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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鄭寶才抓了抓頭皮笑道:「咱們不是才撂下飯碗嗎,就是吃晌午飯,肚子裏也得有地方吶。」
「鄭兄千萬不要客氣!」
岳西現在滿腦子就兩件事,第一件是找到小媳婦兒,第二件就是掙錢!
而且這兩件事並不衝突,她可以一邊掙錢一邊找小媳婦兒……
岳西扭了身子對着鄭寶才一本正經地說道:「飯,可以以後再吃,反正你我兄弟之間還不至於為了頓飯賴賬,但發財乃是兄弟我平生僅有的一個愛好,所謂發財要趁早。咱們現在就去吧?」
鄭寶才撓完頭皮又把手伸進衣襟去撓後背,『咔嚓,咔嚓』的,聽得岳西渾身也跟着癢了起來,真懷疑他是長了虱子。
好在鄭寶才撓了幾下就住了手,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皺着眉說道:「現在去……現在去有點太趕了!」
「這麼着吧,不是還有個楚家宅子的事兒嗎?哥哥我先辦這個事兒。我看劉舉人家裏是快揭不開鍋了,他急着賣宅子,說不準再有人去他就不計銀子多少給賣了。」
「嗯。」岳西看出鄭寶才是有些為難了。
讓人為難的事情最好不做,這也是給自己留一步餘地。
岳西不再堅持,而是趕着驢車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門口,又有官兵堵着查檢過往的客商以及行人。輪到岳西他們過去的時候,她掏出了身上的戶牒遞了過去,立在門邊上手扶着腰間佩刀的官兵只掃了一眼並未接過便揮了手放行。
「今兒這是怎麼了?」離開了城門一段距離後,岳西才要將那張來之不易的戶牒收好,一不留神卻被鄭寶才奪了過去:「早晨咱們進城的時候還未有官兵檢查呢,出來就那麼多事!」
岳西小聲兒嘀咕道。
「這天下就不能讓娘們坐!」鄭寶才大字不識幾個,岳西那張戶牒上寫的什麼他也人認不太清,倒是把慈縣二字給看明白了。
又把戶牒交給岳西他點點頭:「兄弟還真是慈縣人士啊,哥哥一直以為你就是胡亂編個地方唬我呢。」
「你有什麼好唬的?」岳西接了戶牒,寶貝一樣的小心收好,暗自覺得自己現在的反應還是慢了,否則依着鄭寶才的身手,就是出其不意的伸手也休想把東西從自己手中搶走!
「你若是生的貌美如花年輕漂亮的大姑娘,老子用點心思唬一唬你,到時候找個地方一賣,還能掙些銀子花花!就你現在這模樣?」岳西剜了他一眼,眼睛又望向了前面。
「嘿!我說你……」
對於岳西的調笑,鄭寶才只是撇撇嘴,隨即問道:「若是楚家舊宅談妥了,我怎麼找你啊?」
「不用找,今天我先回去把家裏安排一下,用不了三五天的功夫我一準兒回來。置辦宅子是大事,到了掏銀子的時候還得我來。」
「唉!」鄭寶才又點了點頭:「這宅子落到兄弟你手裏,哥哥我心裏還舒坦點,就劉舉人那個狗日的畜生在那房子裏住一天,我都看着彆扭!」
岳西側頭看了他一眼:「鄭兄再彆扭幾日吧,姓劉的住不了幾天了。」
倆人一問一答,說的坦然。竟然都是一副已經把那處宅院看成了自己家的一般。
「哥哥出力,兄弟你出銀子,那宅子姓劉的確實住不了幾天了。」鄭寶才對岳西的話表示認同:「若不是那所宅子太大,哥哥的手頭不太富裕……哼!」
岳西目視前方微微一笑:「做生意嗎,他可以漫天要價咱們也可以就地還錢,姓劉的做事不地道,咱們收回宅子那是替天行道,和富裕不富裕的沒有關係!」
「嗯?」鄭寶才聽她話裏有話,不禁挪動了屁股將半個身子歪向岳西,做賊似的問道:「聽兄弟你這意思,是有了主意了?」
岳西嘴緊的很,仍舊是一派恬淡的說道:「走一步說一步唄。」
鄭寶才家離着城門不遠,還沒到奶奶廟他就下了車,對岳西說道:「我去找個人,兄弟你自便吧,若是晚上還沒走,咱哥倆就再喝幾杯!」
「鄭兄。」岳西叫住他,歪着頭問道:「方才你說『這天下就不能讓娘們兒坐』是什麼意思?」
「要不說你是鄉下來的沒見識呢!」鄭寶才笑着挖苦岳西道:「一看就知道你天天吃飽了就知道想娘們兒,哥哥說了那麼多話你都不往心裏去,唯獨這句說了娘們兒你上了心!」
「嘿嘿!」岳西裝傻充愣,笑的傻乎乎的。
「其實這事兒和咱老百姓還真沒多大關係。」鄭寶才低聲說道:「別看咱當今的皇上早就登了基,可誰不知道現在的朝政被太后和韓丞相把持着?要不怎麼丞相家的嫡小姐才薨了,聽說過了這喪期,陛下就要迎娶咱大昭的第一美人,韓家的二小姐呢!總之,這皇后的位子都是他韓家的!」
「第一美人?」岳西冷哼了一聲,生生吞下了後半句話:她也配!
「成了,甭管第一美人還是第二美人,還是太后那個老娘們兒都和咱哥倆沒關係!」鄭寶才抬手照着驢寶氣的屁股上一拍擠眉弄眼地說道:「趕緊回去看你的那個胖娘們兒去吧!」
說着他兩隻手勾起,爪子似的在自己胸脯上比劃了個向上托起的姿勢,『哈哈』大笑着往奶奶廟走去。
「這人怎麼那麼猥瑣呢!」岳西面無表情地抖了下韁繩,朝着鄭家駛去。
……
到了鄭家,拿了繡活又接了杜三娘,岳西與鄭父道了別後匆匆離去。
和鄭寶才說好了要買楚家老宅的事情,岳西不敢再多耽擱時間,一路朝着慈縣趕。
耳邊是杜三娘嘁嘁喳喳說個不停的閒言碎語,都是這兩天她和鄭家娘子聊天聽來的新鮮事,無外乎『東加長西家短誰家的耗子三隻眼』之類的,岳西擺出一副聆聽的姿態,眼睛卻在官道上不斷打量着。
她發現隨着天氣轉暖,來往於這條東西官道上的行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走不多遠驢車就會被人攔下,都是要搭順路車的。
甚至大多路人都會提前打招呼:「趕車的小哥兒,捎一段吧,我給車錢!」
如此走到了一半的路程,路上的要搭驢車的行人才沒了蹤影。
岳西急着趕路,又心疼驢寶氣,不肯讓它太累,因此便是有人出了很高的車錢,她還是拱手回絕了。
「它就是一頭驢!你幹嘛對它那麼好?」杜三娘見趕車的有銀子不掙,讓車上還空了那麼一大塊地方,不禁替岳西心疼起錢來:「多拉一個人你就多掙一份錢,回去多給它餵點好草料,還能把它累死了?」
「銀子是掙不完的。」岳西看了急赤白臉的杜三娘一眼,輕聲說道:「若是真把我的寶氣累死了,別說那些銀子掙不到,咱們兩個今兒晚上都回不了家啦!」
蘇三娘盤腿坐在岳西的身後,盯着她挺拔利落的身影張了張嘴,話還沒說臉卻意外地紅了起來……
趕車的有良心,他是怕我在路上多受顛簸呢,寧願自己受了損失少掙些錢也要讓我早點回家去……杜三娘美滋滋地想道。
這麼一想,杜三娘看着岳西便越發的順眼,柔腸百轉的思前想後,又覺得自己和趕車的有緣無分,徒增了惆悵……
就這樣美一陣,惆悵一陣的,二人在雲霧鎮分了手,這次岳西沒有和她約好下次去帝都的事情,這讓杜三娘頗有些悵然若失。
但她又不好追着人家刨根問底的,只好一步三回頭的獨自離去。
既然動了要買楚家舊宅的心思,岳西知道這段日子自己少往帝都跑不了,因此不好和杜三娘相約,只留了活話:到了下次交繡活的時候,若是過了辰時正她沒有來,就讓杜三娘還到官道上去搭過往的車輛進城,不要等。
回到行宮的時候天已經是半夜,岳西的驢車還未停穩,就見一團黑乎乎的人影兒朝着自己大呼小叫的撲了過來:「爹爹!」
「主子,您可回來了……」
在一片咋咋呼呼里岳西才驚覺今日確實回來的比往次遲了很多!
「都沒睡呢?」憑着聲音就能判斷出行宮裏的人幾乎已經到齊,岳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今兒事兒多,耽擱了……」
「收了東西,都回去趕緊歇着!」她對着圍在身邊的眾人呲牙一笑:「以後我再回來晚了不要等,你們也不要着急,左不過這裏是家,我總要回來的。」
「你說的輕巧!」江嵐在車上摸索了一陣,摸出包着繡品的那個包袱抱着往回走:「一行宮的人都指着你,萬一你要是被狼叼了去,我們可怎麼辦?」
「呵呵!」這樣的埋怨讓岳西覺得心裏一陣溫暖,她牽起喜來的小手用力握了下說道:「瞅見沒有?這是訛上我了。準備吃我一輩子呢……」
「爹爹,下次再出去帶上我吧,有我和爹爹做伴兒,狼就不敢來叼爹爹了!」喜來的小手冰涼,顯見是在外面等的太久,小傢伙兒已經被夜風吹透。連說話時的聲音都帶着輕顫。
「你等了多久了?」岳西彎腰伸手在他的衣服上抓了一把:「怎麼穿的這麼少?」
「沒多久……」喜來仰着頭看她。沉沉的夜色里,岳西只能看見他一張小臉白白的,眼神閃爍:「吃了晚飯就在門口坐着了……」
「真是!唉……」伸臂抱起了他,岳西提步小心的上了台階:「去浴房燒水,多燒點兒……」
「是。」雲畫在她的身後應了。
「爹爹?」喜來兩隻手圈住岳西的脖子,頭枕在她的肩上,細聲細氣的求道:「喜來很乖,不會給爹爹找麻煩,帶上我吧?」
「好。帶着你。」岳西側頭在他細膩的皮膚上蹭了蹭,輕聲應了:「只是啊,以後你就是等我回來也要多穿些衣服,真生了病還怎麼和我出門?」
「嗯。」喜來忙點頭應了。
自己不過是晚回來了些,眼瞅着一行宮的人都亂了方寸,岳西既感動又感慨。想着有家的人應該就是這般模樣吧?
不管回來的多晚,也不管走的多遠,家裏的人都會惦記着自己……
「主子。」岳西心裏正胡思亂想着,高公公提着一盞燈籠追了過來叫住了她:「您看!」
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這一盞燈籠亮着,岳西先瞅了那破燈籠一眼才抬了頭,心裏咯噔一下,覺着在那瑩瑩微弱的光線中頭髮半長不短被風吹得凌亂的高公公像個特務!
「看什麼?」岳西盯着不像好人的高公公問道。
高公公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形象狼狽,仍舊微微低着頭眼睛瞟向聽濤殿的門口:「那位姓葉的公子已然來了兩天了,說是找您來的。」
「嗯?」岳西順着高文的視線一起望向聽濤殿,果然見那裏站了個人。
及至她走過去看清那個人的容貌之後更是吃了一驚:「師爺?」
先前聽到高公公說到『葉公子』岳西直接就想到了葉勉程身上去。還琢磨着高公公不是見過那個縣令大人嗎,怎麼還叫他『葉公子』?
直到見了『葉公子』之後,岳西才想起似乎是聽葉勉程叫過師爺的名字:葉秋。
「娘娘?」葉秋見了岳西先是眼神木呆呆的看了她半晌,隨即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草民求娘娘給草民做主……」
聲音顫抖着說了一句話之後不等岳西詢問,葉師爺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葉秋已經到了行宮兩天了。
岳西不在行宮,誰也不敢放他進來。
葉秋就在行宮的大門外候着,站累了便坐在行宮門口的台階上,高公公出來幾次想勸他離開都被葉秋拉住不鬆手,只求進宮去見皇后娘娘一面。
皇后娘娘不在行宮他就是想通報也不成啊,又不能把岳西的去處說出,高公公犯了難。
拉拉扯扯間,高公公那頂破舊的宦官帽子也掉在了地上,被葉秋一腳踢下了山,氣得披頭撒發的高文也不再理他,任他賴在門外。
方才岳西從山下回來,眾人都往外跑去迎她,唯獨葉秋趁着亂往裏面跑,他是又累又餓又困的,神智不清中幾乎要昏迷,因此見了大半夜從外面回來的皇后娘娘只說了一句話之後便睡了過去!
「蘇謹言,你再給他看看。」望着躺在大炕上臉色頗為難看雙目緊閉的葉師爺,岳西還是有幾分擔心:「你確定他是睡着了?不是暈過去?」
「回娘娘的話,微臣擔保這位葉公子並無大礙!」
大炕上躺着的那個男子的脈象蘇謹言已經細細地診了幾遍,並且也脫了他的衣衫檢查了他的身上,除了發現這人一身斑駁的深淺不一的紅痕之外,並沒有發現骨折以及足以致命的傷痕,因此蘇謹言才和岳西說讓葉秋睡上一覺起來在吃點東西就好。
「那就好。」
岳西走了過去,在大炕前停了步,凝神聽了聽葉秋的呼吸聲,倒還真是綿長平穩,估摸着他不會死在山上之後,她緊繃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哈欠連天的朝着門外走去:「都回去睡覺,困死老子了!」
把身後的事情都丟給旁人,岳西搖晃着身子往回走,走了幾步之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對着屋子裏喊道:「蘇謹言。」
「微臣在。」蘇謹言快步而出,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看好了他,別讓他再亂跑了!這個人是縣令大人的……」夜風吹過,岳西打了個寒顫,昏沉沉的腦子也清醒了很多,她頓了頓才接着說道:「你屋裏躺着的那個姓葉的,是縣令大人的師爺。」
這兩個姓葉的事兒說出來也算是個驚人的消息了,岳西不是長舌婦,自然不會多說。只要葉師爺別在山上出了事就好。
囑咐了蘇御醫幾句便自離去。
蘇謹言察言觀色的,再想想躺在自己屋裏大炕上的葉公子的一身紅痕,心裏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哆嗦了下,蘇謹言夾着腿往回走去……
岳西安安穩穩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洗漱了,廚房門口的雲板已經敲響。
「主子,廚房人多,要不,我把飯給您端過來吧?」雲畫一邊給她挽着頭髮一邊問道。
「不用麻煩,我自己過去吃。」岳西起身說道。
過去的韓月夕好安靜,雲畫和霞染說話的聲音大些都會遭到她的呵斥。
岳西就細化熱鬧!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一大堆人圍着桌子一坐,在打仗似的伸着筷子搶菜吃,是岳西最喜歡的看到的!
一靜一動,娘娘的前後的變化太大,這讓雲畫有些失神。
「吃飯都不積極,發什麼呆啊?」自己穿好的袍子的岳西推了推她:「別愣着了!去晚了,湯都喝不上!」
說着挑了帘子先出了門。而雲畫則是抿嘴一笑:「娘娘自己吃不了多少東西,往廚房跑倒是比誰都快!」
偌大的廚房裏擠滿了人,四周飄着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讓挺大的空間顯得有些擁擠。
岳西站在眾人的身後笑模笑樣地負手而立,並不急着向前,她自己的身子還在調理的時候,雖然吃不了多少東西,可不妨礙她看着別人吃!
每每瞅着行宮裏的一大家子人吃得滿面紅光滿嘴是油,她會分外的滿足。
能讓這麼多人吃飽穿暖,岳西覺得自己很能幹!
「再……再盛些……」
「吃完再來添!我們當家的不心疼人吃喝,但葉公子你一下子就盛了這麼多,吃得了嗎?」
「我來。」岳西走了過去,從楊靜姝手裏接過飯勺子,給葉秋的木碗裏又添了些菜:「師爺過來和我坐吧。」
自打岳西對山上的清涼將軍們痛下殺手之後,高公公也開了竅。跟着主子身後大殺四方,也砍了不少樹,只要一閒下來就做桌椅板凳!
這樣才砍的木材沒有經過處理雖然做的家具很容易變形也不美觀,但大家總算是不用蹲在地上捧着碗吃飯了,因此都覺得這樣四條腿一個桌面的方桌很實用,沒人覺得它寒顫。
廚房裏最早的那張木桌就成了娘娘才能用的擺設。
葉秋兩手端着木碗走到那張桌子旁邊,四下看看,見眾人也都向他看來,他囁嚅着說道:「要不……我去他們那裏坐吧……」
「都吃飯,再瞪着老子不動筷子,以後吃飯的時候,靜靜也不用做了,你們過來看看我就成了!」
岳西對着眾人一使眼色,拉着葉秋坐了下來:「快吃吧,你是客人……」
……
少頃之後,眾人吃飽後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廚房,葉秋還在吃,這已經是他撐的第三碗飯了!
岳西愁眉苦臉的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偷偷地揉着,只覺得自己光看着他吃飯都快撐死了……
「草民吃飽了。」將碗中最後的一粒米也吃乾淨之後,葉秋起了身,岳西的眼睛已經往他的身上望去,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吃大了肚子!
「草民告退。」葉秋對着岳西行了禮,身子微微彎着,看着挺痛苦。
岳西托着下巴看着他,半晌過後她拍了怕桌子:「坐下吧,你來行宮找我到底為了什麼?」
葉秋的頭垂得更低,岳西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娘娘,現在草民想明白了,也不求您為草民做主了……」葉秋說着話跪在了地上:「葉秋只求娘娘您能收留我,讓我留在行宮就成!只有在您這裏……」
葉秋張了嘴,沒有說出話來卻打了個嗝!
他確實吃的太多了……
「葉勉程欺負你了?」岳西問得開門見山。
葉秋的臉先是一紅,隨即變了慘白。
他跪在地上不說話,緊咬着嘴唇,眼裏含着一圈淚水。
岳西看着他,先是非常想笑,二人就這樣僵持了片刻之後,岳西看着他那含在眼中的一圈淚水忽然心就疼了起來……
「起來吧。」起身扶起了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葉秋,岳西說道:「你願意在行宮裏住下就住下吧。」
葉秋抬了眼看她。
「你願意在這裏靜靜心也好。」岳西輕聲說道:「只是不管你們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你都要想明白。」
「然後,也要給山下姓葉的一句痛快話。」
「姓葉的不是人……」葉秋終於張了嘴,聲音小小的,兩顆豆大的淚珠兒也順着他清瘦的臉頰滾落下來。
岳西從袖籠里摸出一條帕子來,還沒遞過去,葉秋就兔子一樣的往後一跳躲出去老遠!
「嗯?」岳西把帕子拿到眼前來看了看,並未發現有何不妥。
「姓葉的在帕子上熏了迷香,他把我困了幾天了……娘娘,他做了什麼事您是知道的,我都說了不和他過了,他還那樣對我,我……」
那日岳西走後,葉勉程將被迷香熏暈了師爺抱上床。
先是端了盆熱水回屋,想着將風塵僕僕的師爺收拾乾淨。心是好心,事也是好事,只是知縣大人快兩個月沒見師爺的面,跟別說沾師爺的身了,因此擦着擦着就擦出了事兒。
待到師爺醒過來之後,頭疼欲裂還屁股也疼的要裂開,他當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葉縣令做的事情簡直就是往葉秋的傷口上又撒了把鹽,這下是真把葉秋惹惱了,當下收拾了東西就要會原郡!
葉縣令知道這事從任何方面講都是自己的不對,因此放下了架子,好言好語地相勸,奈何師爺這次是鐵了心的要走,葉勉程求了他一天得到的話還是:「不過了,就不跟你過了!」
葉勉程也急了,一把火燒了師爺的行禮,讓葉秋變成了一無所有,以為這樣就能留住人。
哪知道葉秋就在身後的一片燃着的大火里依舊是往外走!
葉勉程心慌意亂的沒了一點主意,只好又追了上去用帕子將師爺熏暈扛了回來……
以後的幾天,師爺便沒了機會下地,連飯都只能在床上吃,葉勉程倒覺得是找到了條捷徑:只要師爺不聽話就給他聞聞帕子!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師爺講的哭哭啼啼,岳西卻聽得哭笑不得,雖然也覺得山下那個姓葉的不是個東西,可這兩口子之間的事兒還真不好說。
「那日,他醒的比我晚,我從他身上找到了那帕子也給他聞了聞,然後還揍了他一頓才逃出來的!」
「……」岳西半晌無語,心裏對葉縣令的遭遇只蹦出兩個字來:活該!
「葉秋。」想了想,岳西還是開口說道:「行宮是個是非之地,你能有地方去,不如……」
「娘娘,草民無處可去了……那日草民嚇唬他說要會原郡去,其實……其實……」葉秋咬着下唇,似乎在想這番話該不該說,隨即他咬牙說道:「其實草民已經和父母說了實情,也告訴了爹娘,給家裏蓋房子的銀兩都是他給的……」
「草民是被打出來的……我無處可去!」
「住着吧……」岳西點了頭並對着外面喊道:「喜來,看看你師父在哪裏呢?」
「主子?」高公公的聲音立時在廚房外響起:「老奴就在外面。」
「咱山上又來了個入伙的,你給安排安排,甭管巡夜還是種菜都給他找點事情做。再給安排個住處。」岳西出了廚房,對蹲在院子裏修椅子的高文說道:「再讓王嬸子給他做幾件衣衫。」
「是。」高文起了身,看着葉秋說道:「跟我來吧。」
安排了葉秋,岳西回了聽濤殿,里外轉了一圈之後,見一個人沒有。看看時辰,喜來應該正跟着楚應知學識字,岳西打開了柜子,想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
「主子您還要出去?」雲畫端着才煮的湯藥走了進來,見岳西半個身子鑽進衣櫃裏正在翻騰便開口問道。
「這次我要出去幾天,所以得帶幾件衣裳。天熱了,在山上穿着棉袍還不覺得,在山下穿着,我都覺得自己和別人格格不入了。」
柜子裏的東西被她都刨了出來也沒有幾件,換洗的裏衣就兩身,而棉袍子脫了她穿什麼啊?
「主子您等着!」雲畫放下湯藥疾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急急的走了進來,手裏拿着兩件簇新的長衫:「這個還是主子您自己買的那匹黑布裁剪的,是霞染和我做的,針線沒有錦主子活兒好,您就將就穿吧。」
「呦,我也有新衣裳穿啦!」岳西笑着走了過來,拿起了往身上比了比,然後開始解棉袍子的腰帶:「我試試!」
「主子,就非得您親自出去嗎?」雲畫忙抖開了新衣為岳西披在身上,伺候她穿戴起來:「宮裏那麼多男的,您有什麼事情吩咐他們去做不就成了?」
「你看看高公公那個頭髮短成那樣兒,能見人麼?」
「前院住着的那些人,雖然會種地,可你讓他們做別的卻是不行。否則這些人又如何能要了飯?」
「蘇御醫!」主子說的這些人確實都不是能下山的人手,雲畫想了想忽然說道:「不是還有個蘇御醫嗎?」
「蘇謹言確實頭髮長,可他是外郡人士,說話口音都和帝都里的人不一樣,最近出城的時候都有官兵在查檢,而且專門挑那些外郡的人查,他若出去了,能不能回來都是一會兒事!」
岳西接過雲畫手中的腰帶自己系好,又前後看了看自己,在雲畫滿眼讚許的目光里她幽幽地說道:「我真漂亮啊。」
「……」這樣的主子讓雲畫簡直無話可說。
……
在行宮裏只待了一天,岳西便趕着驢寶氣又上了盤山道。
從盤山道上下來沒走多遠,岳西便見到了頭上包着布條的且穿着邋裏邋遢便服的葉勉程!
不過是幾天沒見,葉勉程瘦了很多。
這讓岳西猛一見他竟覺得有些陌生。
因為消瘦,葉勉程的五官倒是顯得明朗立體起來,只是他不知道幾天沒有睡覺了,一雙眼睛通紅,望向人時的目光都是是陰鷙的。
他正帶着一眾衙差抄檢過往的車輛,迎上岳西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眼神一凝,先把她周身打量了一邊,才非常緩慢的點了頭,算是和皇后娘娘打了招呼。
而後他便又把目光盯到了一輛路過的馬車上……
「葉大人。您這是公幹呢?」岳西看了這廝憔悴的模樣並不同情,將驢車趕到他的身前停了下來笑嘻嘻的問道。
「啊。」葉勉程眼睛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眼神,可見才停下來的那輛馬車上並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你這腦袋怎麼了?」岳西看着他包的像個粽子似的腦袋,喃喃說道:「為什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是腦袋受傷呢?」
「我這個是……」葉勉程張嘴話說了一半,想着周遭還站着十幾個手下,他只好說道:「我這個是喝多酒,撞門上了。」
「呵呵,這樣啊……」岳西輕輕拍了下驢屁股,驅動了驢車:「成,那縣令大人您先忙着吧,我就不耽誤您公幹了……」
「嗯嗯……嗯嗯……」葉勉程心不在焉地對着岳西拱拱手,就聽見她又小聲說了一句:「我還以為你那腦袋得讓師爺給砸扁了呢……」
「……」葉勉程眼睛一亮!
他愣了愣,撒丫子朝着岳西的驢車就追了過去,並對着身後的衙差們說道:「都回去吧,老爺我跟着這位大爺出去公幹啦!」
「哎,娘娘,您慢點啊……您趕着的是驢,我長得是腿,我追不上您啊!」葉勉程一口氣兒追出去老遠,跑的呼哧帶喘,卻始終不能靠近驢車。
岳西把驢寶氣趕得很有水平,讓縣令大人干看着,就是摸不着!
「你追我幹嘛?」岳西回頭瞅了他一眼:「趕緊回去公幹吧,老子還要到城裏去呢,沒工夫和你扯淡!」
葉勉程不說話了,而是提了一口氣發足狂奔,最後終於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平板車,坐在岳西身後拉風箱一樣的喘氣,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葉大人吶,你是不是找錯人啦?」岳西回手用趕驢的棍子捅了捅他:「從慈縣到帝都,八十文錢,少一文你就下去吧!」
「只要……只要……娘娘您告訴我葉秋在哪裏,我把半年的俸祿都給您!」葉勉程連着做了幾個深呼吸,總算是說出句整話來。
「這話聽着新鮮,你家師爺好好的怎麼就會丟了呢?再說了,丟了你不趕緊去找,還跟着我進城?」岳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娘娘,您就開下官的玩笑了,我在官道上都找了一天了,咱們慈縣要想出去,來往必經的就這麼一條道,您說他能跑哪裏去呢?」
葉勉程看着岳西的後腦勺,唯恐她跑了似的。
「跑到哪裏先不說,你先給我講講,好好的,你家師爺怎麼就跑了呢?」雖然,兩個姓葉的打架是人家的家事,可一想起身後這個不是東西的葉勉程,岳西就有心替葉秋出這個頭。
潛意識裏她是把葉秋當了回娘家找靠山的大姑娘了!
想到昨日在廚房裏他那眼淚含在眼眶裏的委屈模樣,岳西忽然回了頭,拿着棍子朝着葉勉程就抽了下去:「你還是不是個人吶!」
這一棍子正敲到葉勉程的肩上,疼得他往後躲了一下,而後又趕緊往前挪了挪,湊到岳西身邊哀求道:「我一直就知道自己不是個東西,可我是真沒法子了!」
「娘娘,您是不知道啊,為了先前樹林子那檔子事兒,我家師爺要跟我拼命!」
「您看看他給我撓的!」葉勉程將臉伸了過來,岳西一側頭就看了他兩側臉頰上都是道子,尤其是脖子上道,一致的鼓起老高,紅腫着,還帶着血絲,瞅着都疼……
「活該!」岳西不為所動,並用棍子將葉勉程往邊上捅了捅:「你離我遠點!」
「這都不算,還有呢!」葉勉程說着話就開始解腰帶,撂袍子:「我家師爺下手可狠了,您看看他給我這屁股上咬的!肉都快掉了……」
岳西回了頭,看着他說道:「你要是再脫,老子一準兒把你的蛋扯下來!」
葉勉程愣住了,旋即一拍腦門:「哎呦!」
他草草地系好了腰帶,顧不上整理衣服便對着岳西作揖道:「娘娘啊,您還真冤枉我了,我是真吧您當了爺們了!」
「滾!」岳西瞪了他一眼。
「我是急的,也是愁的,腦子都不好使了。」
嘆了口氣,葉勉程窸窸窣窣地整理了下衣服,爬到車轅的另一邊坐了下來,眼睛盯着路邊的已經生了綠意盎然的樹木輕聲問道:「他,是不是跑行宮找您去了?」
岳西目不斜視,不搭理他。
等不到答案的葉勉程實則內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在斷定葉秋是去了行宮之後,他閉着眼笑了:「我家師爺其實不傻,我老覺得這小子好欺負,您看看,他現在不是都學會了找靠山了?」
「屁話!」岳西停了驢車,斜着眼睛盯着他問道:「我要去帝都辦事兒,你趕緊滾蛋吧!」
「嘿嘿!我跟着您去帝都辦事兒去。」葉勉程陪着笑說道:「我……我現在一個人真不敢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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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不知死的妹紙開了新文,准本投身到和鍵盤玩命的事業中去~
俺攔不住她~
於是就幫她喊個收吧:《國師大人請吃豆腐》文/錦繡人間
文文正在首推~
大家看看,喜歡就點個收吧~o(n_n)o~<!--章節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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