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內。
唰。
唰,唰。
唰,唰,唰。
一道道目光着落在周道科長身上。他本來魁梧的身材,被壓得有些句僂。
心中一嘆,如果早上五年,我已經衝上去。
給你們這些領導,來上一個大逼兜子。
可惜.....
周道在眾人矚目中,一臉誠懇的說:「沒有!」
他沒理會炸了鍋的台下,瞪着眼看向李懷德:「我這個保衛科長都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李副廠長從哪裏得知的?」
他的眼神,那樣清澈。
他的聲音,那樣沉穩。
...
工人們紛紛點頭。
「看來是李廠長搞錯了。」
「就是嘛,這麼嚴重的事情,廠里不會隨便處理的。」
「就是,就是,周科長可是出了名的古板,絕對不會說謊。」
「啥不會說謊?我看是不敢得罪楊廠長。」
「哼,你小子進廠晚,不知道十年前周科長乾的那件大事。不然的話,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啥大事呀?」
「你看我長得像你老子嗎。」
「……」
...
主席台上。
李懷德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他萬萬萬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周道科長,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撒謊。
周道可是為軋鋼廠立過大功的定海神針。
他當初從公安部門轉到保衛科的時候,軋鋼廠剛公私合營不久,各項規章制度還不完善。
工人也是舊日的工人,良莠不齊,夾帶成風。
鐵屑,鋼釘,鉗子,錘子,凳子,椅子,每年都不少丟。
工人們知道是誰拿走了。
但,大家都不做聲。
因為,怕報復。
那些青皮們可是敢晚上躲在黑暗角落裏,撂青磚的。
廠領導也知道廠內經常丟東西。
可是當時軋鋼廠局面混亂,各方實力錯綜複雜。
他們抽不出精力進行嚴查。
這個形勢下,周道科長背着一床破棉被,來到了軋鋼廠。
上任的第一天,他就打開了後勤處的武器庫。
從裏面領了二十多杆長槍,發給了保衛幹事們。
然後在下工時間,帶着全副武裝的保衛幹事,把軋鋼廠大門堵個水泄不通。
g.
「搜身,一個都不放過!」
工人們,一個,一個,一個的被扒衣服,搜身。
很快。
鐵屑,鋼釘,鉗子,錘子,凳子,椅子,褲衩子就擺了一地。
周道科長大步上前,一腳踹倒光頭老王:「把你的褲衩子穿回去!」
然後扭過頭,走到那群青皮面前。
那群青皮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甚至有幾位還哼着小曲。
那時候,廠里工資不多,只是夠溫飽。
他們又懶,花銷又大。
每個月,到了月中,那點工資就花光了。
集體的廠子,總不能餓死人吧。
反正這點小偷小摸是軋鋼廠的老習慣了,算不上犯法。
他們理所當然的就捎到一些材料,到鴿市上換成糧食,票券。
被抓到,甚至還可以成為吹噓的資本。
...
數千工人看着廠門口發生的一切。像羊群一樣沉默無聲。
周道科長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多了一層凜然。
他不再看看這些青皮,他不再看旁邊的廠領導,他不再看那些等着看笑話的工人。
他扯着嗓子吼出了一個字:「賊……」
接着,他指着青空喊道:「一窩賊!人沒臉,樹沒皮,偷!偷吧,偷光,偷淨!把廠子偷完,我們一個一個的回家睡大覺!」
一個『賊』字,讓那些青皮臉上火辣辣的,讓旁邊圍觀的工人一片愕然。
出乎意料的是,周道科長並沒有把他們關起來。
而是輕描澹寫的釋放了。
就像是一隻貓,抓到老鼠後,不會一口吞下,而是要玩弄許久一樣。
那些青皮們積性難改,並沒有吸取教訓。
他們偷了十幾年,不讓偷的話,他們手癢。
第二天放工,廠門口。
全副武裝的保衛幹事,又把大門堵住了。
全廠搜身再次開始。
鐵屑,鋼釘,鉗子,錘子,凳子,椅子,破了洞的臭襪子依然擺了一地。
周道科長大步上前,一腳踹倒光頭老王:「把你的襪子穿回去!」
然後,走到那群一臉無所謂的青皮面前。
冷笑兩聲。
讓保衛幹事把他們鞋帶抽掉,把偷來的東西,掛在他們的脖子上。
游廠。
這天傍晚,工人們都沒離開。
鑼聲響了。
他們全都跑出來圍觀。
昏暗的陽光中,十幾個被當場捉住的青皮,脖子上掛着他們夾帶的東西在游廠。
眾多青皮暗暗地吸了一口涼氣,工人們不敢和周道科長的目光接觸。
他們害怕內心的齷齪,被暴露出來。
但是。
根深蒂固,青皮們偷了十幾年,不讓他們偷,等於要了他們的命。
第三天放工,廠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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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廠搜身再次開始。
周道科長頭上扎着繃帶,雪白的繃帶殷紅。
他衝到光頭老王身旁,一腳把光頭老王踹倒在地。
指着那些等待放工的工人,冷着臉說:「搜身!」
鐵屑,鋼釘,鉗子,錘子,凳子,椅子擺了一地。
周道科長衝着那些無所謂的青皮,啐一口唾沫。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昨天晚上,有人從暗地裏給我一板子。我知道這是你們的警告。」
說話間,他從保衛幹事手中接過一把長槍,拉槍栓,瞄準,一氣呵成。
「砰!」
遠處大槐樹上的樹枝應聲折斷,落在眾人面前。
看着那團濺起的灰塵,周道科長童孔收縮,澹澹的說:「這就是我的回應!」
然後。
依然是遊街。
鑼聲響了。
青皮們耷拉着頭,脖子上掛着夾帶的東西,像一群喪屍那樣,被工人們指指點點。
他們覺得臉皮發燒,工人們心中升出一股怒火。
第四天放工,廠門口。
依然是挨個搜身,全廠挨個過了一遍,只從王光頭兜里搜出了一把起子。
王光頭脖子上掛着起子,在廠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所有工人的目光躲閃,不敢看向周道科長,也不敢看向王光頭。
似乎王光頭,就是他們自己。
第五天放工,廠門口。
依然是王光頭,這一次從他腰間搜到一把管鉗。
脖子上掛着管鉗,王光頭在廠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王光頭的光頭格外光滑,把夕陽的血紅,映入了每一個工人的眼眸中。
工人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
第九天放工,廠門口。
全廠搜身再次開始。
還是王光頭,這一次從他上衣口袋裏搜出一根鉛筆。
脖子掛着鉛筆,兩小時。
所有工人看到王光頭,有點害怕。
...
第十天放工,廠門口。
沒有了。
所有人都沒有夾帶。
...
周道科長用了十天,改變了軋鋼廠十幾年來的醜陋積習。
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工人被抓,也沒有引起一絲波瀾。
為公私合營後的軋鋼廠能夠快速恢復生產,作出了巨大貢獻。
這讓當時剛進入軋鋼廠,只是一個小技術員的李懷德心中不得不嘆服,「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
只是,那個『慣偷』光頭老王,本是臨時工,後來卻成了保衛幹事。
真是耐人尋味。
...
李懷德收拾凌亂的思緒,長嘆一口氣。
現在這個負重前行的人,竟然變了。
還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刻。
李懷德似乎已經看到了楊廠長把他的手下送到了新車間主任的座位上。
不行,這不能接受!
李懷德看了一眼台下的車間主任們,強壓下心中的恐慌。
抬起頭,銳利目光直視周道科長:「周科長,這件事影響很大,我在部委開會的時候,聽到外廠領導都在議論。」
說着,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事情發生那麼多天了,你們保衛科還沒有調查清楚,對得起領的工資嗎?」
「我看,還不如把他們移交給街道派出所,讓派出所的同志來處理。」
鬥爭就是你死我活,既然你幫老張那個蠢貨打掩護,就別怪我把矛頭對準你!
如果能趁機辦周道一個瀆職。
也算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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