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團雪砸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側身一閃,便躲了過去。
然後許哲就注意到,沈嵐的臉上滿是淚水。
少女又彎下腰捏了個雪球,狠狠地砸了過來。而這一次,許哲只是站在那裏,沒有躲。
雪球砸中了他的胸口。
沈嵐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問道:「你為什麼不躲?」
許哲:「如果這樣能讓你開心一點,那就沒必要躲了。」
「不,我不會開心的!你倒是還手啊,還手!」
沈嵐又捏了個雪球,狠狠砸過來。
許哲還是沒有躲,只是在雪球擊中自己腹部的時候,下意識地繃緊了腹肌。
沈嵐再次捏了一團雪,但並沒有丟出手,而是大步走到許哲的面前,抓起他的手,將那團雪塞到他的手裏。
「還手,來,換伱打我。」
許哲:「這樣有什麼必要嗎?」
沈嵐:「我跟她們倆不一樣,我不是小孩子,不要你讓着我。來,打我呀!」
於是許哲也往她身上砸了個雪球,只是沒怎麼用力。
那團雪落在少女的褲襪上,在那修長的左腿中間。它在她的膝蓋處碎開,在黑色的褲襪上印了些許雪跡。
然後許哲平靜道:「我實話跟你說,我剛才沒有答應她。當然她也沒逼我,可能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沈嵐:「我也實話跟你說。我本來想瀟灑一點,帥氣一點,讓你知道我無所謂。無所謂有幾個女孩子喜歡你,反正我知道她們誰都比不上我。但我突然發現,其實並不是無所謂。」
許哲:「……」
沈嵐:「而且我都可以這麼跟你說,你那個小青梅,她不是不好意思,是不敢逼你。我能猜得到,是因為我也一樣。所以,我裝不了瀟灑。」
許哲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當然,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有恃無恐。正相反,他現在可太小心翼翼了。
沈嵐又說道:「對不起,我今天可能有點太任性了。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麼看我們的?那兩個女孩,還有我,在你的心目中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話音落下,而許哲注意到少女眼裏閃爍着濃濃的忐忑。她很難再偽裝出高冷或者瀟灑的姿態了,她無比在意他此時的回應。
許哲苦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我不想談戀愛啊,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想清楚。」
沈嵐指了指自己:「你不是說,我很重要嗎?」
許哲點了點頭:「非常非常重要。我只是說我自己,可能還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準備。」
說這話時他也反思了一下。
剖析自己,他就發現自己並不是沒準備好談戀愛,而是沒準備好在女孩們中間來回橫跳。換言之,是沒做好在修羅場裏多線操作的準備。
但現在就算沒有準備,也必須硬上了。
許哲繼續說道:「我承認,我可能是有點花心。但至少到現在為止,在我眼裏,你都是最不一樣的。喜歡你是真的,跟菲菲和宋星葉同學相處得很習慣了,也是真的。」
沈嵐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許哲估摸着也就是『渣男』這個詞如今還沒有流行起來,要不然人家高低得指着鼻子罵一句『你這個渣男』。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嵐的淚水已經止住了。她眯了眯眼,認真思考起了對策。
然後她說:「其實你的反應也很合理,對,你沒有錯。」
許哲:「?」
沈嵐:「消費者都是要貨比三家的,你猶豫不決也很正常。那些商家為了打消顧客的疑慮,就會推出試用期政策。要不然,我們也這樣試試吧?」
許哲:「試用期……」
沈嵐:「對,正好接下來半年,在我去上大學之前,我們可以試一試。等到我去上大學以後,你再和那兩個女孩相處,那就是她們倆的試用期了。這樣,也算是貨比三家吧?」
許哲愣住了。
設身處地想想,他覺得如果自己是沈嵐,肯定不可能提出這種離譜建議的。正常人對感情都是有獨佔欲的,怎麼可能受得了?
那要是受不了……
許哲猛然意識到,這有可能只是沈嵐的一種策略。
如果在所謂的第一個試用期里,自己深陷在沈嵐身邊無法自拔,那麼也就談不上後續的試用期了。如果自己徹底喜歡上了她,甚至眼裏再也沒有菲菲和小葉子,那修羅場不就直接結束了嗎?
沈嵐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地說:「我都這樣委曲求全了,你還不願意嗎?」
許哲:「我只是在想你會不會太委屈……」
「那就答應我吧,我也不想你太為難。」
沈嵐的語氣格外柔軟,凝視着他的眼眸里,甚至帶着一絲央求的意味。
她似乎很擔心許哲不答應,扭頭就走。
許哲牽住了少女的手:「好,那我答應你。」
沈嵐終於笑了起來。但下一刻,她就甩開了他的手。
「既然你答應了,那就輪到我撒撒氣!」
她一邊彎腰,一邊往後退,又抄起一團地上的白雪,顯然是打算往他身上砸雪球來發泄一下委屈的情緒。
可是沈嵐的動作太猛了,一時間沒掌握好平衡。
眼看着她往後摔倒,許哲連忙往前撲,在她摔倒之前抱住了她。可是這姿勢太極限,許哲也沒法保持平衡了,不得不跟沈嵐一起摔在了雪地上。
好在,積雪已經快到腳踝那麼厚了,摔倒了也沒多疼。
許哲和沈嵐在雪地里滾作一團。
停下來的時候,又是他在下面躺着,她在上面趴着。
沈嵐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前,突然右手一揚起,把手中的雪往天上拋去。散碎的雪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少女揚起笑臉,近距離對上了他的目光,笑道:「你剛才有沒有擔心,我會把雪塞到你領口裏?」
許哲悚然一驚:「你會這麼幹嗎?」
沈嵐認真地點了點頭:「會的哦,如果你再背着我,跟那兩個女孩不清不楚的話,我肯定要懲罰你的。就算是試用期的女朋友,應該也有這個權力吧?」
許哲:「好……」
沈嵐收回右手,捏成拳,輕輕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然後她又說:「你犯了多大的錯,我就要懲罰得多狠,好讓你知道我不是沒脾氣的。但是,不論怎樣,我也不會放開你的。你,明白嗎?」
「明白……」
凝視着少女無比認真的雙眸,許哲忽然覺得,雖然對方說出口的話語正合了他的心意,但胸口卻像是壓上了千鈞的重擔。
那不是沈嵐身體的物理重量,而是她情意的重量。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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