
數波試探之後,對手壓根兒就不為所動,除了看到他們低頭之外,甚至沒有任何其它的多餘的動作,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元人騎兵遠離,更遠處的元人步兵壓了上來。
用騎兵去衝擊這樣戒備森嚴的重步兵集團,那是傻子才會做的行為。
魔法只能用魔法打敗,雙方的步兵將進入直接的較量,只要己方步兵能夠衝散對方重步兵的陣形,那麼就輪到騎兵大顯身手了。
呂友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火紅色將領手中的旗幟,轉過頭來,厲聲喝道:「中軍有令,我部率先出擊,前進,前進,前進!」
三聲厲呼,呂友大步向前。
「殺!」丁二狗等人端平了長槍,跟着呂友大步向前。
三個方陣,呂友指揮的這三百人突前,第二個三百人是由屠戶出身的胡侃指揮,胡侃,御氣五品,與呂友一樣,使得是重武器,一柄大鍘刀。
而夏至親自指揮的中軍四百人,則在最後。
三個方陣,並不是一般的八字雁翎陣或者品字陣,而是一個很少見的梯形佈局。
對手步卒如同潮水一般地捲來,沖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排的大盾兵,而在大盾兵之後,則是長槍兵。
北元騎兵名震天下,實則上他們的步兵也是一點兒也不差,在發起衝鋒的時候,竟然也還保持着隊形,哪怕這個隊形歪歪扭扭,也着實難得了。
呂友看着對面如林的長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龐大的身軀便跳了起來,一躍丈余遠,然後直直地向前方敵人人群之中砸落。
無數長槍立時便舉了起來。
呂友的身體旋轉了起來,兩柄大斧頭隨着身體的旋轉也像風車一般地轉起來,整個人縮成了一個大肉球。
然後,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丁二狗站在第一排。
只感到手上一沉,極大的阻力傳了過來,同時,他也感到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在自己的胸甲之上,很疼。
他大吼一聲,雙手前送,砰的一聲,對面的大盾竟然被他生生戳碎,長矛扎進了盾兵的胸膛,盾兵有些不敢置信地低頭看着長矛,慘叫聲中雙手握住矛頭,丁二狗狂吼聲中用力向上一挑,這名北元士兵的身體便被他挑了起來,然後重重地甩了出去。
而重擊在他胸前的那柄長槍,卻折斷了。丁二狗低頭看了一眼胸甲,向內凹了一個窩,中間還開了一個小眼兒。
也不知骨頭斷了沒有!
丁二狗腦子裏這個念頭只閃了閃,就被拋到了九宵雲外,他拋掉了手裏的長槍,拔出了腰間的鋼刀。
一輪長矛互刺之後,雙方便對撞到了一起。
元軍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些排隊衝鋒的對方小兵,居然也是一個固體三品的武道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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