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君素亦是用同樣詫異的語氣問道。
「我來……看看她……」承平王走到君素麵前先行了禮:「陛下怎麼來這裏?」
「他?」君素並不回答承平王的問題而是望着站在門外的承平王說道:「哪個他?」
「岳西。」承平王用羽扇指着桌子上的大包小包的藥材輕聲說道:「她去了消金館,受了內傷。」
「你傷了他!」君素的手抓向一包草藥驟然用力,包着草藥的紙被他抓破,裏面的草藥馬上散落到了桌子上。
「沒有,我沒有出手。」承平王望着君素隱隱暴起青筋的手,臉上沒有了慣常掛着的笑意:「倒是她一出手就折了我兩個得力的屬下。」
君素似乎是鬆了口氣,他兩條秀氣的眉依舊蹙着:「你查了他的底細?」
承平王緩步走到桌邊,把散落在桌上的藥材撿起又從藥包上破了的洞裏給塞了回去:「消金館開張快一年,京里盯着的人多了去了,她這樣憑空的冒了出來,一下便損了我兩個人,這樣的人當然要查。」
君素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並對着承平王揮揮手:「坐下說,說說他為何去了消金館」
承平王點點頭側身坐下接着說道:「她說想和朋友做些正經生意,缺本錢銀子,聽說消金館可以掙到大錢便去了。」
君素垂着眼帘,一語不發地聽着他說話,聽到這裏他忽然笑了笑,很小聲的說道:「朕就沒見過他那樣財迷的人,為了一枝桃花,他還訛了朕五千兩銀子呢……」
岳西去消金館押的不就是五千兩銀票嗎?
那天,她內傷發作蹲地不起,最後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跑回廚房拿起那沓子銀票細細的查看了,她其實真正想看的也只是那五千兩銀票在不在吧?
不自覺地,承平王忘了去搖手裏的羽扇,他抬了眼望向君素……
「承平王?」君素對上他的眼神兒,不解地問道。
「呵呵!」承平王仰頭一笑,再看向君素時又是一副眉眼彎彎的模樣:「素,你有多久沒有叫我一聲大哥了?」
君素一怔,很認真的想了想之後搖了頭:「不記得了。」
「我們贏氏一脈也越發的凋零了。」承平王移開了眼神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我母妃說,韓相已經向太后提起,希望你與花朝早些大婚。」
「這是我母后讓你勸朕的吧?」君素冷笑一聲也望向了廚房的門口:「她是盼着我早點成親,早點龍馭賓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再立個什麼宗親的後裔,只要聽她的話……」
「陛下!」承平王的羽扇按在君素兩片薄唇上,擋住他還未說出的話:「您已經忍了這麼多年……」
君素的臉在羽扇後只露出半邊來,承平王看着他一雙深邃清明的眼睛不禁嘆了口氣:誰知道我大昭的皇帝陛下為了活下來遭了多少罪啊……
「陛下和她說了你是大昭的皇帝?」收回了手,承平王輕撫着羽扇上的每一根羽毛低聲問道:「我說的是岳西。」
「朕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一個不知道根底的陌生男子?」說到岳西,素又笑了起來:「他做的膳食很好吃,你有沒有吃過?」
承平王搖了搖頭:「陌生男子……」
「怎麼?」
「沒什麼,臣認識她沒有幾日,從消金館追到這裏,不曾想在這裏遇到了陛下。」
原來他還沒有發現岳西是個女人,那岳西的真實身份他也一定沒有想到……想到那個女子為了混口飯吃竟冒死闖了消金館,承平王不禁又想嘆氣了……
「你還沒有和我說他的底細呢。」君素忽然又把這個問題想了起來,於是趕緊問道。
「她的身份啊……」
承平王眼色一凝,想了想才說道:「她是慈縣人士,一直在進城裏討生活,做的都是……」
「難道他是作奸犯科的?」君素輕聲問道。
「不是,她是一夥叫花子的大當家……」
不知為什麼,承平王腦子忽然就浮現出岳西贏了一萬兩銀子後與姓鄭的混混互相攙扶走出角斗閣大門的樣子,心裏一陣煩躁,他站了起來:「不過,她現在贏了我消金館一萬兩銀子,估計以後再也不會帶着那些人要飯了。」
「她說,要帶着家裏人做正經生意。」
「他不錯……」聽着岳西要做正經生意,君素心裏也莫名的高興起來:「就是有些臭脾氣!」
「嗯?」承平王扭頭望向大昭那位年輕的帝王,第一次覺得,即便是裝,自己也笑不出來了。
「他啊,貪財的很,連燒火的木柴用的時候都要算計。」君素指着打掃的乾淨利落的廚房語氣輕鬆地說道:「贏緋,你知道嗎,他這個不知死的,竟會指使着我去燒水,還讓我自己沐浴,朕沒有拿換洗的衣衫,就被他訓孩子一樣的好一頓訓斥……」
「那,陛下沒有生氣嗎?」自己這個叔伯弟弟脾氣最是古怪,經常為了很小的事情就火冒三丈,她如此吼他,他一定會氣得發瘋吧?
「沒有。我沒有生氣。」君素勾唇一笑,色如春花:「每次有他在身邊的時候,我的病痛就會慢慢的消除,我沒病沒災的怎麼還會生他的氣?」
「而且我知道,他是真的對我好!」
「那陛下有沒有想過一個陌生的男子為何要對您這麼好呢?」承平王贏緋忽然問道。
「他說……」岳西叫他一聲媳婦,他向來知道自己生的貌美,說不定只是因為自己像了他的娘子吧?
可若是因為自己的容貌像了他的娘子,那自己每次見了他都會發瘋的表現,岳西又會如何想自己?
這個問題不能多想,想多了他便會覺得臉紅……
「他不過是朕毒發時緩解病痛的靈丹罷了……」他喃喃說道。
「陛下。」
「嗯?」君素抬頭時,贏緋已經出了廚房,站在院子看着他:「您對岳西說您是誰?」
「那日我和花朝去看桃花,花朝叫了我的名字,他知道我叫素,因此我只對她說自己君。朕是大昭的君主,以君為姓,也不算是妄語。」
「臣,告退。」君素,贏素,你說不說姓名又如何,她心裏大概都是知道的吧……
在離去前,贏緋告訴贏素:「這所宅子的麻煩已經徹底解決,岳西不過是個平民百姓……」
「哎呀,不說這個我都忘記了。」想起那日自己讓處理掉的潑皮無賴贏素一陣懊悔:「只急着回宮去,倒真是忘了把這些事情打掃乾淨,若不是王兄,岳西少不得又要到衙門裏和那些昏官去多費口舌!」
又把院子裏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這回連後院牲口棚里那頭討厭的驢子都不見了。
贏素失望地回了岳西的臥房。
簡單的幾樣家具上落着薄薄的灰塵,顯見主人已經幾日沒有擦拭。
走到床前,整張床都被一大塊素花布蓋了起來,應該是岳西知道自己這次出門的時日會久些,因此才撲了這麼一塊佈防塵。
身上的痛意正一點點的加重,贏素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着……
他伸了手揭開了素花布單子丟在地上,一頭倒在了穿上。
「騙子,每次都騙我……」
素手漫無目的地抓了枕頭擺在床頭,贏素拽了被子過來,他把頭埋在裏面,使勁聞着那上面殘留着的他的味道……
「嗯?」不經意間手掌滑到被子中竟被他摸出一張疊的整齊的信箋來,他忙坐了起來:「這是什麼……」
那是一張岳西留給他的便簽,上面只寫了短短的幾句話:
媳婦兒,我離開幾天,回家看看兒子去。你要乖乖地吃飯睡覺,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做好吃的!
「你知道看兒子……」
這樣近乎調侃的幾句話,看得贏素竟然想哭。
「我一會兒就要疼死了……」
「我母后逼着我成親,可你知道麼,我只要一成親就會毒發,從此身子會越來越弱,用不了幾年,我就會死的……」
「我父皇就是這樣……現在也快輪到我了……」
「岳西,為什麼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我止住這疼痛呢……」
「這次你再回來,我一定用鏈子把你栓起來……」
疼痛到了極致的時候,贏素經常會想到死。
這樣的痛苦他從長大開始到現在也忍受了五年,這是贏氏帝王都要承受的痛苦,他也不能倖免。
而這次痛意襲來的時候,他卻只想着一個人:岳西。
那是他解脫痛苦的鑰匙,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有了希望的忍耐,似乎是連痛苦都變得小了些。
四個時辰之後,贏素蜷在被裏沉沉睡去,手裏那張岳西留下的信箋早就被淚水與汗水浸濕變得字跡模糊。
……
岳西帶着一身傷痛回了行宮,總算是不用在自己天天煮藥。
把那顆養元丹給蘇謹言看了看,他謹慎地說道:「娘娘,這丸藥的煉製是秘方,我只能看出幾味藥材,而且就是有了方子我們也做不出。」
「為何?」岳西回了行宮便不在裝英雄,是怎麼舒服怎麼待着。
如今她就趴在大餐桌上一灘爛泥似的有氣無力地問道。
「這丸藥里有龍延香,這味藥材可行氣活血,散結止痛,但,卻只有宮裏才有!」
「給我倒杯酒過來。」她對着身後的雲畫說道:「既然不能多做點,那我還是趕緊把它吃了吧,省的肚子天天陣痛,生孩子似的……」<!--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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