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愚蠢的。
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不管是站在這個世界人類頂端的洪占之類的人,還是處於最基層連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的人。
他們都能感知到危險,都會自然而然地做出避險的選擇。
只不過因為他們所能獲得的信息上的巨大差異,讓他們在選擇之上,往往會出現巨大的差異。
而這,就是信息差。
信息差所帶來的最終的收益,是天差地別的。
這個時候,李大錘在民間還是一個傳說,甚至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很多一輩子都不曾離家超過幾十里,甚至於連縣城都沒有去過的人,你怎麼可以指望他能有什麼高瞻遠矚的規劃呢!
能一天接着一天的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就已經算是智者了。
所以很多時候,即便天翻地覆,朝廷更迭,你仔細去審視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時候,你會很驚訝地發現,以前很多在台上的人,現在仍然還是站在台上。
甚至於以前站在舞台邊邊角角犄角旮旯的人,現在已經站到了舞台的正中間。
新人其實並不多,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而這些屈指可數,有時候甚至是故意把他們放在台面之上,其用意當然是讓所有最底層的人都看到這樣的榜樣。
只要你努力,
只要你奮鬥,
那麼你也有希望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從最底層一路向上,最終也站到舞台的正中央。
這是當政者最聰明的做法。
於是無數的人便將這榜樣當成自己奮鬥的終極目標,
最後能成功多少,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樣的目標,可以安撫九成九的人。
甚至會讓這九成九的人在失敗之後,還能自己安慰自己,不是自己不努力,只是自己機緣未到,也許下一次就輪到自己了。
於是安分守己地進行下一輪的奮鬥。
當然,太平時節,朝廷一般用例如科舉這樣的方式來讓百姓們有一個向上的通道。
不過真正的權勢者,自然有着普通老百姓們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上升通道。
普通老百姓需要一輩子拼搏才能得到的,
他們或者生來便具有。
你的終點,只不過是別人的起點而已。
就像眼下的洪占,
對於李大錘假扮自己去殺了李泰,把這樣一口天大的黑鍋扣在自己的頭上,他不憤怒嗎?
要知道李泰可是名正言順,天下認可的大秦太子。
諸如令狐野此類的人,可是打着清君側,誅奸佞的旗號進軍的。
要是他們勝利了,洪占這樣的壞人,是不是要誅九族給先太子一個交待,不為太子皇帝復仇,這些勝利者們,怎麼才能彰顯自己的正當性呢!
所以洪占要麼緊跟衛政道,要麼另選一個能保證自己家族安全並能讓家族榮華延續的強有力的人物。
衛政道明顯是靠不住了。
於是洪占的選擇,就很有限了。
基本上只能是李大錘。
先天高手的確是這個時代的戰略核武器,
可他們終究還是有血有肉的人,
並不是赤條條的來去無牽掛。
只有沒有羈絆,沒有牽掛,敢於捨棄一切的先天高手,才會讓其它所有人畏懼。
唐寅是先天高手,
可是為了唐家,他不得不先與洪占火併,為了脫身不惜選擇兩敗俱傷,然後又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之下再度向另一個先天高手發起挑戰,死戰不退,最終求仁得仁,死在了戰場之上。
洪占是先天高手,他自可以來無影去無蹤,誰惹了他,他悄無聲息的便可以摘了人的腦袋去,哪怕是李大錘這樣的人,也無法護住他的下屬能在洪占的攻擊之下保全性命。
可洪氏家族呢?
只要洪占敢做第一個,洪氏全族,立馬就會全部遭殃。
畢竟像周致那樣赤條條的先天高手當真不多。
這也是周致當年敢去威脅令狐野的道理。
要是令狐野敢對李大錘下手,周致就會不擇手段地對付令狐野。
於是令狐野不得不坐視李大錘慢慢地發展壯大起來,並且最終成為了他最大的敵人。
一有牽掛,一有羈絆,就只能一步陷入塵世的大網,在內里努力掙扎。
只不過這樣的人的掙扎跟普通人的掙扎的最終目的並不一樣而已。
或為生活,或為名利,或為榮譽,或為生存,或者為了另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每一個人都在這張名為塵世的網裏掙扎。
從出生亦始,到死亡終結。
洪佔在掙扎,想為家族謀一個好的未來。
衛政道在掙扎,既為家族不倒,亦為政治生命的延續,
李大錘亦在掙扎,為了建立一個他心目之中的最好的國度,當然在這個大目標之下,還有一些私人的小目標。
沒有誰能輕鬆前行,所有人都背負着重重的殼,在人生的道路之上艱難跋涉。
最終,有人能在歷史之上重重的留下一筆,
既有青史留名,亦有遺臭萬年,不能五鼎食,即為五鼎烹。
而大多數的人卻如同灰塵一般湮滅在塵世之中毫無痕跡,
即便是他們的親人後輩亦會在遙遠的歲月之中漸漸遺望祖先的過往。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李大錘在南方努力拼搏的時候,在遙遠的北方,在一個名叫真定府的地方,鐵勒也在拼命的掙扎,或者說是在奮鬥着。
強大的元國,在英卓死後,轟然倒塌,一分為三。
阿可敦盤踞燕都,得到了北元絕大部分重臣大將的擁護,名義上成為北元的新一任皇帝,實力亦是最強。
但鐵勒率部逃到真定府之後,重振旗鼓,率領麾下數次擊敗燕都的討伐之後,已經站穩了腳跟,今年初更是在真定自立為帝,公開與燕都阿可敦叫板。
而可惡的李大錘,卻在青銅峽放了北元大皇子哲別一馬,讓哲別率部逃回了北元,然後一路狂飆,直趨北地,如今得到了烏固敵烈八部的支持,雖然日子過得最為艱苦,但實力卻並不弱,再加上北方蠻人對於哲別極其服膺,如今彪悍的北方遊牧騎兵,已經讓鐵勒與阿可敦兩個皇帝都極為頭痛了。
因為哲別的麾下搶劫的時候,可是不分人的。
鐵勒的他搶,阿可敦的也搶。
搶到盤子裏的就是菜。
不管是阿可敦和鐵勒,卻都沒有興趣去收拾哲別,因為他們很清楚,去討伐哲別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的主力作戰。
不像鐵勒和阿可敦的部下,如今有了城池,有了農墾,農牧只是輔助不同,哲別完完全全的就是逐水草而居,沒有任何的負擔,隨時隨地都是把鋪蓋一卷,上馬便走。
提到李大錘,鐵勒就咬牙齒切。
北元有今日,可以說完全拜李大錘所賜。
可即便恨得牙痒痒,真要與李大錘的部下會面的時候,鐵勒還得保持一張笑臉。
現在的北庭都護府兵強馬壯,由蕭長車統率的常備軍,便超過五萬餘人。這支實力強悍的軍隊,他們的兵鋒稍稍偏一向,站在他們對面的對手,便會難受之極。
因為像鐵勒,現在既要防着阿可敦,又要防着哲別。
相反,與北庭,倒還有談判的可能。
而與阿可敦,那是一點點談判的空間都不有。
是典型的不是死,就是我亡的結局。
想起在玄武門那裏,差點被阿可敦殺死的場景,鐵勒就恨不得把阿可敦斬成七八塊才能泄心頭之恨。
門外響起腳步聲,鐵勒停下筆,看向門口,高群書出現在那裏。
「陛下,周院長來訪!」
「請周院長進來吧!」鐵勒道。
周院長,姓周名乙,是北庭都護府知秋院的副院長,燕都之變,此人在中間到底起了什麼用,鐵勒並不清楚,但最後率領上千的細作從地道之中殺出來救了鐵勒一命那是實打實的。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周乙是鐵勒的恩人。
雖然此人救鐵勒的目的不純,但對於鐵勒來說,死了可就什麼也不有了,活着還有一搏的希望。
而有現在周乙對於立都於真定府的鐵勒來說,也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大量的急需的物資,都人依賴周乙的商隊轉運過來。
現在關外往北方的商隊,沒有北庭都護府的同意,根本就寸步難行。
「周乙見過陛下!」
胖乎乎的周乙一揖到地,不等鐵勒發話,他已經直起了身子。
如果是一個單純的商人,那這個禮節自然是不對的,不過周乙是北庭重臣,而北庭都護府都護現在至少也是與鐵勒平起平坐的人,一揖到地,已經是周乙非常尊重鐵勒的表現了。
這裏頭,多多少少也有長樂公主的原因。
要知道在燕都,周乙面對阿可敦,也只不過是淺淺作個揖而已。
「周院長請坐!」鐵勒背靠在大椅之上,雙手十指交握,疊於腹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乙:「你是從燕都過來的吧?那邊怎麼樣?」
周乙一笑坐下,頭卻搖得跟個貨郎鼓似的:「陛下,您是沒看到燕都現在的情況啊,城內勉強能說得過去,城外諸地,餓殍遍野,慘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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