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兩刻
盛家
壽安堂
廳堂之間瀰漫着鮮花的香味。
崔媽媽在門口福了一禮:「老夫人,衛小娘和槙哥兒來了。」
正盤腿坐在羅漢椅上侍弄花朵的老夫人嘴角一笑:「請人進來吧。」
崔媽媽應是片刻後,
衛恕意牽着兒子邁步進屋,服了一禮後道:「見過老太太。」
盛長槙有模有樣的拱手:「祖母金安。」
老夫人面上笑容愈盛,朝小孫兒招了招手。
一旁的房媽媽將盛長槙抱到羅漢椅另一邊,老夫人笑看着衛恕意道:「想清楚了?」
「回老太太,想清楚了!妾身.」
衛恕意看了眼兒子,沉聲道:「妾身願意一試!但身邊人手短缺,請老太太調撥幾位女使過來才好。」
老夫人看着對面抽着鼻子嗅花香的孫兒,笑道:「崔媽媽,翠微!」
崔媽媽和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使站了出來。
「今日你們便陪着衛小娘去今安齋吧。」
「是,老太太。」
衛恕意朝着兩人點了下頭後欲言又止。
老夫人看了眼,道:「你想問大娘子去哪裏了?」
「是。」
老夫人將一片花瓣遞給長槙,道:「大娘子去康家了,想要和大娘子要女使,便等下午吧。」
「是,老夫人。」
「對了,你院兒里的小蝶姑娘,婚事籌備的如何了?」
「老夫人,已是差不多了!妾身想着讓小蝶從衛家宅子出嫁。」
老夫人看着長槙道:「槙兒,這花叫芍藥,味道可喜歡?」
「回祖母,孫兒喜歡。」
「那你可要感謝送花來的靖表兄。」
長槙點頭:「嗯!」
老夫人說完,笑看着衛恕意道:「待紘兒回來你問他吧!別老想着會不會給家裏添麻煩。」
「是,老夫人。」
「素琴給槙兒娘搬個繡墩。」
學堂下學時,
明蘭手裏抓着一方硯台,滿臉笑容的帶着小桃走了進來。
看着廳堂中的眾人,明蘭笑着道:「祖母,小娘!你們看!這是表哥送我的硯台,和小弟他弄壞的那個一樣!」
聽到這話,羅漢床上的盛長槙好奇的看了過去。
西果子巷
康家
內院廳堂中,
康海豐坐在上首正在查看手中的幾張紙。
另一邊是一位氣質從容,但面色有些憔悴的王老太太。
坐的離王老太太最近的是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這婦人是王家姐妹的娘家嫂嫂馮氏,之前在揚州幫過盛家不少忙。
馮氏下首是康王氏,對面便是盛紘夫婦。
一旁站着的都是如聞媽媽、劉媽媽這般的貼身服侍之人。
「岳母,您上了年紀,又和嫂嫂緊趕着來汴京,路上多有勞累!女婿覺得您不必着急回去,還是多休息幾天為好。」
王老太太笑了笑,欣慰的看着盛紘道:「賢婿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撐不住也不會硬抗的。」
盛紘點頭。
隨後,王老太太又面色不善的瞪了眼盛紘下首低頭的小女兒。
瞪完王若弗後,看着兒媳婦下首的大女兒,王老太太皺眉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這時,王老太太一旁的康海豐將手裏的紙放在桌上,道:「岳母,這.怎麼會有這麼多,是不是搞錯了。」
王老太太沒說話,她下首的王家媳婦馮氏道:「妹夫,昨日來的是刑部官員,是公公在世時於微末提拔的,給家裏幫忙自會盡心盡力。」
「要不是這位帶了老手來,藏得這麼深的財產,還真不一定能問出來。」
聽到這話,
對面的盛紘頗為認同的點頭。
「啪!」
王老太太一拍桌子,
廳堂中,
盛紘首先站了起來,然後是其他人,最後是康海豐。
康海豐看着不停給他打眼色的盛紘,後知後覺的說道:
「岳母,您息怒!」
王老太太擺手:「這和你們沒關係!你們坐!」
馮氏、盛紘和康海豐落座。
「你們兩個!都給我跪下!」
康王氏一愣:「母,母親.」
「跪下!」
王老太太甚是有威勢的喊道。
康王氏和王若弗老老實實的跪在廳堂中。
盛紘和康海豐坐着不動,
馮氏卻已經站了起來。
「你們兩個真是膽大妄為,居然敢在汴京放印子錢!這等買賣是你們這等官眷能做的?三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母親,女兒錯了!以後,不敢了。」王若弗面帶懼色趕忙說道,邊說邊瞥了盛紘一眼。
康王氏則抿着嘴沒說話,還恨恨的瞪了康海豐一眼。
王老太太站起身,一甩袖子道:
「王若與你瞪什麼?身邊的嬤嬤貪了這麼多錢你還有理了?」
「差不多兩萬五千貫的銀錢,就這麼進了別人的腰包,你牛氣個什麼勁?」
聽到數目的盛紘眼睛一眯,忍着怒氣又斜了王若弗一眼。
祁媽媽一家能貪墨這麼多,其實並不誇張。
因為貪墨的銀錢不只是康家的,還有盛家的。
要知道,
如今盛家大房因為勇毅侯府的關係,買賣規模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
每年分給盛家二房的銀錢數目都是極大的。
這些銀錢大部分都在公中賬上,被王若弗借給康王氏放了印子錢。
王老太太說完,又狠狠的瞪了眼大女兒。
一旁站着的馮氏看康王氏的眼神也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馮氏嘲諷的原因無他,乃是因為那幾張紙上的東西她也看過,方才她又和王若弗聊了幾句,心中一算便已經知道這大姑子連小姑子的銀錢都貪墨了。
也就是說,
王若弗收到的利錢先是被祁家貪墨了一部分,康家再扣掉一部分之後剩下的銀錢。
看着一時無言的康王氏,
馮大娘子暗自鄙夷道:『這康家可真是上行下效。』
王老太太將盛紘的神色收入眼中,繼續厲聲道:
「行吧!大姐兒,今日我就讓賢婿出了和離書,你跟我回王家!這也算是全了咱們王家和康家的情分。」
「啊?」
康王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些竊喜又有些惶恐。
盛紘和王若弗眼中卻滿是驚訝。
康海豐聽到此話一下站了起來,『發財死老婆』的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
他看了下桌上的幾張紙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婉言謝絕,只是道:「岳母,這.」
一旁的盛紘趕忙道:「岳母息怒,這如何使得。」
盛紘說話的時候,康海豐腦子轉了過來:
這紙上的銀錢可不都是康家的,康王氏要是回了王家,
一是要帶走大部分嫁妝,讓康家的『財政狀況』愈發捉襟見肘!
二是他起復的事情,王家多半也不會如此出力了。
想通此事,
康海豐趕忙和盛紘一般的扶着王老太太道:「岳母,大娘子她也是為了康家好,罪不至此。」
站在一旁的馮大娘子看着給康王氏求情的康海豐,還有面上滿是怒其不爭表情的婆婆,
雖然嫁到王家這麼多年,有時馮大娘子看不慣婆婆的某些做法,但她還是對婆母這一招以退為進很是佩服。
「你下次再犯下這等大錯,就是賢婿給你求情,我也不會饒了你。」
王老太太最後呵斥道。
康王氏囁喏道:「是,母親,女兒知道了。」
「您消消氣。」
盛紘扶着王老太太坐回座位上道。
王老太太欣慰的拍了拍盛紘的胳膊,讓盛紘和康海豐重新坐下後,王老太太深呼吸了幾下,繼續板着臉道:「要不是有兩位賢婿求情,我讓你們跪死一輩子!起來吧!」
「是,母親。」
王若弗說着便被劉媽媽攙扶着坐回了椅子。
聞媽媽則攙扶康王氏。
馮氏看着廳堂中的氣氛,朝一旁道:「上茶吧。」
劉媽媽和聞媽媽趕忙朝外走去。
上了茶,
說了不少話的王老太太潤了潤喉嚨,面上泛起笑容的看着盛紘,道:
「說起來,還是託了你母親的福,要不是有這門親戚,有侯府家的哥兒擒住了奸佞,你大姨姐還不知道會被人矇騙多久。」
「背上多少黑鍋而不自知!」
後面這句,王老太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加重了語氣,。
盛紘禮貌的笑了笑:「也是華兒婆家沒有太計較。」
話和笑容的意思王老太太領會的明白:侯府要是計較了,日子難過的可是盛家姑娘!
王老太太點頭道:「賢婿說的是,離京前我便去李家一趟,在我那老哥哥面前,老婆子我還是有些面子的。」
一聽此話,
盛紘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躬身急聲道:「岳母,使不得!」
一旁的康海豐、馮氏等人,臉上滿是嫉妒、驚訝的神色。
王老太太故作嚴肅的擺手道:「賢婿坐下吧!你們好,孩子們才能好!坐吧。」
王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她這麼一個得了誥命,夫君配享太廟的高官遺孀,親自去吏部尚書李大人家裏說說,給盛紘疏通一下。
效果如何,
盛紘感觸是十分清楚的,畢竟他能入吏部,一是有好親家,二便是沾了些岳家的光。
將來盛紘官職升一升,算是王老太太替大女兒給盛家的補償了。
盛紘坐回椅子後側頭瞪了眼王若弗,示意她收一下太過得意的嘴臉。
王老太太道:「對了,賢婿。」
「聽說徐家親戚,那位在李家學堂上學的倪家哥兒過幾日就要成親了?定下的大娘子還是跟在衛小娘身邊?」
盛紘連連點頭道:「是的岳母。」
王老太太再次沒好氣的白了康王氏一眼:「我的說的話,你是一點兒都不放心上,讓你挑個女兒去相看一下,你可挑了?」
康王氏垂着眼皮道:「母親,家中事兒太多,女兒.忘了。」
「哼!」
一旁的康海豐道:「岳母,可是李家很看好這倪家哥兒?可是在此次會試的舉子中?」
「院試都沒過。」康王氏補了一句。
康海豐面上一松點了下頭。
馮氏沒有說話,王老太太輕嘆了口氣道:「我這來了半日了,讓孩子們過來見見吧。」
「是,母親。」
不一會兒,
康海豐看着湧進廳堂的一大幫子女,面上很是有些尷尬。
進來的十幾個子女,名義上都是康王氏的孩子,但康王氏嫡出的孩子只有三個,剩下的十幾個都是庶出。
王老太太和藹可親的說了幾句相互友愛的話,賞了些銀錢。
其餘孩子們離開。
將嫡出的康兆兒、康晉和康元兒留在廳堂中,又說了幾句後,王老太太起身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便回王家的宅子了。」
「母親,要不您今晚睡這兒吧。」
康王氏說道。
王老太太擺手道:「不用!」
說完,轉頭朝盛紘道:「賢婿,你回去和親家母說一聲,明日我便去拜訪。」
「是,岳母。」
走到二門處時,
康海豐和盛紘走在後面,
前面是王老太太和兩個女兒。
王老太太看着身邊攙扶自己的王若弗道:「你家裏衛小娘掌家不是壞事,總好過你官人的寵妾掌家!你婆母是個明事理的,你不作妖,給了侯府說法,過個一兩年這掌家權便會回來。」
王若弗低頭有些不情願的點了下頭。
「衛小娘身邊的秋江,是從你家姑娘手下過去的?」
王老太太朝着劉媽媽問道。
「回老夫人,是!這女使父母是姑娘莊子上的小管事,認識字會算數。」
「嗯!說起來那衛恕意還是我給你送去的,里外都是自己人。」
王老太太說完,看着另一邊的康王氏道:「利錢你留下一成,其餘該是你妹妹的全都給人家。過兩日倪家哥兒成親,你們家備的禮要重一些。」
「是,母親。」
盛紘面帶笑容的看着岳母和嫂嫂上了馬車,
待王家馬車在康家大門口一拐,
盛紘又笑着和康海豐夫婦道別,
上了盛家馬車後,盛紘笑容消失,很是嫌棄的剜了一眼王若弗,恨恨道:「你這姐姐,辛苦錢可真夠高的!」
王若弗怯怯的沒敢說話。
盛紘長舒了一口氣,道:「等你姐姐把利錢送來,你便給徐家送去。」
「徐,徐家會要麼?」
「徐家不要,便給我那外孫!」
「哦~」
酉時四刻
華燈初上,
柴家,
主母院,
柴錚錚穿着新作的春衫,帶着女使走到了門口。
看着侍立在門口小女使張口欲言,柴錚錚擺了擺手後便直接進了屋子。
屋中,
明黃的燭光下,
柴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臉八卦的端着茶盅,正全神貫注的聽身邊貼身的嬤嬤說話。
那嬤嬤蹙着眉,篤定的點着頭。
「母親,嬤嬤,你們在說什麼呢?」
柴錚錚一說話,有些嚇到正在八卦的主僕二人。
柴夫人有些嗔怪的用手指點了點頭柴錚錚道:「怎麼又不讓小女使通傳?」
「讓通傳了,可就見不到您二位這樣兒了。」
「方才到底在說什麼啊母親?」
柴錚錚坐到柴夫人下手,好奇的問道。
柴夫人無奈的看了柴錚錚一眼:「嬤嬤在外面聽到的消息!說世家康家的管事嬤嬤,侵吞了主家的銀錢,數目很是不少呢!」
柴錚錚面露驚訝:「啊?什麼時候的事兒啊?這樣的消息從哪兒傳出來的?」
看着柴錚錚母女看來,柴家嬤嬤道:「聽着最早好像是從西水門郭家,還有長興伯符家傳過來的!符家二大娘子出身馮家,消息可是靈通呢!」
柴錚錚疑惑道:「這兩家和康家有仇怨?怎麼會傳這種消息?可信麼?」
「奴婢聽着,馮家定是和康家有些恩怨的!郭家為何傳,奴婢就不知道了!聽說康家祁大祁二管事好多天沒露面了,事情倒是有八九分可信!」
柴錚錚點了下頭:「過幾日我也問問其他人!」
「有什麼消息可別忘了和我說!」柴夫人叮囑道。
「嗯嗯!」
柴錚錚指着身後雲木端着的托盤,獻寶般的說道「:母親,你看!這是宮裏流出來的鮮花冠,明日出門女兒便戴它可好?」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5s 4.032MB