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雲不去蜀中。
雖然李大錘建議她這麼做。
但張輕雲認為,長安接下來雖然是四戰之地,各路英雄豪傑都想要奪取這處地方,但也更說明了長安的重要性,從大雍王朝到大秦王朝,兩個時代歷經近千年時光,都是以長安為都城,這使得天下人將長安當成了心目之中的聖地。
這是在長期的時光之中自然而然地積累下來的敬畏。
所以,衛氏想要死守這裏,
令狐氏入關之後,朝思暮想的也是想奪下這裏。
出去容易,再回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知秋院以前在長安,就只有一個小小的據點,這兩年,回來的張輕雲就像是一隻蜘蛛,不分日夜地辛苦吐絲結網,現在這張大網已經初具雛形,小有規模了。
接下來,張輕雲的任務就是在這張大網之上編織一個個的節點和網絡,此時如果離去,不免前功盡棄,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至於蜀中,現在有黑冰台就夠了。
不像知秋院這兩年才大舉入關,黑冰台可是從頭到尾便在蜀中傾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蜀中對於長安的重要性,可不是這兩年才凸現出來的。
只要是一有些戰略眼光的政治家,都會看到這一點。
所以現在如果知秋院大舉入蜀,反而會破壞原有的黑冰台間諜網絡的穩定性。
外部強行進入,還不如讓黑冰台從內部自然轉變。
有吳德這個大頭目入蜀,蜀中的黑冰台變成知秋院的一部分,是遲早的事情。
「事兒自然是這個事兒!」李大錘沉吟道:「可是長安成了四戰之地,你的安全問題是必須首要考慮的事情啊!事兒今兒做明兒做都沒有問題,遲早而已,但你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跟張公交待?」
聽着李大錘如此關注自己的人身安全,張輕雲心中高興,竭力保持着臉上表情不變,但眼睛卻不自覺地成了一弦彎月。
「公子多慮了!」張輕雲道:「那一年父親被下獄問罪的時候,才是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那時候雖然不像現在這樣兵凶戰危,可對於我來說,卻要兇險一千倍一萬倍。那些日子,我都撐過來了,現在又什麼可怕的。」
款款起身,給李大錘倒了一杯茶,張輕雲站在李大錘面前道:「公子,現在輕雲身後站着關外這個龐然大物,着着公子、城主這些先天武道高手,但凡是個知道輕重的,敢來招惹我嗎?而那些不知底細的,來到這裏,也沒有能耐招惹我啊!」
「可你畢竟是一個女兒家,我臨來之時,張公也是很擔心的,幾次表達了想讓你回關外的意思!」李大錘看着張輕雲瞬間緊鎖的眉頭,笑道:「我當然不會同意讓你這個時候回關外,但去安全一些的蜀中,是一個不錯的折中之策。」
張輕雲搖頭不滿地道:「公子,蕭姐姐統領萬軍,揮斥方遒,夏至姐姐衝鋒陷陣,威風八面,也不見公子有多擔心她們,怎麼到了我這裏,就成了女兒家呢?」
李大錘笑道:「他們都有一身高深的武道修為,能夠保護好自己,而你,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公子,我有頭腦,有智慧!」張輕雲打斷了李大錘的話:「我記得您曾經跟我說過,頭腦比任何的武力都有效。」
看到兩人爭論,一邊的吳德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道:「都護,輕雲姑娘說得也有道理,長安這個地方,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是情報收集的最重要的地方,不益放棄,而且在長安,黑冰台的實力也足夠強,兩相照應,輕雲姑娘應當無恙。」
「既然你們都這樣說,那就這樣吧,不過接下來我會把知秋院行動司的司長曹慧調到長安來,他有着非常豐富的敵後活動的經驗,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一些!」李大錘做出了讓步。
「好!」聽到李大錘這麼說,本來像是一個炸毛的刺蝟一般的張輕雲立刻便溫順了下來,低眉順目,一下子又變得像是一隻乖巧的小貓。
吳德在心中暗嘆一聲,早在關外的時候,他就覺得張輕雲還有那個羅英,天生就是吃暗探這碗飯的,果然不錯。
周罡的突然到訪,打斷了三人對於接下來一些行動的細節討論。
周罡,在張輕雲織下的長安這張網絡中,亦是其中的一個節點。他的父親,也曾經是大秦皇帝身邊最受重用的大臣,知制誥周學士。
但凡有什麼重要的旨意,都是由這位周學生擬制聖旨,然後才下發的。
嚴格來說,周學士也是大秦這個帝國的核心高官之一。
只不過這位與大太監黃公公兩人合謀,給令狐野弄了一張進關勤王的假聖旨暴露之後,就被下到了詔獄之中。大太監黃公公直接被杖斃,而周學士因為同年頗多,一直又與衛政道的關係相當不錯,在這一次的風波之中卻是僥倖活了下來,只不過被剝奪了所有官職與爵位,成為了一介白身。
而一向驕橫的這位周罡周公子,在長安的氣焰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張氏府邸了。
「周兄,快兩個月沒有來了,今兒是什麼風把給吹過來了?」看到如今的周罡,張輕雲也是吃了一驚。
說起來周罡雖然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但人家的學識可並不差,畢竟有一個成了學士的爹,周大少再差,也有一個底限擺在那裏的。再加上高高大大,容貌英俊,不說別的,光是看看,也是很養眼的。
不過現在出現在張輕雲面前的周罡,鬍子拉茬,滿臉憔悴,整個人起碼瘦了二三十斤,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也顯得寬大了,套在他那副骨頭架子之上,顯得空空噹噹的。
「輕雲姑娘,你這裏一向是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如今的周家落難,朝不保夕,戰戰兢兢,還往你這裏跑,豈不是徒自讓人恥笑?」周罡苦笑着道。
張輕雲柳眉一豎,聲調拔高,顯得有些生氣:「原來我在周兄眼中,就是一個如此勢利的女子嗎?」
「沒有沒有,只是自慚形穢而已!」周罡連連擺手。
「周兄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來尋我。」張輕雲從家丁手中接過來茶碗,親自遞到了周罡手中,溫言道:「我可是忘不了,當年我與父親被千里流發的時候,灞橋之上,可只有周兄一人為我折柳送別,孤身一人歸來之際,在城門口迎接我,也是周兄呢!這份情誼,周兄或者忘了,但對於我來說,卻是要銘記一輩子的!」
張輕雲款款而言,邊上周罡卻是面色潮紅,雙眼含淚,端着茶的手腕抖個不停,以至於叮噹作響,這讓他更加的有些不好意思,將茶碗放在了桌上。
後堂之中,聽着這些的吳德不由得咋舌。
張輕雲果然是騙死人不償命。
這等溫情、念舊的話語一出,針對的還是現在正在落難的周罡,對於周罡來說,簡直就是降維打擊,不會有絲毫的抵抗之力。
估計要是自己是周罡,現在也是感動得不行,為對方效死命的心思,也會自然而然地湧現。
「都護,周學士擺明了便是與令狐野有勾結,過去不動他,是因為他的確老師、學生一大堆,同年也不少,讀書人嘛,互相關照,所以便留下了一條命來,按他犯的罪,斬立決也是沒得說的。周學士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一直以來,低調再低調,儘量不讓人注意到自己。不過他想要離開,也不可能。本來呢,李泰如果能登基,他家還有一絲復起的可能,因為他畢竟當過太子的老師。但現在李泰一死,衛政道要死守長安,周學士這條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所以這才急了,找到輕雲姑娘這裏來了。」
「如此說來,這個周罡也還算是有頭腦嘛!」李大錘笑道。
「公子,這個周罡過去只是驕橫,可不是蠢!」吳德笑道:「他不知道輕雲姑娘背後真正的靠山是誰,但張若張公如今在關外可是聲名顯赫,極受都護重用。」
「說得也是,如今大難臨頭,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那也是要死死地揪着不放的!」李大錘點頭道。「估計他是想出城,去投奔令狐野。」
「應當是如此。」吳德道。
「既然是要送人情,素性便送大一些!」李大錘笑道:「周學士這個人人品不咋地,但學問真不差,而且做事的能力有限,送出去也幫不了令狐野多大忙,這個人到了令狐野那裏,自覺立下大功的他,如果得不到令狐野重用,不免會心生怨艾,而且也會讓旁人對令狐野產生一些看法。」
「這麼說,幫一幫?」
「惠而不費!」李大錘笑道:「這件事兒,你去跟衛政道說,就說你早年欠過這個人的人情,現在想還了,衛政道不會因為這麼一個人而與你產生不愉快的。」
吳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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