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果然很快就到了。
「晚上好,教授。」
席勒點了點頭。
「他今天來的格外早。」戈登把手上的那杯熱茶遞給了布魯斯,並說:「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積極了,看來他對這些案子非常感興趣。」
布魯斯想,果然,席勒早就知道他要動手,甚至判斷出了具體時間點,要不然不可能放下手裏所有事立刻趕過來。
而席勒在想,那我可是太積極了,我要不千里迢迢跑過來給你添點亂,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能隨便在半夜九點鐘給熟睡的人打電話的大偵探了。
席勒什麼也沒說,轉頭看向屍體。
布魯斯也看向屍體,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肯定沒留下任何足以追蹤的線索,蝙蝠俠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偵探,就意味着他也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高明的罪犯,只要他不想,沒人能在他處理過的現場找到任何線索。
但實際上,普通的警察偵查技巧也沒有多麼高明,絕大多數能夠長期逍遙法外的連環殺手都能做到不留線索,這並不是重點。
「你認為兇手是誰?」席勒問。
布魯斯在心中停頓了一下,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他真沒想到席勒第一個問這個問題。
果然全天下的考試都是考的不會會的不考,難道不應該是第一個問死者是誰嗎?推理也要按照基本法,哪有才看了現場不到兩分鐘就直接推兇手是誰的?
這完全打亂了布魯斯的節奏,但他也不愧是蝙蝠俠,瞬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說:「這得從受害者的身份說起……」
席勒點了點頭,他想,那至少佔滿了漫畫80%版面的長篇大論的推理還是要來了,他前世就最不愛看這部分,累眼。
席勒關閉了大腦,跳過。
等他再恢復意識的時候,戈登和布魯斯都看着他,席勒點了點頭說:「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看都不用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剛才那段肯定沒有任何重要信息,不然戈登一準出聲給他捧哏。
「既然已經通過紋身知道兇手來自於墨西哥,那麼我們就不得不把他與之前發生在郵輪上的慘劇聯繫起來……」
繼續跳過。
很快席勒又恢復了意識,倆人又繼續盯着他,席勒接着點了點頭。
布魯斯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他果然不應該把圖騰來源的墨西哥文化的背景資料說的太詳細,這段真的篇幅太長了,還有對於懺悔卡特爾的背景資料和人員分佈的調查。
引用聯邦調查局的結論也太多了,這幫FBI每天正事不干一點,為了給檔案湊字數,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布魯斯都懷疑自己查到的懺悔卡特爾實際有一些是聯邦調查局為了應付上級胡編的,他知道席勒很了解聯邦調查局,該不會是聽出來了吧?
該死的FBI,明年不一刀砍在軍費預算大動脈上他都不姓韋恩。
必須得把話題掰回正題了,接下來要分析現場,這步一定要注意,布魯斯在心中提醒着自己,都不談什麼博士申請,萬一操之過急露餡了,戈登就得把他銬起來。
「再看屍體的姿態。」布魯斯故作鎮定的說:「兇手把他擺弄成這樣,一定不是無的放矢,這和受害者的身份以及兇手的意圖都有關係……」
真不是席勒想繼續點跳過,但是他真的很困,天見可憐,現在已經深夜11點多了,向來習慣於早睡早起的貪婪覺得自己肯定是把靈魂落家裏了。
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好像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所以也沒辦法從戈登和布魯斯的狀態上判斷他們到底有沒有說什麼關鍵信息。
算了,還是把問題搞得簡單點,席勒在心裏嘆了口氣想,這幫哥譚人哪來的那麼多彎可繞,果然自己按時計費是對的,紐約人和自己講話都爭分奪秒,從來不囉嗦。
「兇手名字。」席勒只說了一句話。
布魯斯的心臟砰砰直跳,幾乎快要跳出胸腔,他感覺不到任何席勒的態度,不知道他是否提前知道,是否在過程中察覺到,是否已經意識到。
以後不管幾個孩子學習怎麼樣,快樂健康就好,布魯斯想,考試這玩意兒真是太討厭了。
「阿曼達·沃勒。」布魯斯視死如歸般的吐出了這個名字,並說出了最後的關鍵信息,「她回來之後給我打過電話,懺悔卡特爾和她父母的死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早說這句不就得了嗎?席勒在心裏無奈的想,一個特工頭子為了私仇殺了一個販毒組織的成員,把這句話放在第一句說,現在他都到家睡覺了。
但是席勒還沒忘了自己是過來幹什麼的,這麼容易就讓他們找到兇手結案了,還叫什麼添亂?
「你確定嗎?」質疑的語調相當明顯。
布魯斯和戈登心裏都咯噔一下。
「還有同夥。」布魯斯不得不又拋出一枚棋子,並說:「從案發現場來判斷,不是一個人完成的。」
「那麼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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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尖銳了,布魯斯想,這種連續的追問真的太難應付,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說:「能夠用以判斷的證據太少,需要繼續調查。」
「嗯,繼續。」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布魯斯知道自己終於用得上組織好的語言了。
「毫無疑問,這人不是普通的罪犯,也不是超級罪犯,他是一個連環殺手和精神變態狂,他將屍體擺放成這樣,是因為他有想要表達的獨特含義。」
「這類人通常用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與這個世界對話,這具屍體顯然就是他對話的渠道,之所以說是對話,是因為案發現場的儀祭氛圍相當濃重。」
「祭品被宰殺,擺放成精美的樣子,放在托盤當中用於展示,這就像是一場儀式,但展示並不是重點,因為屍體沒有面朝我們,所有能用於展示情緒的器官都朝向上方,說明兇手不是給我們看的,而是給上帝看的。」
「他是一個有神論者,認為天上有神明,而與神明溝通的唯一通道就是祭祀,就是通過將罪人展示給上帝,來獲取上帝的垂憐。」
「一派胡言。」席勒評價道。
布魯斯沉默了。
笑話,席勒想到,我要不打斷你,你們怎麼能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一派胡言呢?
席勒開口說:「祭祀明顯不是這場謀殺的主題,你會如此感覺,是因為兇手讓你這麼感覺,他費盡心血佈置了一個祭祀現場,想把這裏展現成一個虔誠信徒精神錯亂的結果。」
「實際上他既不虔誠,也沒有精神錯亂,他非常精明,且對這起案件的起因和結果都抱有悲觀的態度,一種黑格爾式的悲觀,即認為這世上的一切悲劇的本質都是倫理的自我分裂與和解。」
戈登已經開始聽不懂了,而布魯斯在回憶黑格爾的悲劇理論是什麼,不出所料,想起了每一個字,就是組合在一起不太好理解。
「這場謀殺的主題是『安提戈涅』,毫無疑問,要麼兇手是黑格爾美學主義的狂熱推崇者,要麼他正在身體力行的踐行着此類主義。」
「那是什麼?」戈登有些茫然的問。
「一位公主不顧國王禁令安葬了自己叛國的兄長,而被國王處死,一意孤行、固執刻板的國王最後也妻離子散。」布魯斯總結道。
但他確實沒看出來這場兇殺案和這個故事有什麼關係,他發誓,他在擺弄屍體的時候,腦子裏半刻都沒有想過黑格爾。
「悲劇衝突具有不可避免的必然性和社會性。」席勒又拋出了一個理論並說:「衝突雙方都是在片面的實現自己某一方面的倫理要求,公主不想讓自己的哥哥死在野外,是受到了家庭倫理道德的要求,但埋葬自己哥哥顯然又違反了國家倫理道德,正是這樣的倫理道德衝突,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
「這悲劇是必然發生的,因為公主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既親近自己信賴的人,拼盡一切也要為他們爭得一個好歸宿,又對強權寧死不屈。」
「而國王的性格也是如此,他靠強權統治國家,不允許有人忤逆,國王的職責要求他必須以強權規範親人的行為。」
「所以只要他們兩個存在,這悲劇就必然發生,黑格爾美學主義當中,必然是極為重要的屬性,幾乎代表了此類悲劇審美的全部,悲劇最美之處就在於是隨時移時代更迭,該發生的總要發生,從未避免,從不好轉。」
「將這一切上升到更廣大的層面,我們便可以得知,這荒唐的一切又是合理的,因為各類倫理道德都是社會發展的結果,從社會層面而言,它必然如此要求。」
「矛盾但合理,這就是黑格爾式悲劇美學給出的對於個人性格發展和社會倫理要求在微觀及宏觀層面的解釋。」
「那麼這與這起案子有什麼關係?」戈登迷茫的問。
有什麼關係?席勒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目前為止學術界公認的這兩件事最大的關係就是你選擇在半夜九點鐘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迷茫吧,迷茫就對了,因為這番理論是他在開口之前三秒鐘之內想起來的,和這個案子半毛錢關係沒有。
但你也應該慶幸,席勒想,你知道不懂就問,而且只是迷茫,而你背後那位全世界最偉大的偵探已經開始覺得不是我分析錯了,而是他謀殺謀錯了。
是的,席勒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但完全不是通過任何推理,而是直接問灰霧,灰霧判定布魯斯身上粘着的因子和屍體血液當中流淌的完全一致。
席勒想,哥譚出問題也別總在哥譚身上找原因,誰家好人每天大半夜花三小時聚眾玩偵探遊戲?
喜歡在美漫當心靈導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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